“姥爺,孫兒回來了?!?p> “小二快快沏茶,給我三人解渴。”
一場酒宴吃完,天近黃昏。
馬育才進客棧便大呼小叫,臉上一副醉態(tài),心中很是爽快。
身后高正李思和他大體一個德行,沒了平日斯文。
只有一起回來的平兒神態(tài)正常,宴上他只喝了三杯。
錢掌柜丟下算盤讓小二去備茶,不悅道:“不是叫你早去早回?卻又吃醉了回來,眼下都酉時黃昏,叫我好生擔(dān)心!”
馬育才面帶酒暈笑說:“姥爺不必擔(dān)憂,今日事情妥當,晚上可見分曉!”
“這么說,城隍爺顯靈了?”掌柜讓他們坐下說話。
眾人把祭廟之事詳細告知老掌柜,縱然他一把年紀,也沒遇過這些事。
“好,育才能處事不驚,我甚是欣慰?!?p> “世間神鬼事,凡人很少遇,你們有此機緣,也算磨煉自身?!?p> “平兒,他們可是與公子吃的酒?”
掌柜說話詢問。
平兒回話:“晌午回來便去碼頭見我公子,我公子又給三位引薦王相公,他們相見甚歡,宴上多吃了些酒水?!?p> “公子讓我回來留住客棧,一不叫掌柜擔(dān)心,二命我在客棧當幾天小二。任憑阿翁使喚?!?p> “不算還債,只做人情往來?!?p> “我公子感激掌柜危難之際施以援手?!?p> “等公子修學(xué)完成,他要來親自效力?!?p> “不可不可?!?p> 錢掌柜頗有感動,贊劉公子赤誠君子,阻攔說:“你倒罷了,公子不成,豈能讓公子來干粗活?……”
平兒又從懷中摸出一錠金元寶,擺在桌上道:“那就請掌柜收下這錠元寶。我公子說,金子不算人情,只算彌補客棧損失,補上我倆這些日店錢?!?p> 錢掌柜見金子估算,少說有十兩,驚訝問:“公子何來這錠元寶?”
“姥爺不知。”
馬育才端茶道:“今日酒宴之上,王兄出一道謎題,以此為彩頭考我等。世才兄解的最妙,故得到這錠金子?!?p> “我看你老莫推辭。世才他借銀還金,日后可傳作佳話?!?p> “你若不收,傳入坊間別人道你另有心計,豈不平白落個冤枉?”
“這小子說話有些道理。好,元寶我就收下?!?p> 錢掌柜抓元寶擱在手心,問公子修學(xué)之事,不知要修學(xué)幾日。
平兒見事辦妥,爽悅道:“公子修學(xué)不定時日,只看能否得其真妙。我公子說,他愛吃客棧的魚粥,叫我每天早晨送一碗上船?!?p> “這般他得口服,我得放心,掌柜得寬心。”
錢掌柜拂須笑道:“公子思慮周全,此方法甚是穩(wěn)妥。那明日你可要早起?!?p> 平兒自然知道,心里已計劃好明天的事。
“對了,公子另交代一事。”
“我公子說,城隍接到狀子,那鬼頭少不了一頓打,可能晚上來尋仇?!?p> “他若真敢來,就叫他去碼頭,我公子自跟他理論?!?p> “這怎行?”錢掌柜責(zé)怪書童:“豈能把禍水引向公子?”
馬育才喝茶漱口:“姥爺你就放心。世才兄結(jié)交的那位王兄頗通道法,懂得‘觀心之術(shù)’,他家奴仆個個有打鬼的手段,那廝過去絕無好果子吃?!?p> 錢掌柜好奇問:“何為是觀心之術(shù)?”
一說這個,馬高李三人便抖擻精神,興致勃勃跟姨姥爺說起此法妙處,又聊到王寅對他們的評判。
此時,花舫那邊也正在談?wù)撍麄儭?p> ……
“以兄長之見,他們能否入真學(xué)?”
“馬育才三人品性尚可,聰慧欠佳,想入真學(xué)只怕不易。有名師教導(dǎo),也要三年五載?!?p> 青花舫船頭,劉王享風(fēng)交談。
聽他判斷,劉彥神思問:“三年五載,要這么久?”
王寅相視:“賢弟不會以為,人人都如你這般吧?我說三年五載已然算短了,就拿詩會六位真學(xué)來說……”
“他們從小便得名師,養(yǎng)了十多年才入真境?!?p> “眼下真金稀少,文道已至低谷,需要一龍拉動,重振儒術(shù)!”
“我觀世才有潛龍之資,這三年你可潛心修學(xué),只待大爭之世到來,發(fā)奮而上入青云,與天下爭龍首之位?!?p> 劉彥笑道:“那豈不是要‘龍戰(zhàn)于野’?”
王寅接話:“雖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丈夫灑熱血于天地間,喉頭一口浩然氣,何其快哉?大爭之世不爭,豈不白來世上走一遭?”
“貓兒還是獸性未改?!?p> 荀舫主悄然出現(xiàn)身后。
旁邊二姐接話:“山君喜歡爭斗,自去廝殺便是,別拉上我家妹夫。”
“試問讀書人造反有幾個成事的?當年王華、徐茂何等大才,一朝卷入謀反案,落得身首兩分?!?p> “世才不可聽他哄騙。君子需懂得惜身,不能輕易置身于險地?!?p> “二姐誤會了,我不是教賢弟謀反?!?p> 王寅高聲道:“我之意是說,天下群龍無首,丈夫當立志。若心中無志,安能成大才?賢弟兼聽則明,廢話我不說了,走也!”
話落他踩踏虛空,縱身化虎,風(fēng)隱而去。
劉彥都沒來及挽留,望他離去方位說:“兄長的話不無道理,只是走得太急……”
“無需管他?!?p> 荀舫主收目光道:“此虎風(fēng)來風(fēng)往,不拘禮數(shù),這幾日他大概不會來了,要去辦點自家事?!?p> “公子安心在此修學(xué),稍后我叫人把書搬到船房,擺下個‘雷天大壯,書山卦陣’,可叫君子讀書時不受外物襲擾,心無掛礙修學(xué)?!?p> “此外我和高二商議,公子既能夢中清明,何不善加利用?”
“白日就在船房讀書,夜晚可入畫卷修學(xué)。我那卷【山居圖】有文氣,對君子養(yǎng)學(xué)頗有好處。”
“公子意下如何?”
“全聽舫主安排,只是那些書如何搬入畫中?”
劉彥記得她說過,那幅畫卷不能收納實物,只能收養(yǎng)游魂神魂。
高二解答:“她的書搬不進去,我的書卻能。等天黑入畫,再叫妹夫看我書。不比荀姐姐的少?!?p> 劉彥有些好奇,猜想‘可能是一門法術(shù)’。
三人船頭閑談幾句,婢女弦月來報說:“公子的飯食備好了,已端上亭樓?!?p> 荀舫主安排她們下船搬書,邀劉彥上去用飯,路上說:“船下風(fēng)氣不流通,不能做公子寢室,上面亭閣可以安身。”
“夜里公子就住上面,四壁白紗有擋寒妙用。不必擔(dān)心冷著?!?p> 說話時,她回頭看高二一眼。
二姐含笑道:“姐姐為我妹夫思慮周全,小妹謝過。只是無人值守,萬一有邪物侵擾世才,那該如何是好?”
“我自有安排?!北娙诉M來亭閣內(nèi),舫主對婢女弦月說:“今晚開始,你留下為公子守夜?!?p> “是?!?p> 弦月低頭領(lǐng)命,大眼無邪看劉公子。
劉彥禮貌回笑,聞著案上香噴噴的魚粥食欲上升,不管她們坐下來自己盛粥吃飯。
高二落座身旁,對荀舫主傳音。
“姐姐提防我,那我也要防著你?!?p> “只這一個小妹妹守夜我不放心,誰知她會不會暗動春心,僭越犯上?”
“我要再找二人為世才值守,但不能是你們的人!”
舫主神貌平靜問:“你想從家撈幾個后輩狐精來?不怕狐臭熏到公子?以你們狐貍生性,只怕還不如我這婢女?!?p> “姐姐想錯了。”
高二持勺攪拌盆里魚粥說:“有現(xiàn)成的鬼,我何必回家接狐?昨夜妹夫在徐州城外墳崗搭救二女,不正好適用嗎?”
“我想去看看,此二女有沒有謊話欺瞞世才,或者背后暗藏心機?”
“這個不查清楚,就成了后患?!?p> 荀舫主思量回應(yīng):“入夜我與你同去,若二女都是善良游魂,我便抬舉抬舉,收她們上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