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過了今夜沒準就沒機會再見他了,而這個和湛兒一模一樣的人,我很想和他多呆一會。我說:“現(xiàn)在有個機會讓你體驗一把秘術(shù)創(chuàng)造出的幻境,你想不想感受下?”
他搖搖頭:“不想?!?p> 我急了:“這個畫境里或許能經(jīng)歷甘露之變,打打殺殺的,我一個小姑娘家好危險,墨公子怎能見死不救!”
他看了看我,想了想,道:“那好吧?!?p> 我扯住他的衣袖,他沒什么反應,順著衣袖一點一點握住他的手臂,他低頭看我握住他胳膊的手,“你倒是很……”停下來思索一個不至于傷害我自尊心的詞,眸子里含著笑:“開放?!?p> 我抬頭,這張好看的臉讓我有些眼暈。我知道他想說什么,對他而言,我和他相識才三天,我的所作所為一定讓他覺得我不自重,和青樓里的姑娘沒什么兩樣,可我有什么辦法,這個模樣,我整整看了十八年。
我吸了吸鼻子,煞有介事地解釋道:“你不要誤會啊,我拉住你是為了把你帶入步虛幻境,我才不是你想的那種姑娘……”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陣眩暈,視線清晰之后,入目已是高大富麗的安瀾殿。
皓月當空,一顆星子也沒有,沉沉夜風將四周盛開的玉蘭花吹落??諝庵袕浡逑?,池塘像一壺剛剛沏好的新茶,幾片碩大的荷葉是浮在水面的茶葉。
我正在思索畫境之中今夕何年,頭頂貫下涼涼笑聲:“你剛才說,我認為你是哪樣的姑娘?”
他嘲笑的語氣將我激怒,我瞪著他:“我怎么知道!”
殿內(nèi)恰到好處地想起刺耳的脆響,從燭光映出的影子不難推斷出是一個女子將窗臺上的瓷花瓶打碎。
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窗子里映出一個頎長的身影,喋喋不休地嚷著什么話,聲音盛怒至極,具體在說什么卻聽不真切。男子的憤怒中夾雜著女子的哭聲和偶爾幾句辯解。殿門外跪了一地宮人,里面嚷一句,外邊的宮人就狠狠打個哆嗦。隨后是一片稀里嘩啦的聲響,應是房間里所有能摔能砸地統(tǒng)統(tǒng)都被砸了個遍。
我覺得奇怪,忘記墨白方才還嘲笑我,湊過去問:“他們這是在做什么?”
“你覺得呢?”
我撐腮想了想:“好像是在吵架?!毕胪暧钟X得莫名其妙,因為之前七年從沒見李涵和鐘離曉吵過架:“可是,為什么?”
他回憶半晌說:“你想看到事情的后半部分,這里剛好是個開始?!闭f完又怕我聽不明白,重新解釋道:“鐘離曉曾經(jīng)想要阻止李涵篡位,李涵起事那夜準備了兩杯毒酒,想要毒殺李湛和清源,鐘離曉得知后,瞞著李涵給清源報了信,不知為什么最后李湛還是喝下了毒酒,但這件事鐘離曉瞞了李涵七年,終還是在七年之后被李涵得知了。當時不知從哪里起了一陣流言,說鐘離曉早在七年前就背叛了李涵,七年間陪在他身邊只是在伺機為李湛報仇而已。李涵聽后大為震怒,以欺君謀反的罪名殺了鐘離老將軍泄恨?!?p> 曾有流言說少卿在甘露之變中欲殺李涵是替湛兒報仇至少還有些根據(jù),畢竟溫家曾在湛兒手底下當差,可曉曉連湛兒長什么樣都沒見過,她隱忍七年為湛兒復仇簡直是吃飽了撐的。
房間里有人奪門而出。
李涵一席白衣,迎著月色的銀白,腰上一條黑色佩帶,鬢發(fā)齊齊束在玉冠中,眉眼間已盡是一個帝王的冷厲。眉頭緊皺著,頭也不回地下了安瀾殿的臺階,曉曉從殿內(nèi)追出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我是想阻止你篡位,可我只是不想眼睜睜看著你把自己陷入不情不義!”
李涵停住腳步,冷笑出聲,眉眼中猙獰的只有怒意,甩開鐘離曉的手,轉(zhuǎn)過身扼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凹热豢床粦T我弒兄篡位,還跟著我做什么,難道真像流言所說,是為了給皇兄報仇?”
“鐘離岳率三千鐵騎死守正陽門阻攔我登基,七年前我就該殺了他,是因為你我才免了他的死罪,讓他安心養(yǎng)老,”他怒極反笑。猙獰大笑,笑的面目扭曲:“可原來你和你爹一樣?!?p> 鐘離曉臉色蒼白,眼里涌出滾滾眼淚,哭的像大雨天被雨淋濕的玉蘭花?!澳氵@么說的意思是我還要感謝你讓我爹多活了七年?”
李涵扼著鐘離曉的下巴,將她推倒在地。舉起手中一把折扇,手指一用力,折扇咔的一聲斷成兩截,系著玉佩的一半掉在地上,翠色玉佩瞬間摔成粉碎,像落石激起一陣水花。
玉環(huán)摔碎的瞬間,鐘離曉的瞳孔忽然放大。
玉佩玲瓏龍骨瘦,翠條更結(jié)同心扣。
“鐘離,我原本把你看得那么重要,是你背叛了我?!彼f的決絕,沒有一點回旋的余地。
上一個畫境中看到他們還恩愛的讓人嫉妒,此時卻一眨眼就變成魚死網(wǎng)破,如此巨大的反差在瞬間發(fā)生,讓我一時難以消化。
鐘離曉拄著地面坐起來望著他,像是同樣難以接受:“我和你相守七年的情義,竟敵不過一句誣陷我背叛你的流言?”
她看到他的眼睛,已經(jīng)看到了他的回答,她捂住眼睛兀自笑,淚水卻漫過手指:“李涵,在你心里,重要的只有皇位?!?p> 慘白月色將碎了一地的玉環(huán)照的失了顏色,夜風吹得落花在庭院里打旋兒,折斷的聚骨扇靜靜躺在地上,良久,鐘離曉站起身,漆黑的眸子一絲光也沒有。
故事的后半部分雖然才剛剛開始,但看到這里已經(jīng)忍不住感慨:“自古以來殺父弒兄的皇帝,不管創(chuàng)下多少豐功偉績,留給后人的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罵名。鐘離曉阻止李涵篡位,只是不想讓她喜歡的人擔上罵名?;饰幻杀瘟死詈难劬?,這個我僅看了如今這一幕便已懂得的道理,他卻不能體會??梢娀饰徊粌H能取了人的命,還能挖了人的心。不過倒也不奇怪,李涵是個殺兄弒姐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區(qū)區(qū)一個無親無故的姑娘算得了什么。鐘離曉和他在一起七年,怎么會不了解他把皇位看的比感情重要,只是時至今日她才不得不承認?!?p> 鐘離曉離開了安瀾殿,走時什么都沒有帶,大概她不想帶走有關(guān)這里的任何記憶。腦海中浮現(xiàn)竹林間茶棚里鐘離曉和少卿的打情罵俏,我想,這一頁翻過去后,那個最終抱得美人歸的少卿應要出現(xiàn)了吧。
這樣一想,覺得繼續(xù)留在大明宮已經(jīng)毫無意義,小跑了幾步偷偷跟上鐘離曉,墨白還站在原地,枝頭玉蘭花落英繽紛。
我回頭催他,他分開落花跟上來,眉眼萬年不變的笑容:“姑娘這番見解倒是深刻。”
我想他也太小瞧我了,這算什么,當年父皇選立太子之日,為把湛兒推上儲君位,我連朝政都干涉了一個遍。不過這么自戀的話,我沒好意思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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