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嚴修恢復了往常嚴肅的神色，端起茶杯，試探道。
“我懂……”
紀閑直截了當，回以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我沒來過這里。”
“大人的愛好還挺獨特的?！?p> 以嚴修的修為地位，無論去哪里都會被奉為座上賓，那也就不至于被他抓到黑歷史。
嚴修想著反正都被看到了，也就不在紀閑面前拿捏了，于是搖著頭，一本正經(jīng)道：“她們不一樣！”
“她們待人一視同仁，不看世家，不看修為，不看長相，只看緣！
早年間這里也是門庭若市，來的人能把門檻都踏破，這些年來鮮有人能得到她們的青睞，成為入幕之賓，便漸漸冷落下來了。
她們是心無旁騖，醉心歌舞，是我心中的皎潔月光，純潔無瑕。”
真的？
紀閑表示懷疑，她們真的勘破了表象，脫離了低級趣味，毫不在意這些？
一曲奏盡，余音裊裊，繞梁不絕，可見幕后人影攢動，忽地，幕簾被打開，各色各樣的女子涌了出來。
“在哪？在哪？”
“你們說的是哪人？”
“啊，我看到了！”
“……”
各女姿態(tài)萬千，氣質(zhì)迥異，春蘭秋菊，各有千秋，唯獨沒有高高在上的清冷孤高。
嚴修看直了眼，激動得雙手顫抖，杯中茶水灑出也絲毫沒有察覺。
難道是他摘下了面具，得到姑娘們的認可？
香風襲來，越過了嚴修。
眾女圍著紀閑，眼睛在放光，鶯鶯燕燕極為熱鬧。
其中一人嬌聲道：“小哥哥可說錯了，我們才不是高高在上，只要遇上對的人，亦可一人千面。不如隨我去閨房，任君考校?！?p> 嚴修臉色一僵，對著靠外的一人問道：“鶯鶯姑娘，這是？”
對方臉上帶著極為標準的笑容，抱歉道：“我代姐妹們謝過客官一直以來的支持，姐妹們斟酌猶豫許久，最終還是覺得我們之間，無緣無分。客官以往的開銷我們會如數(shù)退還?！?p> “嘿嘿嘿！”說完她直接鉆進人群，表情逐漸崩壞，眼睛雪亮，嘴角流著口水。
“姐妹都說我古靈精怪，小哥哥若是喜歡魔女，看看我如何？”
嚴修心痛地無法呼吸：“素素姑娘……”
“道友若是喜歡女冠，我有個朋友正好拜入道門，且等我找她借來弟子服?！?p> 嚴修心如死灰：“明婷姑娘……”
“小郎君說的魏武遺風，妾身不是很懂，請小郎君教妾身?！?p> “……”
眾人嘰嘰喳喳地圍上來，紀閑被擠得眼花繚亂，一片雪白，大腦在顫抖。
“夠了，他還只是個孩子！”嚴修雙眼一黑，欲哭無淚，有什么沖我來！
他感覺不會再愛了，鶯鶯姑娘，明婷姑娘，素素姑娘，他的青春結(jié)束了！
“我們走！”嚴修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一把拉過紀閑，奪門而出。
……
兩人走在街道上，紀閑率先開口：“多謝嚴大人！”
她們的喜歡太過沉重，變成了負擔，擠得他喘不過氣來！
“哼！”
在紀閑不知道的時候，嚴修已經(jīng)換上了黑色的制服，他臉色鐵青，看紀閑越看越不順眼。
紀閑沉默不語，他也知道對方心情不好，就不去觸霉頭了。
這次他得到了靈犀玉，而且是最高級的，價值不菲，可以算是滿載而歸。
他算是看明白了，妙音坊可能真有大背景，開在這平康坊，開在這娛樂一條街其實是個偽裝！
別家青樓都是客人去挑選姑娘，妙音坊則是她們挑選顧客。
而且她們的眼光極高，有緣沒緣她們說了算?？粗辛司湍鼙划斪鋈肽恢e，成為裙下之臣。沒看中就如嚴修這樣。
比起做生意，她們更像是出來玩，來體驗生活的。
一路無言，嚴修本來就常年冷著臉，現(xiàn)在臉色更不好看了。
而紀閑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偶然遇到上司該談公事呢，還是談論私事？
直到一陣哀婉的樂聲傳來，嚴修抬頭看了一眼，哼了一聲。
“噥，你要的未亡人，還是兩個。”
他已經(jīng)回過神來了，剛才紀閑說的一大堆喜好只不過是要套他的話，可你暴露出來的這些癖好又何嘗不是你的黑歷史？
“請大人不要外傳！”紀閑拱拱手。
“呵呵，你明白的！”嚴修得意道。
“明白……明白！”紀閑暗自瞥了瞥嘴，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個小孩子一樣。
黑歷史相當于核武器，兩方手中都握著，才是最太平的。如果只有一方持有，并且修為地位遠遠低于對方，那就危險了。
真是的，不給你點把柄握著，還不知道會被記恨成什么樣。
他主動轉(zhuǎn)移話題：“這是誰家在辦喪事？這聲音好像有點雜?！?p> “周家布莊的東家?！眹佬廾摽诙?，顯然調(diào)查過這里。
“周明魁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各自請了一班吹鼓手?！?p> 嚴修向紀閑解釋道：“她們正在爭奪家產(chǎn)，兩人都想主持周明魁的葬禮?！?p> “這還能搶起來？”紀閑有些疑惑，這大夫人和二夫人總不至于都是正妻，在名分上應該是有優(yōu)先順序的。
“周明魁的大夫人是他的發(fā)妻，兩人白手起家開了這個布莊。但布莊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規(guī)模，靠的是二夫人的弟弟，因為他拜入了劍閣。從此他們?yōu)閯﹂w上下提供一應服飾，劍閣則作為靠山?！?p> “即便是大夫人一系的人，也不愿意脫離這層關(guān)系，最終就此僵持了下來?！?p> 紀閑聽見不遠處的哀樂越吹越響，聽起來像是在比較誰的嗓門更大。
利益相關(guān)，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確不是輕易能分清楚的。
他轉(zhuǎn)頭問道：“大人調(diào)查過周家？”
“不錯，根據(jù)畫師所作的畫像，我們粗略鎖定了一些人，周明魁就是其中之一?！?p> “周明魁，這喪事的主角？”紀閑問道。
“就是他，他與那十二人提供的部分線索對應上了，我們當時進行了相應的調(diào)查。
不過結(jié)合后來得到的一條消息，我們最終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周明魁出事的時間，在我們前往作坊的時間點之前?！?p> 嚴修進一步說明，牧妖人不可能對所有的懷疑對象都采取嚴刑拷打，根據(jù)懷疑的強弱，他們審訊的手法也不盡相同。
弱的只是口頭審問，多方口供相互印證，而強的則有可能動用詭器，有些詭器具有極其危險的副作用，讓人非死即殘。
因為這條消息，他們對周家采用的是最輕的審訊手法。
“不對啊，大人的格局小了啊！”
倒不是他針對周明魁，而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如此輕易就把懷疑給排除了，太草率了。
因為這條消息還可以做另一種解釋。
“哪里不對？”嚴修停下腳步。
紀閑半開玩笑道：“說不定是署里有人通知幕后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