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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很愛民

第6章 張遼與大黑豬

相國很愛民 隱于深秋86 2500 2022-02-11 11:35:23

  深秋末的上午,陽光雖然明媚,卻也沒多少暖意。清風(fēng)徐徐吹來,樹葉隨之飄零落下……

  一片寬闊而平整的校場旁,剛操練完的士卒們正在小憩。身后是營房和兵器庫,校場上還有個小的點將臺,供司馬發(fā)號軍令或傳達要情。

  有趣的是,這座明顯是軍營的地方,遠處竟還有參差的假山、奇花異木,池塘水榭外,更有富麗的宮殿和高大的圍墻。

  軍營,園林,兩種建筑風(fēng)格,怎么看都不搭。

  但洛陽西園便是如此。

  去年的時候,那位還未駕崩的靈帝同志,眼見漢室江山讓自己折騰得快要完蛋了,心中發(fā)虛,慌忙另組軍隊想找些安全感。

  他命人將這座以往跟美人們游玩的園林改建,移除了一些假山、伐掉不少樹木、填了一些水塘,建了校場和營房,又召四方之士組成西園軍。

  然而,沒個卵用。

  等他一蹬腿兒,西園軍統(tǒng)領(lǐng)蹇碩便被故大將軍何進輕松干掉,然后何進又被宦官們干掉,接著以袁紹為首的士人引兵殺入宮中,又干掉了大部分宦官……

  一直等董卓趁著洛陽亂成一鍋粥,只帶著三千西涼兵闖入,略施小計唬住士人們后,再以雷霆手腕迅速收編城中兵馬,這場帝國內(nèi)部大動亂才算宣告終結(jié)。

  而這座由園林改建的軍營,也隨之成了董卓大軍屯駐之所。

  往常這個時候,士卒們?nèi)迦俗谝惶?,總有個能說會道的意見領(lǐng)袖夸夸其談,令周圍的士卒或驚嘆、或大笑、或附和、或質(zhì)疑。

  但今天氣氛卻十分沉悶陰翳,士卒們大多沉默不語,連往常的意見領(lǐng)袖也沒吹牛的興致。一些實在憋不住的,便在一旁竊竊私語起來。

  “二郎,你聽說了嗎?”其中一個年輕士卒弱弱開頭兒。

  年紀(jì)稍長,頭上戴著伍長皮牟的人哼了一聲,不耐煩地道:“有屁就放,廢什么話!”

  “太尉那里,當(dāng)真不讓咱出去快活了?”

  “我怎么知道?”伍長冷笑一聲,滿腹不滿:“反正就算沒取消,你看咱司馬那人,會讓咱出去嗎?”

  “可,可是我聽說,太尉之前允諾了,說只要跟著他干,就會讓咱去洛陽城里快活三天。咱從河北一路跑到這里,圖得不就是出人頭地?”

  “出人頭地?”

  一個陌生奇怪的聲音傳來,刻意壓著嗓子道:“入城就是燒殺搶掠,屠刀所向的都是平民百姓,你他娘說的出人頭就指這個?”

  “你算個什么狗東西!”

  伍長當(dāng)即就怒了,扭頭喝罵道:“老子在家連飯都吃不上,他們在洛陽卻有吃有喝有婆娘,還有一大堆的富戶豪門,搶他們的又怎么……”

  話還沒說完,語氣突然就弱了下來。

  因為眼前的黑胖子,滿臉橫肉、足有四五百斤,雖然穿著一身普通的士卒赭色袍,頭上也只裹著一條赭巾??赡堑芍难劬s如銅鈴,眼中駭人的殺氣流轉(zhuǎn),氣勢如同一頭蹲臥的熊黑子。

  誰都知道熊這生物,不發(fā)怒時憨態(tài)可掬,一旦暴怒起來,一掌就能掀掉人的天靈蓋。

  眼前的黑胖子,給伍長就是這感覺。

  于是后面的話,就變成了擺事實、講道理:“反,反正我又不是洛陽人,殺他們搶他們又有何不可?憑什么有的人家僮萬千、奴婢成群,我們就要連飯都吃不上,說不定明天命都沒了……”

  這黑胖子,自然就是喬裝的董卓。

  昨日強硬取消兵士洗掠洛陽的命令后,他也知道會令士卒離心。為打探到第一手真實的情報,便悄悄混入了軍營。

  白龍魚服這事兒,其實很容易翻車。

  無奈像士卒離心這種感情上的事兒吧,靠別人調(diào)查轉(zhuǎn)述不會很詳實可靠,只能親自來體驗感受。

  結(jié)果……自然不容樂觀。

  嫡系涼州兵營那里,怨氣是最大的。好在跟隨自己南征北戰(zhàn),往日也厚賞不斷,暫時還算安分。

  何進舊部那里,是意見最不統(tǒng)一也最亂的。

  那里有的士卒就是洛陽人,也有周邊六郡的良家子。其中有怨恨取消這次洗掠洛陽的,也有支持的,兩邊的士卒差點沒先打起來。

  不過據(jù)他估計,最可能發(fā)生兵亂的,還是呂布那里投靠來的并州兵。

  那些家伙一來非涼州嫡系,二來也非洛陽人士,三來又是新附、忠誠度很低,外加邊塞地區(qū)作風(fēng)剽悍、桀驁不馴……若非呂布還未表態(tài),他們恐怕已抄起家伙亂殺一番。

  至于西園軍這里,情況跟并州兵那里差不多。

  他們是去年從四方各地征召而來的強猛之士,環(huán)境還沒怎么熟悉,之前的校尉已一個個跑得跑、逃得逃,新來的長官又不得他們信任,一旦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絕對會炸鍋。

  唯一軍紀(jì)嚴(yán)明的兵營,是徐榮一部。

  可惜大廈將傾、獨木難支,真正亂起來時,徐榮就算能彈壓住自營,也無法應(yīng)對各地驍勇的亂兵……

  眼前這一營,董卓也不知道是哪個司馬的部下,只知他們從河北各地而來,且也沒啥忠誠。

  滿心焦慮的他,火氣本就蹭蹭上竄。

  此時聽了伍長所言,突然又……說不出一句話來,滿心悲涼:沒錯,歷來封建王朝,雖然滅亡原因各不相同,但都逃不過一條鐵律。

  貧富差距!

  富者阡陌成片,膏粱無數(shù),私產(chǎn)萬千,猶如寄生蟲一般吸著王朝和百姓的血。貧苦百姓卻沒立錐之地,食不果腹,任人欺凌,不如豬狗……

  任何王朝到這種境地,但凡有個天災(zāi)人禍,或是異族入侵,就是覆滅之際。

  此時這伍長的一番話,難道不像當(dāng)年陳勝吳廣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人都吃不上飯、穿不起衣、住不起房、娶不起妻了,賤命一條說沒就沒,哪還不想讓天下亂得更徹底一些?

  這時候再跟他們說,洛陽百姓也只比他們強一點點,大家都是無產(chǎn)階級……根本說不通的,積怨已久下,仇恨會使人變得盲目,獸性壓倒人性,什么階級都是狗屁。

  “二郎說得沒錯,那些洛陽人干我等何事?”

  “出爾反爾,居然還是太尉,我呸!”

  “不給錢糧賞賜,憑什么為他賣命!”

  “咱干脆也反了吧,我聽說并州人那邊兒,都準(zhǔn)備要動手了!”

  不知不覺間,其他偷聽的士卒也圍了過來,一個個忍不住叫囂鼓動。不少人更舉起了手中的長矛、環(huán)首刀,眼神中殺意升騰。

  氣怒填膺的董卓,當(dāng)即心思電轉(zhuǎn),準(zhǔn)備調(diào)和一番。

  忽然,周圍的氣氛一下變了。叫囂的士卒目光齊齊看向一旁,神色又敬又畏,齊聲低呼一聲:“司馬……”

  扭頭一看,只見一人正目光陰鷙地看向此處。

  那人身披魚鱗鎧,戎裝威武,一臉的桀驁不馴,面部狹長,鼻尖鷹鉤,乃相書上說的青鋒之相——這種相貌的人,心性大多褊狹狠戾。

  說白了,就是有些認死理兒。

  不過這種自傲之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本事兒的。一旦被折服,又大多忠心耿耿。

  此時騎在馬上的司馬神色威凜,可董卓還是忍不住想笑——因為在他的身后,十來名士卒正趕著四頭大肥豬。

  黑色的大肥豬哼哧哼哧拱著地,耳朵還一扇一扇的,立馬將這司馬的兇戾沖淡不少。

  多年后,當(dāng)張虎天真地問自己的父親,第一次見相國大人什么情景時,已從戰(zhàn)場上歷練出風(fēng)霜和威儀,也不再褊狹狠戾的張遼,卻總會嘴皮子不自覺地一抽,有些惱怒地道:“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亂問!”

  畢竟,他不想告訴兒子,當(dāng)年見到相國時,自己正趕著四頭大黑豬……

隱于深秋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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