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跟你比試一下啊……”
鏘——！
數(shù)道拔劍聲同時響起，白柳學院的少年們拔出了劍。
“要打就打誰怕誰！”
李魚幾人不甘示弱，也拔出劍來。
細細打量白柳學院的隊伍，能從輕微舉止中判斷出他們的不凡。屏息持劍宛若劍法大家，若是能一路歷練下去，未來想必都將有一番成就。
此刻氣氛焦灼如狂暴的雷雨天，電流涌動在水流之中，隨時都會炸響雷霆。
劍拔弩張的時刻，城中道路的遠處傳來整齊的行進聲。
身披大周制式鐵甲的云鐘城駐軍行進到山壁下，干戈鐵劍抬起，將兩所學院的人包圍了起來。
“讓開讓開！你們督軍可是我的兒子！”
身材臃腫的男人從堵得水泄不通的行伍里擠出來，手上籠子里的鳥慌得撲騰亂飛。
“爹，這是公務！”男人的兒子下馬，無奈捂了捂額頭。
然后他對遙遙在茅廬旁的玄嘆恭敬行禮，這是對強者、老人家和師父的尊敬。
然后他又對大軍環(huán)繞中的兩隊少年微微行禮，這是對大周朝高等學院和自己未竟理想的尊敬。
然后他讓軍隊放下武器。
“給薛將軍讓路！”
他嘶著嗓子下令，軍隊立馬重整隊列，讓出了一條筆直的路。
“誒誒，就算我是督軍他爹，也不必行此大禮吧？”元野站在空地里搞不清狀況。
“笨蛋老爹！”他動作迅速扯著老爹下了場，而后站立筆挺如雕塑。
寂然無聲，只有鐵靴落地的聲響。
一步一步，空漠的回蕩出去，像是戰(zhàn)場上的最后一個人找尋著死去的同伴。漫無目的。
“薛將軍！”
軍人們低頭齊喝?？粗约覂鹤訃烂C的模樣，元野急忙抬手低頭，有樣學樣。
“不必?！辫F甲未脫的男人擺擺手臂，背負的鐵劍像是澆鑄在背上了一般，挺立不動。
薛將軍，薛仁山。
白柳學院和禹靈學院的少年們見到這等場面與那柄澆鑄如鐵的劍，繼而想到了這個名字。
他們行了軍禮，不規(guī)范，卻崇敬至極。
這是對為大周朝駐邊的薛仁山將軍的尊敬。
薛仁山常年駐守人族與魔族邊疆，以防魔族對人類發(fā)起戰(zhàn)爭。
這數(shù)十年來周朝新帝繼任，認為戰(zhàn)爭是大陸上各種族生存的巨大威脅，于是開始了長達多年的和平談判。
這些年初見成效，人族與魔、妖兩族的關(guān)系回暖了許多。魔、妖兩族都撤去了守在邊疆的大批駐軍，為了表示誠意，薛仁山應朝廷要求，歸田卸甲，等待他的將是奉天城中帶有花園風景極佳的一處大宅。
“等到了奉天城看了將軍池，再脫掉盔甲吧?！苯又嫉臅r候，他是這么說的。
于是他鐵甲不脫的一直到了這里。
如今站在山壁下，是聽說了密境外有劍修糾集；而如今站在云鐘城中，是因為朝廷讓他過來主持一場很清閑的比試。
之所以清閑，是因為比試很難，難到一些孩子的話根本完成不了，至少……不是大部分的孩子能完成的比試。
“都退下吧，不是什么大事。”薛仁山遣散開軍隊，“不要驚擾了玄老前輩?！?p> 這些年出征沙場，經(jīng)過云鐘城也有時候，所以他知道玄嘆的強大。
如今他已經(jīng)是問天境中境的修者了，可還是覺得看不透。
玄嘆沒有理會，或許是覺得吵了，亦或是吃飽喝足了，走回了茅廬中。
“禹靈學院？”他看向白子安七人。
“是的將軍，來自禹州城?！?p> 薛仁山點點頭：“白柳學院？”
“正是，晚輩來自奉天城?！?p> “嗯，我知道?！毖θ噬秸f，“我也出身于青藤八院，所以認得你們的徽章?！?p> 他頓了頓，看著徐誠之：“奉天城風景依舊？”
徐誠之愣了愣：“依舊?！?p> “甚好，將軍池的花也該開得紅艷了?！彼@么說著，渾濁的眼神似乎有某種透亮要流溢而出。
“我是本次比試的考官，”薛仁山眼神掃過來像是一口封蓋住的井水，誰也再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東西，他的聲音有些淡寂，“你們想進密境何時都可，敲響那口銅鐘很難，就試試吧?！?p> “世界上什么事，難和不難總歸都要試試的。”
這么說完，薛仁山走到茅廬邊，撿了幾把刮落的茅草，鋪墊在冰涼的地上。
他盤坐了下來，鐵甲鏗鏘響起有些低沉，又歸于平靜，像是一場陰霾戰(zhàn)爭的結(jié)束。
“薛將軍使不得……”
作為督軍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都說薛仁山在戰(zhàn)場上除了有鐵血兇悍的名頭外，還有一個“賊名”。
賊不走空。遇到雪汾邊疆大雪封天的時候，他帶的軍隊雁過拔毛，連新鮮的尸體都不會給魔族留下。
尸體也是肉，有肉，他的士兵們就不會餓死。
那些都是勇武的士兵啊……可以死在戰(zhàn)場上，但絕不能凍死餓死。
男人學著撿了幾把茅草，鋪墊在身下盤坐下來，落在薛仁山身后。
“元督軍！”
“兒子！”
男人如鐵般斬出手臂，令行禁止。
他尊敬的低頭下去，偷眼看薛將軍背負鐵劍的背影，好似仰望。
元寶山，這是一個后來在戰(zhàn)場上頗有烈名的名字，很多人都仰望過他舉劍對月的背影，一如山岳。
徐誠之的眼神眺過來：“上山？”
白子安點頭：“上山?！?p> “比試……開始！”薛仁山在軍中的副官喊。
城北的云鐘城居民圍了過來，越來越多，像是被花蜜吸引來的蜜蜂。
然后是城南、城東、城西的居民，架著馬、拉著車、跑著步，緊趕慢趕的都來了。
往年的比試，沒有這樣熱鬧過。
但今年每個人都聽說了，云鐘城山上的鐘要響，于是每個人就都來了。
天界的銅鐘，送走一代代天界的人。
“青烏圣人！青烏圣人敲響過的鐘！”
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上，激動的大喊。
他有些癡呆了，腦子快要死了，被家里的曾孫子推出人群，看著云山手舞足蹈。
不斷說兩百年前那位能通幽冥鬼域的圣人青烏來過這里，敲響過鐘。
“你在兩百年前見過青烏？聽過那口鐘？”有人問這老人。
老人是城里難得的長壽，可也沒有那么長壽。
青烏圣人境界高深，長年往返鬼域人間積攢功德，兩百年壽命猶在是正常，可這個老人……
“我爺爺九歲上山砍柴誤入密境，再返鄉(xiāng)時滄海桑田、人事全非，是個爛柯人?！痹鴮O子說，“他見過天人的，見過銅鐘的，見過青烏圣人的，可老掉了，全忘了。”
“不不……我還記得！”老人干枯的手臂亂擺像是見到玩具而新奇的孩子，“那口鐘！”
“七……”他抓著腦袋，記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