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幾乎要跳到嗓子眼,韓栩拼了命的往樓下跑,身后的甬道好似一張噬人的大口。
腳下如灌了鉛般的沉重,喉嚨干得像是著了火。
但韓栩不敢有絲毫猶豫,回到一樓的游客中心后直奔大廳右側的垃圾房。
路過之余,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售票窗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里面白紙扎成的售票員似乎在對著他笑。
相比現(xiàn)實中的游樂園,夢樂園里可謂是處處是驚喜,韓栩強忍著不適,一溜煙地躲進垃圾房。
‘啪。’
緊閉房門,韓栩背靠門邊大口喘氣,足足過去五分鐘,紊亂的心率才得以平復。
“這鬼地方怎么這么冷啊。”房內(nèi)溫度異常的低,加之褲襠涼意陣陣,韓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腳踢開從垃圾桶中滑落出來的斷手,他感覺自己的膽量比以前大了不少:“害怕在所難免,至少比之前要好得了,起碼找到了關鍵性線索?!?p> 自我鼓勵一番后,韓栩微微側頭,將耳朵緊貼房門。
“保安沒有跟來,它們似乎不能離開辦公區(qū)域?!?p> 門外極為安靜,耳邊連一縷風聲都沒有,唯一的聲源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緊了緊衣領,垃圾房暗黑而深邃,垃圾桶里不知都藏著什么,散發(fā)著濃重的臭味。
但韓栩已經(jīng)今非昔比,一周的恐怖經(jīng)歷賦予了他超強的抗壓能力。
總而言之,就是被嚇麻了。
“它們的行動似乎要依循某種規(guī)則,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沉默片刻,韓栩緩緩站直,如果按照正常的睡眠時間計算,此時距離夢醒至少還剩六個小時。
坐以待斃不是他的風格,恐懼到麻木后,韓栩重振精神,打算主動尋找突破口。
“目前已知的區(qū)域只有一樓的游客大廳和二樓的辦公區(qū)。大廳左側連接公用廁所和通向辦公區(qū)的消防通道,右側是垃圾房和禮品屋。”
“禮品屋不能去,安全守則都嚴令禁止,說明里面藏有巨大的危險。公共廁所已經(jīng)探索過,那顆鬼頭似乎非常喜歡看人蹲坑。”
“要不進園區(qū)試試?”
思來想去,韓栩有了決定,大廳外距離最近的危險只有路燈下的無面女,與膿包保安和鬼頭相比,白衣白襪的妹子看上去比較和善。
實在不行,再躲回垃圾房也不遲。
經(jīng)歷過數(shù)次的死里逃生后,韓栩不止膽量見長,在短跑方面的速度他自信已經(jīng)不弱于博爾特。
試問有誰能一次性跑過七八只鬼?
想到這里,韓栩不再猶豫,側身抵住房門,緩緩拉開一道縫隙。
‘嘎吱~’
萬籟俱寂,心臟砰砰作響,韓栩緊握門把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微微顫抖。
“好像有什么東西?!?p> 探頭伸向門縫,第一眼,韓栩便看到了兩點嫣紅,似乎有一個白色的影子站在門外。
雙方隔著一扇門,四目相對。
‘嘻嘻嘻~’突然,詭異的嬉笑聲響了起來。
“是紙人!”
冷汗順著臉頰滑落,一股極度的恐懼感直達心頭,韓栩‘砰’的一下關上門。
垃圾房再次封閉,但門外的紙人仍在嬉笑。
兩點嫣紅,正是紙人的眼睛。
據(jù)說在扎紙匠的行業(yè)中一直遵循一個非常詭異、奇特的規(guī)矩;紙人畫眼不點睛,紙馬立足不揚鬃,人笑馬叫皆不聽,你若不記閻王請。
紙人一旦畫上眼睛,就有了人的精氣神,也就是靈性,很容易讓一些不干凈的東西附身。
“探索不急于一時,我還年輕,我還有時間。”
深吸了兩口氣,韓栩認為逞一時之勇毫無意義,當前最主要的任務是好好活著。
門外,紙人的嬉笑聲漸漸停下。
隨之而來的是猶如寒霜般的警告。
“逃票者死!”
“逃票者死?。?!”一個紙人的警告還不夠,疊加六倍的警告聲嚇得韓栩渾身顫栗。
所有的售票員都發(fā)現(xiàn)了他這個外來者,集體堵門催票。
“我為什么會有主動外出的念頭?”后悔只是其次,韓栩緊捂雙耳,試圖轉移注意力,警告聲太尖銳,他感覺耳膜快要被刺破。
但紙人好像不敢闖進垃圾房。
韓栩眼尖,通過大廳外透進來的一縷微光,看到了幾張白紙從門縫強塞進來,不過很快又縮了回去。
“垃圾房里難道有什么更可怕的東西不成?還是我多想了,紙人只是單純的不能離開某個限制區(qū)域?”
兩種可能性都有,可韓栩還是忍不住害怕起來,垃圾房安全,他才能稍微鼓起點勇氣。
現(xiàn)在紙人卻告訴他垃圾房里可能藏著更恐怖的詭怪。
心神不寧,韓栩不再關注門外的紙人,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三個垃圾桶上。
其中一個堆滿了殘肢斷臂,另外兩個暫時未知,如果真有危險,他連跑都沒地方跑。
“之前逃出辦公室的時候肩膀上不小心刮破了點皮,等清醒之后,一切都將真相大白?!?p> 外面的售票員非常敬業(yè),沒有一絲一毫要離開的意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韓栩原以為失眠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什么情情愛愛、生離死別都要排在其后,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時刻承受著生與死的折磨才是最苦痛。
當然,這么說也不太恰當,在夢樂園里,沒有最痛苦,只有更苦痛。
暗黑中,時間成了一個虛幻的數(shù)字。
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在寒意的侵蝕下漸漸放松。
不知過了多久,韓栩的意識陷入了沉寂,又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亮光刺破了黑暗。
韓栩猛然驚醒。
“我回來了!”
熟悉的天花板,柔軟的沙發(fā)墊,韓栩不禁淚目,每一次夢境,都仿佛置身地獄。
而每一次清醒,則猶如浴火重生。
“肩膀上有傷痕,跟上次一樣,夢境影響了現(xiàn)實?!钡谝粫r間翻身而起,韓栩摸了摸陣痛的左肩,然后急不可耐的便要去查看攝像頭所拍攝到的內(nèi)容。
可剛抬起手,他便愣住了。
一本蠟黃的筆記本和一張沒有人臉的工作牌被他捏在手中。
“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
比夢中遇鬼還要難以置信,韓栩顫顫巍巍的放下手中的東西,扭身拿起沙發(fā)上的手機看了一眼:“現(xiàn)在的時間是晚上22點03分,我在游樂園里大概待了七個小時?!?p> 入夢后,除了自身所穿的衣服外,包括手機、鑰匙、打火機等貼身物品都無法被帶進去,這也是韓栩認為幻覺的原因之一。
“筆記本和工作牌是怎么出現(xiàn)的?”家門反鎖,父母尚在國外,沒人能無聲無息的溜進來配合夢境內(nèi)容給他送快遞。
“筆記本和工作牌是實物,不管來的是人是鬼,都逃不掉?!?p> 茶幾上的攝像頭閃爍著綠燈,說明仍在正常工作,韓栩穩(wěn)了穩(wěn)心神,點開手機上的APP。
為了避免攝像頭出現(xiàn)故障,他特意開啟了云備份,手機APP里可以查看三十天內(nèi)的所有影像資料。
“從下午3點鐘開始看?!贝蜷_APP回放功能,選定好時間,韓栩坐直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手機屏幕。
攝像頭是實體店買的高端貨,畫質非常清晰,開頭是韓栩躺在沙發(fā)上搓手機。
搓了大概五分鐘,韓栩的眼皮子便開始打架似的眨巴眨,一陣搖頭晃腦后陷入沉睡。
入睡的過程很正常。
但韓栩沒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愈發(fā)的集中起來。
直至播放到1小時12分鐘時,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怎么搞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電流波?!毙盘査坪跏艿侥撤N干擾,視頻內(nèi)容出現(xiàn)大量波紋。
韓栩皺了皺眉,雖然有些模糊,但連貫性尚可,沒到看不清的地步。
這個時間段,正是他在夢中拿到筆記本和工作牌時候。
屏息凝神,關鍵時刻即將來臨,韓栩不想漏過任何一幀畫面。
“那是...手?”視頻中,韓栩依然躺在沙發(fā)上酣睡,甚至還流出了口水。
可就是這樣一幕稀疏平常的場景,突兀的多出來一截只剩下皮包骨的手。
手臂灰白,并一點點的朝著他的手伸去。
心跳漏跳一拍,韓栩強忍著驚懼往下看。
仿佛干尸的手臂來自于沙發(fā)底部,手中拿著筆記本和工作牌。
它的動作很緩慢,但目標非常明確,正是韓栩。
就在這時,畫面突然黑屏。
韓栩的手機冒起了白煙,而他本人則好似火燒屁股般從沙發(fā)彈跳起來。
“我屁股下面坐著一只鬼?”
手機報廢,有點腎疼,但此時不是關心錢的問題。
韓栩的背后不知何時被冷汗打濕,他如履薄冰的繞著沙發(fā)轉了兩圈,并試探性的踢出兩腳,沒有動靜傳出后,緊繃的神經(jīng)才舒緩下來。
旋即想到了什么,韓栩飛快的跑回臥室,用電腦開發(fā)云備份,隨后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之前錄制的視頻竟然顯示缺失,無法再一次被打開。
視頻似乎被某種力量給破壞掉了。
“不是神經(jīng)病,但我的情況顯然比神經(jīng)病更嚴重?!?p> 事已至此,說什么都沒用,韓栩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坐回客廳沙發(fā):“PT區(qū)的清寧寺好像很靈,要不去求佛祖保佑一下?或者買幾張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