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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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他曾經(jīng)替自己抄過五百遍的《女訓(xùn)》，靈汐就無法拒他千里之外。明知他所謂的有事相求不過是托辭，肯定是來追問那個老問題來的。也心一狠牙一咬的答應(yīng)了“借一步說話”的要求。事隔多日，他還要舊話重提，可見是下了決心，非問清楚不可。也罷，索性都一五一十的交待給他，量他也不會是那種會把她當(dāng)妖精用繩子捆了送去沉江的人吧。
靈汐也是有過社會歷經(jīng)的人，不是養(yǎng)在深閨半點不諳世事。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應(yīng)該不會看錯人。決定要信任云軒。
“云公子，那就到園子里去邊走邊說吧。”
于是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了客廳，云軒還十分禮貌周全的對沈靈珠道了一聲：“二小姐，失陪了?！?p> 陪坐了半天也沒等到他一個關(guān)注眼神的沈靈珠，眼睜睜看著一對人兒儷影雙雙般的走遠(yuǎn)。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真是一件很吃苦頭的事情。
園子里有一處紫藤花架，藤葉繁茂，如同一把青枝綠葉的傘，花蔭是一片盈盈可掬的碧色搖曳。信步走到這里，靈汐便在花蔭下的石凳上坐下。
不待云軒發(fā)問，她便自己坦白交待起來?！昂昧撕昧耍挥媚銌柫?，我自己承認(rèn)。我不是你的沈府三小姐靈汐，我是一縷游魂，在她的身上借尸還魂來著?！?p> 靈汐故意講得駭人聽聞，看會不會嚇倒云軒。只見他眉目隱約震動，旋即靜定如初，淡淡道：“果然如我所料。”
不是吧，居然被他料中了？靈汐無限驚愕地看向他，云軒解釋道：“你自從尋過短見后，就完全判若兩人了。昔日的琴棋書畫一樣都不會，倒會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除去借尸還魂外，哪里還有別的解釋？”
說得也是，其實只要多多留心的話，看穿她并不是難事。只是畢竟誰也不是心思如此縝密的人，除了云軒。
“好了，你已經(jīng)知道我是鬼魂附身，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要不要召道士來驅(qū)我離體呀？”靈汐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的問。
云軒沉吟不語，竟不似他往日爽快的作風(fēng)。靈汐沒料到他會這樣，不由有點失悔起來。難道看錯他了，他竟不能接受？真打算要對付她這個“鬼魂”？靈汐可不希望被人朝身上撒黃符潑黑狗血什么的，臉色頓時就緊張起來。
云軒有所察覺，抬頭朝她微微一笑，以此令她寬懷。那笑容極輕極淺，瞳中竟有淡淡憂郁。頓時讓靈汐撇下自己的擔(dān)心，關(guān)心起他來。“你怎么了？好象不高……”話說到一半，就冰雪聰明的想明白了。“是生我的氣嗎？怪我不該占了靈汐姑娘的身子是嗎？”
云軒不答，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一雙眼睛仿佛是煙波浩渺的湖面，讓人看不清。半響后，他才緩緩說道：
“我對靈汐姑娘，其實一直沒什么印象。她是我好友沈靈龍的妹妹，庶出的女兒，母親先逝，所以雖然在大戶人家里，一向不被厚愛的。很多場合，都輪不到她出席。再加上她自幼體弱多病，原本也就鮮少出戶，大半的日子都是在閨閣里渡過的。雖說是經(jīng)常來沈府和靈龍見面，但我見她的次數(shù)，恐怕十次都不到。寥寥數(shù)面，我根本記不清她的模樣。她對我有心，我也是在那三甕梅花雪后才明白的。在此之前，我半點都沒看出來。”
靈汐突然聽他說起往事來，起初有點怔仲，但很快聽得入了迷。見云軒頓住，忍不住出聲催促道：“那后來呢？你知道她的心思后，拒絕了她是嗎？”
云軒掉過頭去，眼睛落在一旁的幾竿修竹上。頓了頓，方又緩緩道：“本來是想把東西退回去，但又實在不忍心。她回來就病倒了，我哪里還說得出‘不要’兩個字。只是我沒有用那三甕梅花雪，而是把它們埋在我書齋前的一叢翠竹下。那三甕梅花雪，是靈汐姑娘的一番深情厚愛，我消受不起。想著終有一日，她會有著真心待她的郎君。到那時，我就把這梅花雪完璧歸趙，讓真正的有情郎去消受吧?！?p> 靈汐聽得愕住。云軒，還以為他肯定早已被愛慕者慣壞，會是一個將無數(shù)顆芳心輕擲浪拋的人。因為得來太過容易，自然也就不指望他會珍惜。誰知他卻有著這般細(xì)膩周全的心思，如此善待正版靈汐的一番情意。
他做得很對，女子獨有的溫柔情感，就應(yīng)該留給最深愛她的人。所以這番錯愛，他雖然一時卻之不恭，但并不棄若敝屐，也不揮霍一空，而是代為保存，以期他日原物奉還。
“收下這三甕梅花雪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靈汐姑娘。是刻意地避開她，她本就體弱多病，我不愿再添她一段為情所苦。避之不見，也是為著斬斷她一縷情絲。聽說她為著李府提親一事，投井自盡。我本意想去看往，但再一深思，還是沒有去。相見不如不見，我去了也無益，既不能回報她的一番深情，又何必讓她芳心再生漣漪呢。就讓她當(dāng)我是無情之人好了，那樣她還能醒悟的快些?！?p> “云公子，”阮若弱聽得不能不動容，“你這么做，我能明白。是因為慈悲，所以殘忍?！?p> 云軒聞得此言，扭過頭來看著靈汐，眼中有種被了解的釋然?！拔覜]有去看她，但我去拜訪了靈龍。旁敲側(cè)擊地說了一些李二少的不良行徑，用意是想告訴她這門婚事結(jié)不得。但畢竟這是沈家的家事，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卻在她，我能做得也只有這么多了?！?p> “云公子，你……真好?！膘`汐定定看住他，從肺腑里說出這三個字來。
云軒淡淡一笑，笑容中有幾分苦澀?！坝惺裁春玫模夷茏龅枚己苡邢?，而且也做得太遲了。靈汐姑娘還是死了，現(xiàn)在我面前的，音容笑貌雖還是她，但魂魄卻已經(jīng)是另一個人。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