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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美是軍旅

第二十八章:戰(zhàn)士的自豪

人生最美是軍旅 取經的兵 3103 2012-07-23 18:21:18

  在桅子的心底,西北那片塞外之地,有著別樣的分量。那是他揮灑熱血的軍營,是承載他青春的第二故鄉(xiāng),更是能讓他疲憊靈魂安然棲息的港灣。平日里,要是跟旁人嘮起那座城,桅子立馬像換了個人,眼里放光,精氣神十足,嘴巴跟連珠炮似的打開了話匣子。

  “哎呀,跟你們說,咱那營區(qū)邊上,密密麻麻全是核桃樹。夏天的時候,那些青皮核桃一嘟嚕一嘟嚕地掛在枝頭,風一吹,噼里啪啦直晃悠,就跟敲小鼓似的。沙棗花開的檔口,那股子香甜喲,簡直能把人給迷暈!漫山遍野都彌漫著那股甜香,聞著就覺著心里踏實?!蔽ψ诱f著,微微揚起下巴,嘴角掛著一抹沉醉的笑,仿佛此刻那馥郁的花香正一個勁兒往他鼻子里鉆呢。

  戰(zhàn)友們圍坐成一圈,聽得那叫一個入神。小萬好奇心爆棚,探出腦袋急吼吼地追問:“還有啥新鮮玩意兒沒?就這些可不夠解饞?!?p>  桅子樂呵地伸手拍了拍小萬肩膀,接著眉飛色舞地講:“多了去了!大片大片的包谷地,到了豐收的時候,放眼望去,金黃金黃一片,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那陣仗,壯觀得沒法說。還有雪天吶,好家伙,大雪‘唰’地一下鋪下來,群山眨眼間就白頭了,天地間干凈得只剩下白花花一片,再加上那嗷嗷叫的寒風,吹得人臉生疼,可這景致,卻實打實烙在心底了,忘都忘不掉?!痹捳f著,西北的核桃樹、沙棗、包谷,還有那皚皚白雪、呼嘯寒風、明晃晃的日頭、連綿起伏的青山,就跟幻燈片似的,一幀幀在戰(zhàn)友們眼前晃過。桅子心里清楚,自己那顆原本不咋堅強的心臟,早被西北的風雪揉搓、刮洗了無數(shù)遍,變得清亮亮、干凈凈,沒有一絲雜質。

  每次一扯到西北,桅子就剎不住車,傾訴欲爆棚,肚子里的話跟倒豆子一樣。戰(zhàn)友們眼巴巴瞅著他,眼里滿是羨慕,這讓桅子胸脯挺得高高的,打心底往外冒滿足和自豪,臉上的得意勁兒都快藏不住了。

  西北這地兒,民風淳樸得超乎想象,卻也帶著股子讓人捉摸不透的蠻勁。有回,桅子跟戰(zhàn)友們一道外出采購,路過一個村子。瞧見一戶人家大門四敞大開,屋里頭連個人影都沒有,桌上還擺著剛蒸好、熱氣騰騰的饃饃。

  戰(zhàn)友小李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扯著嗓子嚷嚷:“這家人心可真大,門都不鎖,東西就這么晾著,也不怕丟?”桅子笑著給解釋:“在這兒生活久了就知道,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不是說著玩的,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老傳統(tǒng),透著股子干凈純粹勁兒,打心眼里就信得過旁人?!?p>  可世事難料,沒幾天,部隊里竟丟了幾匹馬。調查這事兒的時候,老鄉(xiāng)們圍在一塊兒,只是一個勁兒搖頭嘆氣,滿臉無奈地擺擺手說:“老祖宗傳下來就有這么股子偷馬的歪風邪氣,雖說現(xiàn)在社會風氣好了,偷馬的少得可憐,可偶爾還是蹦出幾個犯渾、不認理的,骨子里那股子剽悍、莽撞勁兒啊,一時半會兒還真改不掉。”

  聽著老鄉(xiāng)的嘆息,桅子心里怪不是滋味,回屋翻起史書,瞅見上頭明明白白記載著營地周邊在古時候可是“響馬”扎堆的地兒,他忍不住咂咂嘴,小聲嘀咕:“看來這血脈里的習性,扎根太深嘍,哪能說沒就沒?!币幌氲竭@兒,桅子神色凝重起來,眼里閃過一絲悲涼,往昔咱華夏大地獨領風騷、龍旗烈烈飄揚的威風模樣,竟被歲月這把殺豬刀霍霍得沒了往日光彩,隱沒在歷史的犄角旮旯里,叫人怎能不痛心?

  閑暇時光,桅子總愛一個人往部隊旁那座荒蕪的山頭跑。他人高腿長,三兩下就躥上山頂,找塊平整的石頭穩(wěn)穩(wěn)坐下,抬手摩挲著頭頂那湛藍湛藍、透亮得跟大塊藍寶石似的天空,又彎腰攥起一把身下干燥酥軟的黃土,任由大風裹挾著沙土呼呼地從身邊刮過,吹得他短發(fā)亂舞,可他跟雕塑似的,紋絲不動,只是目光深遠,靜靜凝視著遠方。

  “遙想當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揚威名,衛(wèi)青揮師直搗龍城展雄風,李廣彎弓搭箭嚇破匈奴膽,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fā)、威風八面吶!”桅子眼眶泛紅,聲音也不自覺地帶了點哽咽,腦海里古之名將們橫刀立馬、馳騁塞外、建功立業(yè)的豪邁場景走馬燈似的轉,和眼前這片略顯沉寂的土地一對比,愈發(fā)顯得蕭瑟。

  有時候,他精神一恍惚,仿若真能瞧見那手持彎刀、滿臉兇悍的單于身影,在風沙彌漫中若隱若現(xiàn),還有那來無影去無蹤、野性十足的盜馬賊,裹挾著舊日的粗蠻勁兒,隱匿在歷史的暗處,時不時出來攪一攪往昔的風云。

  “但這片土地啊,實打實是我的根?!蔽ψ由钗豢跉?,抬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緩緩起身,扭頭回望軍營方向。只見營地里紅旗烈烈招展,營房整整齊齊排列著,他心里瞬間被眷戀與深情填滿,攥緊拳頭暗暗發(fā)誓:“任它往昔繁華還是落魄,往后的日子,我定守好這片土地,絕不含糊!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咱這身軍裝可不是白穿的!”在這西北塞外寒風呼嘯的荒蕪山巔,桅子立下無聲卻沉甸甸的誓言,那一刻,他的靈魂像是尋到了歸巢的飛鳥,完完全全融入這片厚重質樸的土地,堅韌不拔、赤誠滾燙,無懼往后歲月里的風沙再大、磨難再多。

  西北的塞外,狂風終年呼嘯,像是一頭執(zhí)拗的巨獸,裹挾著漫漫黃沙,肆意沖撞著這片廣袤大地。營區(qū)就坐落在這風沙的漩渦之中,幾排營房頑強地挺立著,四周是一道道鐵絲網,在風沙打磨下已有些斑駁。營房外,耐旱的沙棘叢雜亂地生長著,枝椏上掛著稀疏的小紅果,隨著勁風瑟瑟發(fā)抖,似是在無聲訴說著生存的艱難。

  桅子身形瘦削但身姿挺拔,皮膚被西北的烈日風沙染成了古銅色,濃眉下的雙眼透著堅毅,嘴唇常因干燥微微起皮。

  此刻,他正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空蕩蕩的角落,滿臉無奈。一旁的大劉,人高馬大、性子急躁,臉漲得通紅,活像一只被激怒的公牛,腮幫子一鼓一鼓,大腳板“咚咚”地跺著地,大聲嚷嚷道:“我說桅子,你瞧瞧這事兒鬧的!我就上個廁所的工夫,放在營區(qū)角落那幾把備用凳子,眨眼就沒了影!這都第幾次了,咱的東西就跟長了翅膀似的,說飛就飛!”

  桅子輕嘆了口氣,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沙塵,低聲應道:“這都不是頭一回了,在老鄉(xiāng)們眼里,咱部隊的東西,好像天生就該是他們家的,招呼都不打一聲,伸手就拿。”他邊說邊無奈地搖著頭,眼神里滿是苦惱。

  可不是嘛,放眼望去,營區(qū)里不少地方都顯得空蕩蕩的。嶄新的小推車本該停在器材區(qū),等著建設時派用場,這會兒卻不見蹤跡;一捆捆的鐵鍬,早上還整齊碼放著,如今只剩散落一地的印跡;墻角那幾卷電線,好似憑空蒸發(fā)了一般。平日里,老鄉(xiāng)們進出營區(qū)那叫一個隨意,三五成群,大大方方,絲毫沒有外人的拘謹。

  為了找回丟失的物件,戰(zhàn)友們只能設卡盤查。哨卡就設在營區(qū)入口,簡易的崗亭在風沙中搖搖欲墜。桅子站在崗亭邊,身姿筆直如松,銳利的目光穿透風沙,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他抬手攔下一位背著鼓鼓囊囊麻袋的老鄉(xiāng),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客客氣氣說道:“老鄉(xiāng),麻煩停一下,咱例行檢查。”

  那老鄉(xiāng)身形佝僂,滿臉皺紋如干涸的河床,眼神閃躲了幾下,腳步不自覺往后挪了挪,雙手緊緊拽著麻袋口,囁嚅道:“沒啥,都是自家地里的幾捆菜,給娃們嘗嘗?!?p>  桅子心里犯起了嘀咕,眼神卻依舊溫和,堅持道:“老鄉(xiāng),配合一下,就耽擱一小會兒?!狈_麻袋一看,果不其然,里頭藏著幾把部隊的扳手,上面還清晰印著“軍”字。

  有時候,上門討要也是無奈之舉。戰(zhàn)友們沿著村里那條塵土飛揚的小路前行,路兩旁是泥坯壘成的矮房,屋頂壓著破舊的石板。

  小萬走在前面,他是個急性子,此刻眉頭擰成個死疙瘩,嘴里嘟囔不停:“這都成啥事兒了,天天跟防賊似的,還得挨家挨戶搜,咱這兵當?shù)?!?p>  班長在旁,身形魁梧、面容沉穩(wěn),拍了拍小萬肩膀,沉聲道:“別發(fā)牢騷,注意紀律,咱也是沒辦法?!?p>  走進一戶老鄉(xiāng)家院子,雜亂的農具隨意堆放,幾只母雞咯咯叫著四處逃竄。眼尖的桅子一眼瞧見廳堂角落歪放著部隊的凳子,椅背都有些磨損了,他無奈地喊了聲:“班長,在這兒呢!”

  班長臉色凝重,上前與老鄉(xiāng)溝通:“大爺,這凳子是咱部隊的,前些天不見了,您看……”老鄉(xiāng)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操著濃重鄉(xiāng)音解釋:“哎呀,娃們,俺瞅著它閑置著,就搬回來使使,忘了還咧。”

  大伙圍坐一起復盤這事時,你一言我一語,滿是無奈?!澳銈冋f,這算咋回事?說他們是小偷吧,每次來拿東西的時候,還大大方方、成群結隊的,一點兒沒鬼鬼祟祟的模樣;可說不是小偷吧,拿了東西死性不改,壓根沒想著歸還!”

  小萬雙手一攤,滿臉的困惑寫在臉上。班長摩挲著手里剛找回的“軍”字起子,目光悠遠,緩緩道:“咱也不能真把老鄉(xiāng)當犯人對待不是?雖說心里窩火,但一想到平日里他們給咱送自家種的菜,逢年過節(jié)拉著咱嘮家常、噓寒問暖,軍民魚水情擺在那兒,真抓了扭送派出所,咱良心上過不去啊。”眾人紛紛點頭,臉上皆是糾結之色。

  為了止損,部隊一合計,干脆劃定個軍事禁區(qū),在顯眼位置豎起高大、醒目的牌子,明令謝絕老鄉(xiāng)來訪,謝絕他們進營區(qū)“做好事”。本以為這下能消停了,誰成想,駐地老鄉(xiāng)們那股子不怕苦、不怕累的開拓精神,著實讓人低估了。

  這天,桅子正頂著風沙巡邏,狂風抽打著他的臉頰,耳邊只有呼呼風聲。突然,他瞧見幾個身影在不遠處晃動,貓著腰、氣喘吁吁地從后山方向走來?!罢咀。∧銈儽持赌??”桅子大喊一聲,拔腿疾步沖過去。

  那幾個老鄉(xiāng)身形瘦弱,衣衫襤褸,被風沙吹得灰頭土臉,神色慌張,眼神閃躲,相互對視后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桅子眼神一凜,上前一把扯過包裹,打開一看,好家伙,抽水泵、抽水管道這些重型裝備都在里頭!他瞪大了眼睛,既氣憤又驚愕,提高音量道:“老鄉(xiāng)啊,你們何苦這么折騰呢?這大老遠翻山越嶺的,萬一摔著碰著可咋整!這些東西都是部隊建設要用的,不能隨便拿走啊?!?p>  為首的老鄉(xiāng)滿臉愧疚,搓著手,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娃啊,家里莊稼快旱死了,沒這抽水家伙事兒,一年收成可就沒了,實在沒轍咧。”

  桅子看著老鄉(xiāng)們滿是塵土的臉、被荊棘劃破的衣衫,聽著那無奈的解釋,心頭怒火瞬間熄了大半,只剩滿心無奈,他長嘆一聲:“罷了罷了,這次先還回來,往后可不能再這樣了?!?p>  老鄉(xiāng)們背著東西,一步一回頭慢慢走遠。桅子望著他們翻越過的連綿大山,山影在風沙中朦朧不清,他心里忍不住琢磨:山的那邊到底有些什么?是貧瘠干裂、顆粒無收的土地,逼得他們不擇手段求生存?還是有著難以言說的苦衷,才一次次觸犯部隊的規(guī)矩?

  在這塞外軍營,軍民關系就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戰(zhàn)友們堅守紀律,卻也割舍不下多年積攢的軍民情誼;老鄉(xiāng)們?yōu)樯钏?,行事莽撞,卻也有著質樸熱忱的一面。往后的日子,到底該如何尋得平衡、化解矛盾,成了桅子和戰(zhàn)友們心頭沉甸甸的難題,只能在風沙肆虐的西北大地,日復一日地摸索、堅守著…

  在西北那片風沙常年肆虐、廣袤得近乎蒼茫的塞外大地,營區(qū)四周的群山仿若古老的巨人,沉默且威嚴,褶皺間藏著無盡神秘??耧L裹挾著沙礫,肆意抽打,發(fā)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響,營區(qū)的旗幟被吹得獵獵作響,營房的門窗也在勁風撞擊下瑟瑟發(fā)抖。

  桅子身形矯健、面龐黝黑,常年的塞外生活在他臉上刻下堅毅痕跡,濃眉下的雙眸透著一股執(zhí)著勁兒。

  此刻,他正結束一輪巡邏,荷槍而立,望著遠方連綿山巒,心頭莫名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沖動。像是冥冥之中受了哪位神靈隱秘指引,又似被一種不容抗拒的無形召喚拉扯,在又一次執(zhí)勤間隙,桅子咬了咬牙,暗自打定主意——進山!對外只說是去捉賊,實則滿心滿眼都是山那邊的未知,腳步踉蹌卻又決絕,一頭扎進那蜿蜒山路。

  剛踏上進山小道,桅子便覺像是闖入了荊棘叢林。腳下道路坑洼不平,怪石橫七豎八,尖銳邊角似狼牙般裸露。他貓著腰,小心避開突兀石塊,嘴里嘟囔:“這鬼路,真難走!”話音未落,“嘩啦”一聲,一腳踩進個隱蔽陷阱。身子瞬間失重,直直墜下,四周瞬間黑了下來,陰森寒意撲面而來。

  桅子驚恐瞪大雙眼,雙手胡亂揮舞,試圖抓住點什么,大喊:“有人嗎?救命?。 被貞闹挥锌斩椿芈?。指甲摳進泥壁,指頭磨破,鮮血滴下,鉆心疼痛襲來,他憋著股狠勁,邊喘粗氣邊咬牙往上攀爬:“不行,我不能撂這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狼狽爬出陷阱。

  鉆出陷阱沒多遠,便是一片密不透風的林子。繁茂枝葉層層疊疊,陽光艱難擠過縫隙,灑下幾縷黯淡光斑,仿若深海里的微光。

  桅子皺著眉頭,滿臉凝重,額頭上豆大汗珠滾落,迷了雙眼?!罢婊逇?,咋就迷路了!”他急躁地薅了一把頭發(fā),蹲下身,緊盯著地面,嘴里念念有詞:“獸跡、獸跡,可別耍我……”尋著一串模糊腳印,耳朵豎起聽響泉動靜,跟著潺潺水聲蹣跚前行;仰頭緊盯樹枝,辨著鳥鳴方向左沖右突;時不時揪過草葉、樹葉、藤葉,摩挲紋路,嘴里嘟囔:“這背面到底咋看啊,可別再坑我!”忙活半天,眼前景致卻似復制粘貼般熟悉,桅子氣得滿臉通紅,一腳踢飛枯枝,怒吼:“老天爺,玩我呢!又回原地了!”

  夜幕低垂,山中月色詭譎。流星拖著絢爛長尾劃過夜空,留下迷幻光暈。桅子正又累又餓,瞧見這光,眼神迷離,腳步不自覺追去,誤入一處山中湖泊。湖水在星光下泛著幽光,仿若藏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他剛踏上湖邊泥灘,腳底“哧溜”一滑,整個人栽進湖里。

  冰冷湖水瞬間灌入口鼻,桅子雙手瘋狂撲騰,嗆得咳嗽連連,臉色憋得青紫:“完了完了,要交代在這兒!”掙扎許久才上岸,濕漉漉癱倒,大口喘氣。恰在此時,一只紅狐貍從灌木叢竄出,蓬松大尾巴一掃,帶過奇異甜香,桅子腦袋一沉,眼皮打架,嘟囔:“啥味兒……”便昏睡過去。

  再睜眼,天已大亮。桅子晃了晃昏沉腦袋,捶捶發(fā)麻雙腿,重整行裝繼續(xù)趕路。沿著前人踏出的小道,一路披荊斬棘,偶爾尋到捷徑,眼睛放光,興奮跳起:“哈哈,老天開眼啦!”

  一路上,狂風呼嘯,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暴雨傾盆,澆得他渾身濕透,冷得直哆嗦;露水凝重,打濕褲腳,黏膩難受;驚雷炸響,震得雙耳轟鳴,他卻半步不退。時而哼幾句軍歌,扯著嗓子給自己打氣;時而憋悶得慌,沖著山谷扯開嗓子大喊:“山啊,你到底藏著啥!”腳底磨出厚繭,每走一步都刺痛;胸中憋悶,好似壓著鉛塊;皮膚被汗水泡皺,又癢又難受。即便如此,心中執(zhí)念滾燙:山那邊到底啥樣?

  “要是碰上殘垣斷壁的村落,哪怕只剩一絲煙火氣,也算沒白來。”桅子喘著粗氣,小聲嘀咕,腦海勾勒死寂村莊畫面,又搖搖頭驅散陰霾?!罢f不定是無垠曠野,傍晚有鐘聲悠悠回蕩呢,多舒坦?!被孟胫沃M盡周折爬上一座山丘。滿心期待遠眺,卻見群山連綿,腳下這座渺小如泥丸。桅子呆若木雞,眼神空洞,肩膀垮下,喃喃:“我這一路算啥,這么微不足道……”片刻,他攥緊拳頭,挺直脊梁,自我打氣:“好歹知道山那邊還是山,值了!”

  回營后,桅子一進營房,戰(zhàn)友們圍上來。小萬性子急,上前拉著桅子胳膊,瞪大眼急切問道:“咋樣,瞧見啥了?可把咱急壞了!”桅子接過班長遞來的毛巾,邊擦臉邊嘆:“別提了,一路驚險,陷阱、迷路、差點淹死,就差沒把命丟了!”

  戰(zhàn)友們咋舌,班長沉穩(wěn)拍肩:“雖說沒大收獲,但你這毅力,咱都服!也讓咱見識大山手段了。”提及老鄉(xiāng)偷拿物資,桅子感慨:“老鄉(xiāng)那股子勁兒,用在脫貧上,早發(fā)家致富了!”眾人紛紛點頭。

  可物資不能任丟。戰(zhàn)友們商定,抓著偷拿老鄉(xiāng)就關禁閉。起初奏效,營區(qū)消停一陣。誰料老鄉(xiāng)“手段升級”。

  這天,桅子站崗,瞧見幾個女子悠哉進禁地,佯裝勞作,實則賊眉鼠眼,手在工具間亂翻。桅子急步過去,到跟前卻犯難,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小萬緊跟其后,也面露尷尬,撓撓頭嘟囔:“這咋整,男女授受不親啊,咱可不好動手。”

  女子們把東西往衣服里一塞,大模大樣走過,還回頭挑釁似的瞟一眼。桅子氣得直跺腳,無奈目送:“這可咋防,愁死人了!”

  往后日子,如何護物資又不傷和氣,成了桅子和戰(zhàn)友們的燙手山芋。風沙依舊呼嘯,群山依舊沉默,難題懸在心頭,等待他們破解。

  西北的塞外,狂風終年呼嘯,像是一頭執(zhí)拗的巨獸,裹挾著漫漫黃沙,肆意沖撞著這片廣袤大地。

  營區(qū)就坐落在這風沙的漩渦之中,幾排營房頑強地挺立著,四周是一道道鐵絲網,在風沙打磨下已有些斑駁。營房外,耐旱的沙棘叢雜亂地生長著,枝椏上掛著稀疏的小紅果,隨著勁風瑟瑟發(fā)抖,似是在無聲訴說著生存的艱難。

  村子緊鄰營區(qū),土坯房錯落分布,泥墻在風沙侵蝕下坑洼不平,村里小道蜿蜒曲折,彌漫著塵土氣息。

  上等兵桅子身形瘦削但身姿挺拔,皮膚被西北的烈日風沙染成了古銅色,濃眉下的雙眼透著堅毅,嘴唇常因干燥微微起皮。

  班長則體格魁梧,面容沉穩(wěn),目光中透著讓人安心的威嚴,行事向來沉穩(wěn)干練。一日清晨,陽光艱難地穿透沙塵,灑在略顯破舊的村長家小院。

  院子不大,地面夯實卻滿是風沙堆積的痕跡,墻角堆著些破舊農具,幾株蔫頭蔫腦的向日葵靠在墻邊。村長正坐在炕頭,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煙霧繚繞,見桅子與班長進來,他忙磕了磕煙袋,雙手在衣角蹭了蹭,起身迎道:“哎呀,解放軍同志來啦,快坐快坐!”眼神里滿是熱忱與恭敬。

  桅子快走幾步上前,雙手緊緊握住村長粗糙干裂、布滿老繭的手,神情凝重,懇切說道:“村長啊,咱今兒來,是有個火燒眉毛的要緊事兒。您瞅瞅,部隊的物資時不時就被老鄉(xiāng)們誤拿走,雖說大伙日子過得苦,可這么下去,軍規(guī)軍紀亂了套不說,也耽誤部隊日常運轉啊。咱部隊打心底想幫老鄉(xiāng)們過上好日子,老話說得好,勤勞致富才是正道、是正途,您在村里德高望重,可得多給大伙念叨念叨?!?p>  村長聽著,眉頭皺成個“川”字,臉上泛起羞愧的紅暈,連連點頭,磕了磕煙袋鍋,嘆道:“是我們村做得不地道,拖你們后腿了,同志啊,你們一心為咱著想,我心里明鏡似的,放心吧,我一定把話傳到位,一個字都不落!”

  說干就干,部隊迅速行動起來,自掏腰包助力村莊建設。施工的日子里,營區(qū)旁的荒地上塵土飛揚,機器轟鳴,好似奏響一曲激昂的建設樂章。

  戰(zhàn)友們挽起袖子,揮汗如雨,那場面熱火朝天。上等兵桅子身姿矯健,專挑重活累活,扛起一塊大石頭,手臂青筋暴起,邊走邊扯著嗓子吆喝:“大伙加把勁吶!這渠早一天修好,老鄉(xiāng)們的地就能早一天喝飽水;這路早一天通車,村里的收成就能早一天運出去!”

  一旁的士官小萬,人雖精瘦但勁頭十足,滿臉漲得通紅,汗水濕透衣衫,緊緊貼在后背,卻也不甘示弱,咧嘴笑道:“咱這是給老鄉(xiāng)們‘開財路’呢,累斷腰桿也值!”與此同時,另一撥戰(zhàn)友忙著修繕學校。教室里,他們輕手輕腳,像呵護新生嬰兒般擺放嶄新座椅,仔細碼放書籍,調試電腦時,眼睛瞪得像銅鈴,不放過絲毫差錯。

  收購蔬菜的時節(jié),營區(qū)門口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喧鬧聲此起彼伏。一輛輛裝滿蔬菜的小三輪、手推車停在路邊,老鄉(xiāng)們站在一旁,有的搓著手,滿臉期待;有的小聲嘀咕,眼里透著新奇與不安。

  桅子穿梭其中,臉上掛著和煦笑容,大聲招呼:“大伙別客氣哈,咱按市場價收,一分錢都不少給!”稱重時,他彎腰盯著秤桿,眼睛眨都不眨,高聲報數(shù):“大爺,您這白菜足秤,三十九斤嘞!”還不忘叮囑身旁戰(zhàn)友:“輕點搬,別磕壞了老鄉(xiāng)的菜!”

  一位大爺撓著頭,眼角笑出幾道褶子,滿臉感激:“解放軍就是仁義啊,以往賣菜得跑老遠,還賣不上價,這下省心省力,還多賺了錢,多虧你們吶!”

  不僅如此,部隊還全力改善村里生活設施。電工班的戰(zhàn)友們身輕如燕,腰間纏著工具,手腳麻利地在電線桿間穿梭,拉電線、裝電燈;水利組沿著地勢,手持鐵鍬,一鍬一鍬精準挖渠鋪管,清澈泉水順著渠道,潺潺流入村中。

  通水那天,村里男女老少圍在渠邊,像迎接盛大節(jié)日般熱鬧。孩子們掙脫大人的手,蹦蹦跳跳跑到渠邊,拍手歡呼:“有水啦,有水啦!”

  大人們眼眶濕潤,一位大媽端著一碗泉水,幾步上前,雙手遞向桅子,聲音略帶顫抖:“娃,嘗嘗,甜著呢,這可都是你們的功勞!”桅子連忙雙手接過,淺嘗一口,笑著說:“大媽,確實甜,往后日子也會越過越甜!”婉拒大媽再遞來的泉水,心里卻比蜜還甜。

  遇上女子進營區(qū)拿東西的難題,戰(zhàn)友們也有妙招。一次,幾個女子挎著籃子匆匆往外走,神色慌張,眼神閃躲。桅子帶著人迅速上前,手里拿著檢測儀和錄像機,身姿筆挺,神情嚴肅,大聲說道:“老鄉(xiāng)們,別誤會,咱按規(guī)定檢查下,全程錄像,公正透明,也是為大伙好?!睓z查時,他動作利落,目光專注,檢查完畢,并無異常,桅子臉上恢復笑容,客客氣氣叮囑幾句:“以后進出留意些,別誤拿了東西,要是缺啥生活用品,跟我們吱一聲?!迸觽兗t著臉,連連點頭,匆匆離去。

  在部隊與駐地的攜手努力下,村子悄然蛻變。村里青年們背上行囊,懷揣希望,結伴外出務工。

  臨行前,桅子站在村口送行,拍拍一個小伙的肩膀,目光堅定,語重心長:“出去好好干,學門手藝,賺大錢!外面世界大著呢,機靈點,遇到難處就給咱部隊來信兒?!?p>  小伙挺直腰桿,目光炯炯,握拳保證:“解放軍大哥放心,咱不能丟村里人臉!以前不懂事,往后定要混出個人樣?!?p>  村里老人也不閑著,扛起鋤頭墾荒種地,田間地頭一片繁忙景象。每天清晨,總能瞧見大爺大媽們頭戴草帽,彎腰弓背,認真播種、澆水施肥,精心侍弄著包谷、核桃苗。還有些老手藝人重拾獵槍,穿梭山林,日暮時分,滿載而歸,野雞野兔掛滿腰間。

  部隊食堂成了消化獵物的“大后方”,炊事班長身形圓潤,滿臉喜氣,看著一堆野味,笑得合不攏嘴:“老鄉(xiāng)們手藝真不賴,這食材新鮮,戰(zhàn)士們可有口福了!”逢年過節(jié),部隊更是牽掛著孤寡老人,桅子和戰(zhàn)友們大包小包,挨家走訪。走進李奶奶家昏暗小屋,屋內彌漫著陳舊氣息,幾件破舊家具擺放雜亂。

  上等兵桅子輕輕放下米面糧油,順勢蹲下,握住奶奶粗糙如樹皮的手,輕聲說道:“奶奶,過年了,部隊記掛著您,您老吃好喝好!”奶奶眼眶泛紅,老淚縱橫,干癟的嘴唇顫抖著,一個勁兒念叨:“菩薩兵啊,沒你們可咋活!”

  日子久了,軍民情誼愈發(fā)醇厚。這天,營區(qū)門口出現(xiàn)個稀罕事兒。一位大齡未婚、靦腆內向的大哥,身形單薄,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衣衫,腰間別著好幾只肥碩野兔子,在門口來回踱步,雙手時不時揪著衣角,眼神閃躲,欲言又止。

  桅子巡邏路過,心生疑惑,于是當即上前幾步,滿臉關切問道:“大哥,你這是要賣兔子嗎?”

  大哥頭搖得像撥浪鼓,雙手局促地在身前揮舞,憋得滿臉通紅,耳根都泛起紅暈。再問幾句,他才結結巴巴開口:“解放軍同志,我叫二柱子,住在下面村子里,我……我明天要去相親。你們能不能用穿過的沙漠迷彩服跟我換這些野味,我想著……穿上準神氣,女方保準能看上我?!?p>  桅子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伸手攬過大哥肩膀,爽朗說道:“行嘞大哥,這是好事兒,迷彩服管夠!”

  不過玩笑歸玩笑,桅子心里清楚,這事兒雖說不大,但關乎軍民相處的分寸,得慎重處理。當下,他就快步走向連部,而后連長又把情況反映到了副營長那兒。

  副營長坐在辦公桌前,正仔細看著地圖,聽聞此事,放下手中放大鏡,手指輕輕叩著桌面,思忖片刻后說道:“這事兒啊,看著小,里頭可透著老鄉(xiāng)對咱部隊的信任與親近。咱不能寒了老鄉(xiāng)的心,可也不能壞了紀律?!?p>  隨后,組織經過一番認真研究決定:不要二柱子的野味,當作軍民情誼的饋贈,送給他一套嶄新的沙漠迷彩服。

  消息傳出去后,二柱子樂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接過迷彩服時,雙手都微微顫抖,眼眶泛紅,一個勁兒地道謝:“解放軍同志,這……這太讓我過意不去了,我就隨口一提,你們還真幫我圓了夢?!?p>  桅子笑著拍拍他肩膀:“拿著吧,祝你相親順順利利,抱得美人歸!”大哥靦腆一笑,小心翼翼的抱著嶄新的迷彩服往村子里走,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誰能想到,這二柱子穿上部隊的衣服相親成功后,整個人就飄了起來,得瑟得到處炫耀。逢人就扯著人家,轉著圈展示身上的迷彩服,還眉飛色舞地講:“瞧見沒?這可是解放軍同志送我的,倍兒有面!”

  一來二去,村里好些未婚小伙都眼饞了,紛紛打聽哪兒能弄到同款。一時間,駐地縣城的市場都跟著熱鬧起來,沙漠迷彩服價格跟坐火箭似的飛漲,商販們瞅準商機,四處搜羅存貨,嘴里還念叨:“都是沾了解放軍的光,這迷彩服成了香餑餑咯!”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边@片塞外土地上,軍民攜手共進,用真心化解隔閡,用實干澆灌希望,往昔矛盾如煙云消散,只剩濃濃魚水深情,在風沙中熠熠生輝,綿延不絕。往后歲月,無論風雨如何侵襲,這份情誼都將堅如磐石,護佑著這片土地走向富足安寧。

  如今,在這片聞名遐邇卻又蒼茫遼闊的大地上,往昔的硝煙早已消散,只剩風在空蕩蕩的古戰(zhàn)場上呼嘯,訴說著曾經奔馳的戰(zhàn)馬蹄聲、震天的喊殺聲。那些熱血廝殺、金戈鐵馬的畫面,已隨剝蝕的歲月沉寂,隱入歷史長河??蓪τ谖ψ雍蛻?zhàn)友們來說,這片土地承載的使命從未落幕。

  每日清晨,天還蒙蒙亮,星辰尚未隱去,桅子就和戰(zhàn)友們利索起身,整理軍裝,穿戴整齊。營區(qū)操場上,口號聲此起彼伏,震碎山間薄霧。出操結束,便是緊張的站崗執(zhí)勤,沿著鐵絲網,穿梭于各個哨位間,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銳利似鷹,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閑暇時,桅子總喜歡獨自佇立在高山之巔。腳下,荒山裸露出褐黃的巖體,沙石在狂風肆虐下沙沙作響,戈壁灘綿延向遠方,慘白的鹽堿地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暈,積雪在山坳里終年不化,像是大地珍藏的冷冽記憶。他俯身,手指輕輕觸碰著山體,試圖探尋海拔的根脈,感受那隱藏在土石深處、蜿蜒曲折的脈絡走向,仿佛在與山川對話,聆聽歲月沉淀的故事。

  抬頭仰望,巍峨群山頂天立地,像是古老的巨人,默默守護這片土地千萬年。桅子瞇起眼,靜靜傾聽每一個山頭傳遞的輕輕話語,那是風聲、是鳥鳴、是山巖細微的崩裂聲交織而成的自然密語。他心里不禁泛起嘀咕:“這海拔、這山、這土、這樹到底生長了多少年?漫漫歲月里,它們佇立在此,見證王朝更迭、時代變遷,又給予了我們這群軍人怎樣的磨練呢?”想著想著,桅子眼眶有些濕潤,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情愫。

  身旁路過的戰(zhàn)友瞧見他這副模樣,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感慨道:“咱在這站崗巡邏,雖說辛苦,可意義非凡吶!戰(zhàn)士最大的自豪,莫過于為人民服務。這些山川默默陪著咱,風吹日曬、霜打雨淋,不就是錘煉咱的意志,讓咱更有底氣守護身后的百姓嘛?!蔽ψ又刂氐攸c點頭,深吸一口山間凜冽空氣,挺直脊梁,目光堅定望向遠方:“沒錯!甭管歲月咋變,咱守好這片土地的初心絕不能改,這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是咱的見證!”

  往后日子,無論是烈日炎炎,烤得地皮發(fā)燙;還是寒風刺骨,凍得手腳麻木,桅子和戰(zhàn)友們依舊日復一日,虔誠地為人民站崗值勤、為祖國巡邏放哨,用青春熱血續(xù)寫著新時代的軍民篇章,讓這份赤誠在亙古山川間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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