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黎明一直廝殺到天亮,整個橫水南岸,血流成河。
酣戰(zhàn)結(jié)束,楊毅涵一身銀色鎧甲,騎在馬上,微微抬頭,看向站在一側(cè)巨石之上的顧盈盈。
她黑色的衣袂飄揚,手中握著紫玉笛,臉上神色恬淡,可是不掩她出塵的氣韻,同時又隱隱散發(fā)著殺戮戾氣。今日她的月光都沒有出手,僅憑紫玉笛與敵人打斗。
看著這樣的她,楊毅涵心中涌出一種難以言明的復(fù)雜心緒。
理了半天也沒有個頭緒,最后,只剩下兩個字隱隱約約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就是——心疼。
為何,是心疼?
不及細思,只見趙王李嵐帶著左軍回來了,他一身金色盔甲,一改之前風(fēng)流荒誕的樣子,看起來倒是一位威嚴的好將領(lǐng)。
顧盈盈見狀,倒是有些訝然。要說她看不懂的,第一當(dāng)屬皇上,第二便是李筠,第三是太子??墒茄矍斑@位趙王,明顯和之前判若兩人,他的臉龐在眾皇子里最像李章,可是上面的神采卻與李章大相徑庭。之前是風(fēng)流不羈,如今是嚴肅認真,那眼光,十分有魄力!
莫非,自己被他之前的風(fēng)流無賴樣子騙了?這才是他的本性?
顧盈盈不禁感慨自己道行太淺,還需修煉!
“趙王殿下!”楊毅涵頷首打招呼。
李嵐只是頷首,接著幾方清點今日戰(zhàn)況,右軍殲滅敵人五萬三千,左軍殲滅五萬,巖羅那邊殲滅兩萬五千,另外還有兩萬投降的。最好的消息是,敵軍糧草豐厚,而且都沒來得及帶走,大軍的糧草問題,一下子就不是問題了!
楊毅涵命令大家在橫水南岸扎營,又和李章等寫表上報。顧盈盈一轉(zhuǎn)身,就看見那抹出塵的月白身影走來。
“那個蒲修澤,想要傳信出去,被我偷偷截住了。”凌承瑞將一張紙條塞進顧盈盈手中。
顧盈盈接過一看,是風(fēng)火文字,意思是大軍要渡橫水。
“沒驚動她吧?”
“沒有。”
“謝謝你,承瑞?!?p> “你是不是要把這個給那個冰塊?”凌承瑞眼光一凝。
顧盈盈苦笑:“真不知道你們怎么回事,他是主帥,我不給他給誰,再說,我真不知道怎么辦,因為這件事和趙王有關(guān)?!?p> “罷了,朝廷的事,我沒興趣!”凌承瑞搖搖頭走了。
顧盈盈先去見了李章,把事情和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李章也十分苦惱,這件事要怎么處理,是有很多條路的,于是最后還是去找了楊毅涵。
三個人在主帳商討著對策。
“你想反間諜?”顧盈盈看著李章。
“什么是反間諜?”李章問。
呃,這毛病怎么改不了,脫口而出現(xiàn)代詞匯的毛?。 熬褪窍肽銊偛耪f的那樣,也就是反細作的意思,利用她是敵方細作,故意透露假消息,讓敵人知道錯誤的信息,然后甕中捉鱉?!?p> “這個細作,我們一點都不了解。如果不是小唐會風(fēng)火文字,也不能確定她就是細作。”楊毅涵謹慎地分析。
“她還有兩個破綻,一個是之前的記錄表明她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女孩子,可是我觀察了她一段時間,并非如此,她的眼神——”顧盈盈說著頓住了。
李章自然要追根究底:“眼神如何?”
“我懷疑,她會媚術(shù)一類東西,你看著她的眼睛的時候,會感覺,你不是平時的你。”顧盈盈歪著腦袋,搜索著詞語來表達她的感受。
“真的有南疆秘術(shù)?”李章顯然不太相信。
楊毅涵點頭,看了一眼顧盈盈,如果不是親眼見她之前在鄂城用過,他也不會相信真的存在這種東西。
“還有一個破綻,她今年十六,可是巖羅女子十二三就要婚配,但是,我聽說,趙王殿下是不收非完璧的,”顧盈盈說到此處有些尷尬,暗自慶幸人皮面具幫她擋了一下臉色,“所以我覺得事有蹊蹺?!?p> “說了這么多,那個反間諜,到底行不行?”李章問。
“如今我們把風(fēng)火族打成這樣,她肯定知道了,如果她聰明,就會猜測她的消息沒傳出去,就不會再輕舉妄動,更不會相信我們。”楊毅涵分析。
顧盈盈點點頭:“不錯,她如今,是一步廢棋了。”
“那倒也不一定,就怕她還有其他同伴?!崩钫路治觥?p> “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我會派人再嚴密監(jiān)視她?!睏钜愫f。
幾人點頭后,顧盈盈就拉著李章出了主帳:“子旭,我看牽黎山的景色好著呢,不如一起去走走?”
李章溫雅一笑:“好,南疆風(fēng)光,我是第一次來?!?p> “我也是第二次而已,而且上次都沒有到過這里。不過你放心,地形我很熟,跟我走就好!”顧盈盈拉著李章的衣袖,跑了幾步就消失了。
楊毅涵在主帳,耳力好的他自然把這些談話都聽進去了。他只覺得心里煩悶難受,為什么難受?難道如凌承瑞所說喜歡上她了?
楊毅涵將手中狼毫一扔,重重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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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盈盈拉著李章從牽黎山西側(cè)向上爬。那里地勢稍微平坦一些,還有山溪流動,景色十分優(yōu)美。
“子旭,你快一點!”顧盈盈歡笑著。
李章喘了一口氣,早知道小時候就好好練武功了:“小唐,我不比你,又是輕功,又是內(nèi)力?!?p> 墨言暗自扶了主子一把,心里嘆了一口氣,回去要幫主子補功課才行。
顧盈盈果然停了下來,幾步走到李章面前,拉起他一只手就繼續(xù)向上爬。
李章被那只柔荑電了一下,隨即感覺到一股暖流進入全身筋脈,攀爬的動作容易了許多。小唐是在輸內(nèi)力給他嗎?
隨即,本來想掙脫的手放松了下來,就由她的小手牽著自己。
“你知道這是什么樹嗎?”顧盈盈停下來抬頭。
李章也抬頭:“不知道呢!”
“這種樹長安可沒有,它叫芒果樹!可惜不是季節(jié),它的果子叫芒果,黃澄澄的,可甜了!”顧盈盈抬頭笑望身邊的李章,眼眸中是純凈的笑意。
李章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天真快樂的她,也許,這才是她的本性?所有的智慧、機敏、才能、城府統(tǒng)統(tǒng)拋開,這才是真正的她?
顧盈盈繼續(xù)拉著李章往上爬,就看見四周逐漸水氣氤氳起來。
“莫非是這里有溫泉?”顧盈盈自顧自地問著。
“感覺前面似乎很暖和。”李章牽著她的手,奇怪地并沒有反感。他只覺得她的手心是溫暖的,輕柔的,和那些纏著他的千金拽著他衣袖的手都不一樣。
“去看看!”顧盈盈笑著走過去,只見一處泉眼冒出的果然是散著熱氣的溫泉。
顧盈盈松開李章的手,四處逛了一下。
李章見她左望右望,上看下看,似乎在找什么:“小唐,你在找什么?”
顧盈盈輕笑:“溫泉附近溫度高,南疆的果實基本上是夏季結(jié)果,但是種在溫泉旁邊,一年四季都有果實?!?p> 顧盈盈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突然間大喜過望:“咦!真的有耶,是山竹!居然是山竹!”當(dāng)下便輕功翻飛,摘了七八個山竹下來,跑到李章面前。
“子旭,吃過山竹嗎?”
李章看了看顧盈盈懷里幾個黑色的圓形的東西,搖搖頭。
“這些你先拿著,我再去摘一些,然后找個地方坐下,我教你吃!”顧盈盈說著把山竹堆到李章懷里,又去摘了不少。
兩個人離開溫泉,在一個小瀑布附近的大石頭上坐下。
“這個東西呢,叫做山竹,是南疆特有的植物,”顧盈盈舉起一個山竹晃了晃,“味甘性涼,所以一次不要吃太多。它的殼是不可以吃的,把紅黑色的殼掰開,里面白色的肉才能吃?!?p> 顧盈盈就著瀑布的水洗干凈山竹,掰了一個給李章。
李章伸手接過,嘗了一口:“真的很甜!小唐,你知道的真多!”
顧盈盈又掰開一個給遠處的墨言。墨言笑著接過:“多謝唐姑娘?!?p> 這個墨言,顧盈盈已經(jīng)仔細查過了,他是李筠親自挑選出來的人,給他的六弟做護衛(wèi)的,人品什么的都很好,所以顧盈盈也放心把羽畫交給他。只是羽畫那丫頭死心眼,看來回去以后要想個法子促成才行!
李章按照顧盈盈的方法,也掰開了一個,遞給顧盈盈:“手藝不佳,你將就著吃吧!”
顧盈盈輕快地笑:“謝謝!”接著吃了一口:“果然很甜!”和她前世吃過的最甜的山竹有的一拼,難道是古代的自然條件種出來的東西更好?
楊毅涵一身黑衣,隱藏在不遠處。他從兩人上山開始,就一直跟在后面,只是他武功修為好,又刻意隱藏,墨言和顧盈盈才沒有發(fā)現(xiàn)他。此時他眼也不眨地盯著這邊歡笑的兩人。
上山的時候,他看到顧盈盈來牽李章的手的時候,就覺得心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而后李章明顯上山容易了很多,楊毅涵不可能猜不到,那是顧盈盈把自己的內(nèi)力輸給了李章,幫助他爬山。現(xiàn)在兩個人歡笑著一起吃稀奇的南疆水果。
楊毅涵的氣息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