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錚轉(zhuǎn)向便走向棋枰,坐了下去,收拾上面的黑白棋子。趁這工夫,杜宛湊到華灼耳邊,低笑道:“你惱了他,自己與他手談一局便是,如何拖我下水。”
華灼咬牙切齒,也壓低聲音道:“宛兒,代我狠狠教訓(xùn)他?!?p> 杜宛輕笑道:“這可不敢,今兒教訓(xùn)了莊家二少爺,將來莊二少奶奶還不得跑來呵我的癢癢?!?p> 華灼又羞又急,取了一塊酥茶餅塞進(jìn)杜宛的嘴里,氣道:“看我不堵住你的嘴,讓你再胡說八道。”
莊靜耳朵尖,隱約聽到什么二少奶奶的字眼,好奇地湊過來問道:“什么二少奶奶?你們在說哪個?”
杜宛噗地一聲笑了,華灼卻面色更紅,用力推著她,道:“趕緊下你的棋去,別讓莊世兄久等。靜兒妹妹,我覺得有些氣悶,你帶我到外頭走走,可好?”
莊靜本來還想看二哥和杜宛下棋,但是看到華灼的面色紅得不自然,真的有些像氣悶憋壞的模樣,好歹自己也是半個主人,不能讓客人有什么不適,便點頭答應(yīng)了。
韋府的內(nèi)宅很安靜,這種安靜并非是耳朵聽到的,而是心神安寧所帶來的感覺,那彌漫了整個內(nèi)宅的十兩金的香氣,伴隨著隱約而來的木魚聲,讓華灼有種到了也石庵的錯覺。
“靜兒妹妹,是誰在誦經(jīng)?”
莊靜撇了撇嘴,沒好氣道:“還能是誰,我那幾個表姐,閑著沒事就是敲木魚,念經(jīng),天哪,她們?yōu)槭裁床桓纱嗵炅祟^發(fā)做姑子去。”
華灼看她似乎對韋家?guī)孜恍〗悴]有好感,不由得有些奇怪,道:“沉珠韋家,出過一位肉身菩薩,因此韋家人都很敬佛,郡守夫人年幼時,應(yīng)也是這樣的吧?!?p> “才不是?!鼻f靜立刻反駁,“我娘才不像她們那么死板,娘雖然也吃齋念佛,但是從來不逼我和哥哥們念佛,表姐們可討厭了,一看到我和二哥,就要拉我們?nèi)ツ罱?jīng),真是受不了她們?!?p> 正說著,她面色突然一變,猛地拉起華灼就跑。
華灼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邊跑一邊下意識地回頭,才看到原來花墻下,轉(zhuǎn)出一個身穿黃裳的少女,但卻并不是姑子,黑亮的長發(fā)直垂到腰間,頭頂挽了一個簡單的圓髻,用一根桃木簪子束著。一看到莊靜,那少女便喊了一聲“靜表妹”,莊靜只裝作沒聽到,拉著華灼跑得更快了。
韋家內(nèi)宅仿照的是江南園林的風(fēng)格,曲徑幽深,花墻林立,華灼被莊靜扯著繞了幾個圈,就有點不辯東西南北了,也不知道跑出多遠(yuǎn),最后兩個女孩兒各扶著一株桂花樹,蹲在一處假山后面呼呼喘氣。
“好險,好險,差點讓二表姐逮著……”莊靜一臉心有余悸的表情,“你不知道,二表姐最可怕了,她愛纏人,要是不順?biāo)囊?,她就哭,哭得別人還以為我欺負(fù)她了……”
“怪不得你見了她就跑?!比A灼忍不住想笑,回想起那位韋二小姐的模樣,雖然急切間瞧得不是太清楚,但隱約也看出面龐很是清秀,想不到竟然還是個愛哭的性子。
莊靜郁悶地嘆了一口氣,道:“昨兒我還偷聽到,舅母好像有意要跟咱們家親上加親,想把二表姐許給我大哥,幸虧我大哥年前已經(jīng)訂了親事,不然她就要成了我的大嫂,那太可怕了?!?p> 華灼心里一驚,韋家居然有意和郡守大人親上加親,這可不是小事,韋二小姐嫁不了莊家大少爺,可是還有二少爺呢,聽說韋家有四個女兒,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嫡出,大小姐和四小姐是庶出,庶出的女兒自然是配不上莊家的嫡出的少爺,那么除了二小姐,聯(lián)姻的人選就只剩下三小姐了。剛才看到韋二小姐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想來三小姐大概也就十一、二歲,雖比莊錚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配莊錚也正好。
可是,郡守夫人似乎并沒有親上加親的意思,華灼想起之前郡守夫人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讓她喚伯娘時的情景,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郡守夫人會對她另眼相待了。娘家想要親上加親,郡守夫人輕易是不好拒絕的,雖然可以用婚事需要老爺做主之類的借口,但是搪塞得了一時,搪塞不了一世,這個問題始終要面對,所以郡守夫人才想要玩一招釜底抽薪。
華灼是非常適合的人選,雖然父親華頊的官職不如郡守大人高,但是華頊還有另一個身份,他是榮安堂的掌堂人,榮安堂又是華氏豪族的嫡支,論家世,華家比莊家只高不低,華灼又是榮安堂的嫡長女,身份再尊貴不過,在郡守夫人眼里,華灼比自家的侄女更適合兒子。
想明白這一點,華灼心里就一咯登,全身都不自在起來,若讓韋家人反應(yīng)過來,自己豈不是成了人家的眼中釘。
“灼兒姐姐,我們回去吧,在外頭太危險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碰上一個表姐。還是我娘的秀閣安全,因為我娘說過了,不許旁人進(jìn)去,就是表姐們也不能?!?p> 華灼用力點頭,她也突然發(fā)覺,韋家對她來說是個危險的地方,雖然她并沒有見過韋家的其他人,不知道韋家人的心性如何,但是上一世在舅家吃了那么多的虧,已經(jīng)讓她清楚地認(rèn)識到人心險惡,利益動人心。
連親人都如此,何況是外人。如果韋家人知道郡守夫人心目中的二媳婦人選是她,天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可以破壞一樁婚姻的手段太多了,而最容易也是最徹底的一個方法,就是毀掉一個女孩兒的名節(jié)。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嫁給莊錚那個討厭的男孩兒,但是韋家人是不會管她怎么想的。
還是郡守夫人的秀閣最安全,等杜宛和莊錚下完棋,她立刻就拖著杜宛離開,下次再也不登韋家的門。
莊靜哪里知道這會兒工夫,華灼竟然已經(jīng)想了這么多,見她同意回到秀閣去,連忙就拉著她要走,卻被有些膽顫心驚的華灼又拉了回去。
“怎么不走了?”莊靜奇怪地看著她。
華灼噓了一聲,道:“小心些,別又碰上你表姐?!闭f著,她伸頭往假山外看了看,確認(rèn)沒人之后,才道,“可以走了?!?p> 莊靜噗哧一笑,道:“你怎么好似比我還怕表姐們?!?p> 華灼一怔,忽而覺得自己草木皆兵,委實心虛得有些過頭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華家嫡女,韋家人就是想算計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有沒有那個膽量還得兩說呢,這么一想,不由得也笑了,道:“我不是為你著想嘛,反正被逮到,也是你去念經(jīng),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啊?!?p> 莊靜卻當(dāng)了真,走起路來四下張望,小心翼翼的表情,倒有幾分做賊的樣子,看得華灼又是一陣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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