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在賈府那一次,這次是林蒼玉姐弟三人第一次單獨過年。大年三十晚上,三姐弟去祠堂給林如海和賈敏的靈位上了香,又在飯桌上擺了兩副空碗筷。
瓔珞巧手,做了一大桌好菜。林蒼玉、林黛玉、林玄玉連同琴錚四人圍著桌子坐了一圈,幾個大丫鬟在旁邊側(cè)廳也開了一桌。沒了外人束縛,四個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桌上的菜沒動幾筷子,酒卻已經(jīng)喝了好些。
琴錚瞄準(zhǔn)了一盆金銀蹄,趁著他們喝酒的間隙,連著盆一起端到了自己面前,大嚼起來,吃得滿嘴流油,心中不是感慨:人間如此多美味,我怎么就沒早點兒來?
林蒼玉縱然對琴錚的食量已經(jīng)有所見識,此時也是瞪大了眼睛。大半桌子的菜全進(jìn)了琴錚的肚子,而他卻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又開始向下一個菜瞄準(zhǔn)。林蒼玉不由得撫額,呻吟道:“琴錚,你純粹就是一個大吃貨!”
吃過了團(tuán)圓飯,幾人東倒西歪的坐在椅子上守夜。林玄玉到底好動,嚷嚷著要放爆竹,便拉著琴錚去了院子。瞬時間外面一陣噼里啪啦脆響,混合著琴錚興奮的笑聲,一切都如此祥和。只有林蒼玉才知道,這只是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寧靜,真正的狂風(fēng)暴雨,馬上就要來臨了。
年初五,皇帝解封印,開始如常上朝、批閱奏章,而《今朝快報》也恢復(fù)了發(fā)行,一切都恢復(fù)到了井然有序的狀態(tài)。
當(dāng)林蒼玉收到嬴詭離書信的時候,她會心一笑。旁邊負(fù)責(zé)傳信的搖光,看到林蒼玉的笑容,心底一驚,暗道:果然是主子看上的人,連笑起來都是一樣邪惡!
初七一大早,嬴詭離進(jìn)宮面見皇帝,兩人密談了半個多時辰,伺候在門外的太監(jiān)小喜子縮著肩膀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著,門里不時傳來吵鬧聲,夾雜著摔杯子的聲音,顯示了此時龍顏大怒。
不久,嬴詭離負(fù)手從屋里出來,指了指門內(nèi),示意小喜子可以進(jìn)去了。小喜子行了一禮,便匆匆進(jìn)了門,卻聽到皇帝怒吼:“滾出去!”
嬴詭離似乎心情頗好,輕笑一聲,轉(zhuǎn)了個身朝廣安宮去了。到了廣安宮,太上皇依舊不知道去了哪個太妃那兒,唯獨太后一人在正殿躺著休息,身后跪坐著一個丫鬟在輕輕給她捶腿。
嬴詭離進(jìn)了門,示意一眾丫鬟噤聲,又將她們都趕了出去,自己親自為太后捶腿。太后似乎也覺察出了不對勁,睜開眼睛瞥了一眼,見到是嬴詭離,唇邊隱隱有了笑意,隨即又閉著眼睛養(yǎng)神。
“母后這幾天累壞了吧?那些朝廷命婦,母后挑幾個見見就是了,犯不著都見一遍?!辟庪x見著太后疲乏,嘆口氣道。
太后哼了一聲:“你呀,就會偷懶。皇后已經(jīng)分擔(dān)不少了,有幾個老王妃,母后怕她年紀(jì)輕壓不住才見的。你也知道,她們謀算的……”
“母后,昨兒個兒子做了個夢,夢里有個癩頭和尚跟兒子說,宮里有妖氣,有人試圖混淆皇室血脈!”嬴詭離神秘兮兮的附在太后耳邊低聲說道。
太后對混淆皇室血脈這一問題,格外敏銳,猛的坐起身,狠聲說道:“哀家就知道賈妃肚子里出來的是孽種!”
嬴詭離又吞吞吐吐道:“只是個夢罷了,做不得真!”
太后眼神里閃過一絲狠厲:“若只是你一人做了這夢也就罷了,哀家前日夜里也做了夢!也是個癩頭和尚,說宮里出了妖孽!”
嬴詭離忍著笑意,暗贊琴錚終于記對了咒語,這入夢術(shù)果然是個妙招。
“母后怎么就確定是賈妃呢?說不定是新進(jìn)宮的那批秀女,不知道有沒有長相妖媚惑主的?!辟庪x不經(jīng)意的提醒著太后。
太后亦是人精,立馬便想到了淳貴嬪甄氏,去年開春選秀至今,尚不滿一年時間,便從一屆小小秀女晉升到了貴嬪,這晉升速度,前所未有!
“淳貴嬪,長的一副清秀的模樣,那身段兒卻怎么看都妖妖嬈嬈的?!碧蟀欀碱^思索著。
此時門外的丫鬟進(jìn)來稟報,說皇后前來請安。太后不得不打斷思維,宣了皇后進(jìn)來。
“兒臣給母后請安?!被屎笾艘簧砻髯弦屡?,儀態(tài)萬千的行禮。
太后含笑道:“芊芊莫要多禮,過來坐。難得你們姐弟今兒碰上了,午膳留下來用吧?!?p> 皇后謝過太后,又向嬴詭離含笑點點頭,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倒也不拘禮節(jié)。說笑了半晌,皇后敲敲自己腦袋,懊惱道:“哎呀!母后好不容易賞了兒臣一頓午膳,兒臣怕是沒福氣吃了。皇上前兒個說想給淳妹妹換一個寢宮,原本的寢宮臨水易潮,淳妹妹肌膚嬌柔,時常會起濕疹。今兒還要去淳妹妹那兒走一遭?!?p> 太后聽了這番話,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立馬掛上了冰霜?;屎罂吹教笞兞四樕?,識趣的不再說話,
“哀家同你一起去瞧瞧淳貴嬪如何嬌貴!”太后拍了拍扶手,喝道,“闌珊,替哀家更衣。”
嬴詭離愜意的坐在廣安宮,目送皇后扶著太后,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淳貴嬪的寢宮。
此時,淳貴嬪正捻了一塊馬蹄糕送進(jìn)嘴里,糕點有些噎人,旁邊的丫鬟機(jī)靈的遞上溫?zé)岬牟杷?,淳貴嬪接過來一飲而盡,完全沒看到那丫鬟眼神里的算計。
“今兒泡的是什么茶?比平日里要香上幾分?!贝举F嬪喝完茶水,余香尚留在口中。
“回主子,這是年前皇后賜下來的蜜香茶?!蹦沁f茶的丫鬟恭敬道。
淳貴嬪擺擺手:“再去倒一杯來,真真是好茶,滿口余香?!?p> “主子主子!太后娘娘同皇后娘娘駕臨,馬上就到了!”門外沖進(jìn)來一個丫鬟,急匆匆道。
淳貴嬪理了理發(fā)鬢,從容的起身去接駕。
“臣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參見皇后,皇后金安?!贝举F嬪福身行禮,曼聲道。
太后扶著闌珊的手,坐在主位上,淡淡道:“起來吧?!?p> 皇后側(cè)眼看了太后一眼,這才說道:“前兒個皇上提起淳妹妹這寢宮風(fēng)水不佳,妹妹自從住進(jìn)來,身體一直不適,想替妹妹換座寢宮。本宮想著,妹妹身子要緊,就盡早定下來。如今空著的,位置絕佳又修整華美的宮殿,只有明秀、章華兩座。本宮以為明秀二字更襯妹妹,妹妹意下如何呢?”
淳貴嬪聞言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臉色煞白,額頭已經(jīng)起了薄汗,良久才道:“全憑皇后娘娘做主。”
“那便如此定下了,正月里不宜動土,待到二月初二龍?zhí)ь^,妹妹便搬去明秀宮罷?!被屎髶崃藫嶙约旱淖o(hù)甲,漫不經(jīng)心道。
“是,臣妾謹(jǐn)遵皇后娘娘懿旨?!贝举F嬪起身下跪領(lǐng)旨,全身似乎被抽空了力氣一般,軟綿綿倒在了地上。
隨即,屋里傳出一聲尖叫。連素來膽大的皇后也捂著眼睛驚呼,唯有太后勉強(qiáng)鎮(zhèn)定,吩咐闌珊前去請皇帝前來,又命人關(guān)上門,屋里一眾丫鬟盡皆不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