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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于青陌一身白衣,走在秋日金黃的蘆草叢中,漫天飛花的白絮,如雪一般卷來,風(fēng)斜吹而過,衣裳同烏黑的長發(fā)一同揚(yáng)起,這情景竟是分外的動人心弦。
只是她慢慢行來,悠閑而自得,渾不像是剛被綁架過的,倒更想是來野外行走一番,踏踏秋意的。等走得近了,再瞧她臉上晶瑩的汗珠子,在鼻尖、眼角被陽光折射出炫目的七彩,整個人更是仿如天人一般。
于青陌這身子骨,或許不算是美麗動人的,只是此情景,卻只讓人覺得似夢境一般美。忽然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打破了這寧靜安謚的畫面,原來不遠(yuǎn)處張景融正一路急馳而來,后頭還跟著岳奉生。
這下于青陌不動了,山地不平,蘆花如雪,腳走累了,眼睛也有些睜不開,不如老實地等在原地,讓張景隔過來接她。
飛快地下馬,張景融也顧不得有旁人在場,一把將她摟在了懷里,這才有了些真實感:“青陌……青陌,以后不要再這么冒險了,萬一有個什么,以后的日子對我來說,連后悔都是件奢侈的事兒?!?p> 感覺著張景融不平的呼吸,以及有想亂的心跳,她淺淺笑著,終于安心地?fù)湓诹怂麘牙?,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也讓她放松下來:“就這一回,下不為例還不行嘛,我可替你問出來不少消息呢,回頭再跟你說?,F(xiàn)在我們先回去吧,好累,我走不動了?!?p> 聽著她撒嬌又討好似的話,再見她臉上淺笑盈盈的,也實在是帶著倦容,張景融的心是又軟和又微疼。便扶著她上了馬,說:“好,我們先回去歇著,這里的事且先不去理會,自有他們處理著?!?p> 兩人青衣白衣相擁馬上,在夕陽的映襯上,遂成一體,在蘆花如雪,昏黃如酒之中看來,便美得不似人間眷侶。此情此景就連慣來不愛談?wù)撃信榈脑婪钌疾挥傻脟@一句,說道:“爺和太太,當(dāng)真是天成的一對,地造的一雙?!?p> 這一句感慨的話,讓沈洵和衛(wèi)連城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爾后又各自撇開頭去,冷哼一聲,這兩人還真是天生的看不對眼兒。
“那也只有你們那位十表兄才捧得起這玉雕的人兒,水做的姑娘,京里誰不知道十表嫂慣來主意大、心氣兒高,偏偏身子又不好,稍有個不順意就得在榻上躺好些時日。如今看來,這樁樁性子,般般優(yōu)缺都是為咱們這位十表兄預(yù)備著的。”沈洵對此做出如此答案,嘴上雖是半損半捧的,可心里卻感慨著,如于青陌和張景融這么一對兒,分開了誰都是人間一流,合在一起就更是賞心悅目了。
衛(wèi)連城不發(fā)表言論,只是看著眼前的場景,覺得分外美。他是個劍客,又是個貴公子,慣來以清貴雅致著稱,自然愛這美到半真半幻的時刻:“人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從前我不信,現(xiàn)在看著你們家十爺和十太太,可是不由得不信了?!?p> “只是十表嫂怎么出來的?”沈洵一轉(zhuǎn)眼兒,就想起了這事,刑部辦案的人,眼神總是犀利些的。
這么一說,連帶著衛(wèi)連城、岳奉生及周圍的侍衛(wèi)都開始好奇,這怎么就高高興興出門來了。里頭的人怎么樣了,剛才還說有硬點子呢,難道……于青陌還是位武術(shù)高手?
等張景融和于青陌走近來的時候,侍衛(wèi)們迎上去,張景融就吩咐道:“奉生,你領(lǐng)著人把屋里的人料理好,該怎么處理,憑你拿主意。”
岳奉生點頭應(yīng)是,明白這是張景融對他的考校,卻也自是相信他的能力,于是二話不說就帶著人去那頭料理。
而后頭的沈洵和衛(wèi)連城迎上來,沈洵正想問什么,張景融卻揮了揮手說:“阿洵,有什么話明兒再說,青陌累了?!?p> 沈洵聽了當(dāng)然沒有再多話,只是看著這二人你甜我蜜的樣子,好生艷羨。沈洵跟在張景融后頭駕馬徐行,而衛(wèi)連城也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竟然也打馬跟著。
這時候張景融回頭看了一眼,對象是衛(wèi)連城,只見衛(wèi)連城被他的眼光一掃,腦袋就縮了下去,那低頭壓脖子的樣子,倒顯出幾分可笑來了。只是張景融可一點不覺得可笑,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衛(wèi)公子倒是好興致,這回來卻不知道要拿劍架在誰脖子上?”
這話讓張景融懷里正趴著的于青陌眼睛一亮,嘿嘿壞笑起來,心說: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機(jī)未到。讓你衛(wèi)連城上回拿劍架我脖子上,這回咱的后臺在這兒,折騰不死你。
后頭騎著馬的衛(wèi)連城自是滿臉苦笑,橫睨了沈洵一眼,沈洵光風(fēng)霽月似地看向旁處,笑得一派風(fēng)清月白好不儒雅:“那自也是一時情急,可從來沒想過傷十太太,還請十爺見諒。”
雖然兩人間是刀光劍影無聲,可于青陌雖然疲倦地趴著,可憑著這些時日打探來的消息,也明白衛(wèi)家和張家,自來生意上有來往。也各自是當(dāng)朝的大家,雖在利益上偶爾有摩擦,但交情還算是過得去。所以在場面上,當(dāng)然還是要給些面子,也不至于步步緊逼。
“那以后,衛(wèi)公子這玩笑可不要隨意開,萬一是個膽小兒的姑娘家,怕當(dāng)時就被嚇得魂魄離體了。那到時候,可就真是公子雖無心,姑娘仍命喪了。”雖然要給面子,可該損還得損,畢竟她當(dāng)時真是被唬著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她又不是君子。
衛(wèi)連城吃癟,沈洵偷著樂,張景融則是輕聲笑了笑,又把她摟得更緊了,摟得緊時,便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別急,該討回來的,我們一點點要,總不至讓他好過到哪去。”
這話說得讓于青陌一陣驚愕,看了后頭一眼,輕聲道:“別,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嘛。不管朝里還是朝外,多個朋友多條路,怎么也比多個冤家對頭要好?!?p> “行,我聽太太的,太太說什么就是什么?!睆埦叭谠捓飳櫮缫琅f,只是更多了幾分贊賞,本來他以為于青陌記恨這事兒,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忽然地眼明心亮了,話在理,并不只在一件事兒上。
這世上,至理相通,總會有幾分共性的。
行到半路上,張景融忽然問了一句:“對了,你怎么出來的?”
“里面的人,我全放倒了呀,不就一包藥的事兒?!爆F(xiàn)代藥劑,無色無味,她從前那媽家學(xué)淵源的中醫(yī)藥。長大后,別的沒教給她,就教她怎么把人迷倒,為的就是防大街小巷里的怪叔叔。這藥啊是見風(fēng)就倒人,絕對沒有任何痕跡。
自從知道會出事后,她就費(fèi)了老大工夫去做,將將是在前兩天做出來了,而且……咳,還拿張景融和岳奉生做了人體試驗。實驗證明藥有效,所以今天她才敢放心大膽地跟著那黑乎乎的人上車。要不然她也不是那傻大膽的人,沒有點倚仗絕對不會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她惜命怕死,比誰都怕。
她這無心的話,讓后面的沈洵眼睛一亮,催著馬快了幾步問:“這世上還有這樣的藥,十表嫂卻是哪里尋得來的?”
……哪來的?咳,這就真是說來話長,不如長話短說了:“是一個云游的破落道士,那日里也不過是贈了碗飯菜,便留下了這藥給我,說是遇上危險,只少許粉末就成。我拿著試過,倒還真是效果不錯?!?p> 沈洵聞言有些失望,可張景融不失望,依著他對于青陌的了解,這眼睛閃閃的,絕對是沒說真話兒。不過他也不打算點破,自家太太有一壓箱絕技可以防身,他高興還來不及,點破了有什么益處:“嗯,那老道還有這本事嗎,早知道當(dāng)初就該留下他來,有這本事如果能替朝廷辦事,自能派上大用場?!?p> 這下輪到于青陌傻眼了,難道還真有這么一老道士,而且還是當(dāng)初的于青陌和張景融一塊兒遇上的?
張景融一低頭,看著于青陌那張毫不掩飾驚訝的臉,不由得笑開來:“不是累了嗎,瞇會兒,已經(jīng)讓朱槿給你準(zhǔn)備了吃的,養(yǎng)養(yǎng)神好吃些東西?!?p> 回了院子里,衛(wèi)連城和沈洵就散了,朱槿見于青陌回來了,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倒是讓她有些受不了,好聲地勸了勸才把朱槿哄好了。
張景融自然是處理事情去了,等洗漱好,剛想爬上榻去睡,就見張景融站在門口了,而且是滿臉的嚴(yán)肅,讓她忽然地有些不安了。
不會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怎么了,景融?”她一邊是困,一邊是擔(dān)心,強(qiáng)忍著打了個呵欠,又不能安心地睡下去。
“城郡府衙失火,燒了舊年的卷宗和帳本,連帶著幾個庫房里的老人,也死在火場里了?!睆埦叭谑怯X得事情越來越復(fù)雜,似乎隱隱有越做越大的趨勢,倒不似是小案子了,他在想著怎么說服于青陌不再摻和到這樁案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