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集團的風波平穩(wěn)過渡，我總算如愿以償?shù)厥萘艘蝗Γ褪窍矚g被風吹得能飄起來的感覺。秦歆把蘭簡賢狠狠訓了一頓，與其說是訓不如說是好好炫耀一番，秦歆難得的一次在蘭氏集團面前展現(xiàn)過人的投資眼光和才華——物業(yè)救地產，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不是因為“航飛物業(yè)”入駐，客戶對后續(xù)服務看到了保障，多少補償條件都不見得有這般的效果。
冷翔不解為何剛暫緩宋氏樓盤介入，又接蘭氏樓盤，他嘴上一邊抱怨，行動上卻一邊迅速地完成接盤工作，我則親自操持起后勤儲備，招聘、培訓，樣樣都得親自過一遍。
蘭簡賢看在眼里，感激在嘴上。我說誰讓他這么信任我，要不是信任，倒也是成全了我的冷眼旁觀。
一個月后，蘭氏集團董事長蘭敬明回昌城，他回來后第一個要見的人便是我。蘭簡賢很緊張，不想我去見他爸，我笑著說有什么好怕的，我心如明鏡，問心無愧！
第二次和蘭敬明見面的地方不再是那個冰冷的辦公室，而是在一間裝飾古樸的茶室。蘭簡賢和秦歆無論是哪一個，他們都要求至少有其中一人坐陪，我就選了秦歆。
幾年的光景，蘭老爺子不僅不顯老，人看起來還越發(fā)精神。一身的灰色系中山服，沒見過什么穿衣風格還能讓一位上了年紀人的腰板挺得這般筆真的。
我小口泯著茶，不緊不慢，細細品味茶的香醇。邢印濤跟隨蘭敬明多年，一直伴其左右，只不過現(xiàn)在看他沏茶的樣子，動作不僅嫻熟，還十分專業(yè)，這應該正是蘭敬明的喜好。
秦歆顯得活躍多了，在他舅面前活脫像個孩子，他舅問我一句，秦歆就搶著答一句，顯得無比嬌嗔，這哪還是以前的那個“假小生”，難不成變性了？我就想看這樣的對答能持續(xù)多久。
果不其然，幾番來回后，蘭敬明對秦歆說：“鬧夠了嗎？我和蘇小姐聊聊天，你用不著那么緊張，我又不會把蘇小姐吃了?！?p> 我拿起茶杯仔細打量了茶色，放在鼻尖來回嗅了嗅，輕盈一笑道：“這好像是今年早春的白茶，蘭董喜歡喝白茶？”
“噢！看來蘇小姐對茶有一定的研究??！蘇小姐也喜歡喝白茶？”
“這幾年在山里呆久了，喝的茶種類比較雜，都是向茶農請教的，但唯獨白茶，清雅香醇，回味無窮?！?p> “這白茶是經(jīng)過太陽的曝曬而成，因此它天然，滿身披毫，毫香清鮮，茶湯清淡回甘?！?p> “白茶的味道是大自然反哺歸真的味道，不同于其它茶，經(jīng)過殺青或揉捻后，茶味雖變得厚重，但卻失去了一部分它原有的味道，但往往這種茶，又是最受眾人追捧的，而我唯獨喜歡白茶，自然清淡，回甘無窮?！?p> “蘇小姐果真是與眾不同，不知道蘇小姐對房地產未來發(fā)展怎么看？”
“蘭董，這是一個很宏觀的話題，我只覺得在未來，每個人都應該買得起房，都有自己理想的生活居所和宜居的生活方式。”
“那你覺得應該往哪方面努力才是？”
“房地產已成為國家的經(jīng)濟支柱產業(yè)，房產下行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房地產又關乎到民生，人民要安生立命，控制房價上行國家又勢在必行，這就勢必形成了一個悖論，一方面要提倡大力發(fā)展，一方面又不得不出手各種干預，所以苦的還是老百姓?！?p> “為什么不是開發(fā)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資本市場流通的普遍規(guī)律，最終的受眾群體才是最遭殃的。”
“哈哈哈……想不到蘇小姐看問題很通透。”
“不過即使這樣，各個開發(fā)企業(yè)還不是會爭得頭破血流，很少有企業(yè)能把眼光真正聚焦在體驗式設計開發(fā)上?！?p> “噢，怎么講？蘇小姐有何高見？”
“首先從戶型設計上就需要考慮現(xiàn)代人口結構重組的形態(tài)，是三代同堂、四代、還是二人世界。另外還需要根據(jù)不同客戶需求而設定，而不是一味的追求大戶型豪宅配套，這就形成了市場上的亂象，有需求的買不起，買的起的成了攀比，房子流通成了資本運作的產物，炒賣是目的，而不是追求真正的居住需求，無形增加了人們的生活壓力荷載，超負荷運轉久了，生活哪來的幸福感可言。再則在居家生活裝修設計上，很多設計實際用途不大，僅是個擺設，廚房插座夠不夠用，儲物空間預不預留，設計師根本不關注。以前客戶常反饋說設計師沒有生活常識，我想就是說的體驗式設計的理念吧?！?p> “聽蘇小姐這么一說，感覺房地產企業(yè)任重而道遠?。∵@不僅僅是關乎房企未來的發(fā)展，更關乎的是國家的民生?！?p> “確實，但我始終相信，大家都能看到這一天，我和秦歆成立‘航飛物業(yè)’，初衷就是希望能為老百姓安居樂業(yè)能做點什么?！?p> “蘇小姐是心懷大愛之人，那有沒考慮過將‘航飛’運作上市，讓它更加的發(fā)光發(fā)熱呢？”
“不會有這方面的考量，畢竟上市了，都是資本說了算，自己就身不由己了，還是隨心一點的好，多賺少賺，只要企業(yè)平穩(wěn)，能為社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才是最重要的?！?p> “回答得這么篤定，年輕?。∵€是年輕?。∮凶约旱男叛霾皇菈氖?，但是人的一只腳一旦踏上了這條船，要想船行駛的平衡，談何容易??！背負的不僅僅是社會責任，更多的是對人和人性的考驗?！?p> “蘭董說的非常中肯，我也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
“不！你還不能明白，不到那一天，你永遠不會明白?！?p> “謝謝您的好意，至少‘航飛’在的一天，我都希望借著前方燈塔照亮的光前行，盡我最大的努力！”
“嗯，如果有一天，無論‘航飛’想要蓬勃發(fā)展，還是需要任何幫助，蘭氏的大門將會永遠向它敞開！”
“謝謝蘭董的厚愛，我始終愿意相信，人間有大愛！”
蘭敬明一邊微微點著頭，一邊沖著身旁的邢印濤發(fā)話：“老邢，讓那小子進來吧！在門口蹲久了應該累了吧！”
我疑惑地望向秦歆，秦歆兩手一攤，眼睛瞪得圓鼓鼓，頭搖得恨不得把五官甩出去。下一刻，邢印濤打開門，知子莫若父，蘭簡賢果真在門外，他老著臉踱步走進來，一屁肌坐到我身邊。
蘭敬明沉笑道：“你眼光不錯，可惜福氣差了點！”
“還不是拜你所賜，你早對暎勤好一點，不早就是你兒媳了！”
此話一出，我立馬感到如坐針氈，蘭敬明立馬沉下臉，道：“就你那性子，再磨練個十年八年再說吧！下個月同我回海城一趟，華氏集團的孫女從國外回來了，以前你們不是早就見過嘛，人家對你印象不錯，你要主動點?！?p> 還好虛驚一場，果然是我想多了，看來我信仰的那套婚姻法則、守恒定律一定是沒錯的。秦歆趁熱打鐵道：“喲喂，正好，是該有人好好管管了，看你這幾年做的什么事，聽一幫人瞎糊弄，差一點沒把蘭氏分公司搞死搞殘！”
蘭簡賢怒氣上升剛要懟回去，蘭敬明又沉道：“怎么，歆歆哪兒說錯了嗎？她不提醒我差點就忘了，那個營銷的負責人趕緊辭退了吧！”
“爸，你就不講道理了，分公司是我的管轄范圍，我有絕對的人事權?！?p> 這時邢印濤清了清嗓子道：“小蘭總，您也別先急著拒絕，近期獵頭公司推薦了好幾個有海外背景的營銷人材，您先看了再做決定也不遲?！?p> “這事沒得商量，誰讓你不經(jīng)我允許亂來的？”
“這……”邢印濤面露難色，蘭敬明喝聲道：“我！在昌城，是我讓他多盯著點的，有事直接向我匯報，你有什么不滿？”
眼看兩父子即將開戰(zhàn)，邢印濤活像一尊佛，夾在兩父子之間，前后都不好逢源，左右為難。
我見狀插話道：“崔西在營銷管控上確實出了點問題，但市面上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也很難保證不出任何問題。崔西只不過是急功近利，一心只看業(yè)績，雖然這幾年業(yè)績也不錯，但卻忽略了最關鍵的核心。經(jīng)過這次事后，相信她一定會吸取教訓，積累經(jīng)驗，畢竟一個老員工在蘭氏打拼了十年，不僅對公司業(yè)務熟，而且一心向著蘭氏，對企業(yè)的忠誠度極高，如果僅因為犯了過失就被辭退，難免失了人心。我懇請?zhí)m董，再給她一次機會！”
蘭敬明聽完我的話，破天荒的點了一回頭。那一刻我深刻地認知到：縱有百萬千萬的執(zhí)拗勁，如果不努力去實現(xiàn)蛻變，你什么也不是；只有當成功完成蛻變，才會備感越努力越幸運所帶來的尊榮。
一周后崔西約見我，原本是不想再搭理她，但又很好奇她找我究竟為何事。人到中年，最需要修煉的就是壓制好奇心的泛濫，但這還需要點時間。
不知道崔西的風格什么時候變成“麗人風”，總喜歡蹬雙其高無比的高跟鞋，走路左搖右擺帶著風，駕馭不了還硬撐著不摔倒。也許她一早就是這樣，只是我只會關注穿鞋的舒適度，怎么舒服怎么穿。
果真，她一坐下來第一個動作就是低頭揉腳，我實在看不習慣，忍不住多嘴道：“穿得不舒服干嘛還穿？換雙舒服的鞋，別把腳踝扭傷了就劃不來了?！?p> 蓬松的微卷劉海搭在側仰的額頭上，兩片朱紅的唇撅得老高，“為什么幫我？”
我先是一愣，后來才意識到她有可能指的是蘭敬明要辭退她，我?guī)兔φf情的這事，便輕笑道：“我不是幫你，我是幫我的朋友，不管那個人是誰，只要是我朋友信任的，我都會幫?！?p> “有時你真的很莫名其妙，猜不透到底想怎么樣？”崔西身體直立起來，雙手緊握，始終沒有抬眼正視，眼神飄忽了幾下落到桌上。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要不要這么謙虛？我這個人從頭到腳簡單、純粹，從沒想過害過誰。”
崔西白皙的臉龐笑起來很清秀，不笑的時候眉毛微直，眼角傾斜，面容凜冽顯出悲憫之色，很少見到她現(xiàn)在這樣冷的比較真實的樣子。我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像從未認識過她一般，特意將目光放大橫掃全身，爾后冷嗤一聲，從鼻腔里發(fā)出了那聲不屑。
“這樣看著我干什么？是！我是挺討厭你！討厭你的個性古怪、不走尋常路，討厭你耍心機，討厭你什么事都一切盡在掌控的樣子……但是，我卻一直把你當成最值得尊敬的對手！”
“對手？為什么我把你當自己的親妹妹，你卻把我對手？恨我？難道就因為一個男人嗎？”
“虛偽！這就是我最討厭你的地方！你對人處事善于攻心，Dylan就是太吃你這一套，所以才被你玩弄于股掌中，可惜我不吃你這一套，在你身邊盡管再辛苦，我都會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真的是為了他？簡賢的感情我還不了，那是我對不起他，跟你沒關系！但讀書的時候他喜歡我，我是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喜歡我，也許是他內心空缺的一個地方恰巧被我撞上了，這是命中注定！你覺得我玩弄他的感情，這事我不認！感情的事，如果我能處理的高明，就不至于過成這樣。再說即使沒有我，你想過和他的家庭背景差異嗎？你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嗎？”
“我有了他的孩子！”
“那又怎樣？想用孩子圈住一個男人，不光簡賢不答應，你看他爸會不會答應！不是你太不了解男人，就是腦子進了水！”
“你以為光光是他從讀書的時候就開始就喜歡一個人嗎？我也是！”崔西憤恨的眼神中波瀾起伏，我被驚住了，“什……什么？”
“你沒有忘吧，我們可是同一所學校的！讀書的時候，有一次被人欺負，他和我不熟，卻能為我打報不平，那次起我就喜歡上他了。后來我總是偷偷地跟著他，結果卻發(fā)現(xiàn)他總是偷偷跟著你，我知道他一定很喜歡你，就想方設法和你接近，用心模仿你的樣子，哪怕只是影子，想著以后也一定有機會被他看見。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終都成為不了你！”
“你討厭我還學我？你精神分裂啊！感情這東西是人類自然的天性，是誰能取代誰的嗎？越是刻意越是弄巧成拙，一個人的眼光總聚焦在別人身上，不累嗎？更何況每個人都有自身的優(yōu)勢，你心熱嘴甜，善于與人打交道，情商如此之高，怎么就看不見呢？活在別人影子里永遠認不清自己，不是很可笑嗎？”
“我太了解你，太想成為你！所以，正因為這樣，即使討厭你，打心底里恨你，卻又愿意跟著你，一次一次用盡全力同你一道打拼…...你口口聲聲說對我像親妹妹，可是除了工作，你什么時候真正關心過我？你知道我埋在心底這么多年的感受嗎？”
“那也不應該成為你害我的借口！”
“害你？”崔西的臉登時僵了一秒，雙眉彎成了倒八字，淚珠滑過泛紅的雙頰，“我害你什么了？”
我這個人，本來不想翻老帳，她這樣一反問，反倒成了她什么也沒干，而是我故意冤枉她。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便立即駁斥道：“你還好意思問？二年前的那次開盤危機，我想找鄭成遠私下幫忙的事，你為什么要偷偷告訴他？是想讓他提前做好準備對我下手嗎？這事我只告訴過你，別說你沒做過！”
“這是聽誰在胡亂嚼舌根？開盤危機除了你，我比任何人都急。如果說我是想故意害你，這件事搞砸了對蘭氏又有什么好處？只是當時我太高估自己，以為積攢了一點人脈關系，就想憑一己之力去找他幫忙。我只想出力，不想看到Dylan的合資公司出事，就這么簡單，不管你相，還是不信！”
“那在首城實習呢？我差點被企業(yè)退回學校，畢不了業(yè)不說，還前途盡毀，挑起我客戶之間感情問題的，害我的難道不是你？”
桌子被兩只手猛烈地敲打出“啪！啪！啪！”的聲響，崔西“嗖”的一下站起來，發(fā)紅地雙手在拍打桌面后，顫抖著支住傾斜的身體，一張聲淚俱下的臉湊到我面前。她情緒失控明顯，開始咆哮，“蘇暎勤，原來你這么好騙，別人說什么你都信，你的睿智都去哪兒了？那時候我也只不過是個實習生，別人要我做什么我能不做嗎？”
“不是你？那是誰？真正想害我的人到底是誰？”
“哈哈哈…….就算我知道，也不告訴你。哈哈哈……”說完她站起身準備轉身。
“站??！孕婦以后就不要穿高跟鞋了?！?p> “嘿嘿嘿……少來這套。你是想知道真相吧…….自己去找??！哈哈哈…….”
“崔西……”
“以后離Dylan遠點，別說我沒警告你！”
“崔西……崔西……”
一聲呼喊，一連串質疑，隨著崔西左搖右擺地消失在眼際，這個已沉到心底的謎又浮了上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卻越發(fā)成了癥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