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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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廝帶著曹彰和陳到來到酒肆徑直上到二樓一間廂房里,房中坐著一個三十出頭,中等身材,肌肉虬結(jié),面目兇悍的漢子,說他面目兇悍,是因為他眼睛細長,時時閃動兇光,而且臉上有一道從左眼眼角延伸到下巴的丑陋疤痕,看樣子是個久經(jīng)戰(zhàn)陣之人。
見到曹彰進來后立即行禮道:“三公子,吾乃弘農(nóng)太守養(yǎng)子,楊彥,任太守親兵別部司馬?!?p> 曹彰心道原來是個養(yǎng)子,不過看來楊奉對他很信任,把親兵交給他管理,從楊奉反叛李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五年,先后和李傕,郭汜,曹操,袁術對戰(zhàn),能夠在他手下活下來的,都是百戰(zhàn)沙場的精兵,這個楊彥想來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小廝帶路到了以后便自覺地離開,楊彥的眼神則在打量著曹彰身后的陳到,曹彰見狀說道:“楊司馬無須顧慮,此人乃是吾的親衛(wèi)?!?p> 陳到聽到曹彰對他如此信任,臉上頓時出現(xiàn)感動神色,要知道他才剛投降沒多久,曹彰不但單獨帶著他到處走,而且還讓他聆聽機密,這是他在汝南張家也得不到的待遇。
楊彥說道:“諾,家父這次讓末將回許都,名為回府上接家眷回弘農(nóng),但是吾等在許都落腳沒多久,哪有幾個家眷,都是一些新納的妻妾罷了,吾此行主要目的是來向三公子稟報一些事務。”
曹彰聞言先示意楊彥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后才說道:“好,楊偏將請說?!敝豢礂罘钆绅B(yǎng)子來和自己匯報,而不是直接去找總覽大局的荀彧這舉動,就知道楊奉有了站隊的意思,曹彰讓獻帝開口保了他命,又在他調(diào)任弘農(nóng)一事上出了大力,接著又幫著他把李樂胡才兩個白波帥調(diào)動到了弘農(nóng),可算是幫了他不少忙,所以楊奉自覺地站到了曹彰這一邊。
這樣的舉動是一種明顯的暗示,大家都沒說破,卻心知肚明。
楊彥坐下后開口道:“稟三公子,楊彪那一家子跑了!只帶了至親的族人和能夠勞作的壯丁,連婢女都沒帶走,弘農(nóng)那些由楊家暗中支持的東州盜匪,也全部沒了蹤影,連錢糧財物也帶走了?!?p> 舉族搬遷?連在暗處的武裝實力都帶走了?曹彰問道:“這是何時的事情?”
楊彥說道:“吾父于去年臘月下旬到達弘農(nóng)時,楊家各大莊園,宅院已經(jīng)全部剩下下人,不止如此,弘農(nóng)依附楊家勢力最大的三個大姓也離開了,后來找了楊家的下人審問,才知道他們是在去年十一月離開的?!?p> “十一月?”曹彰暗暗思索,十一月發(fā)生了兩件事和楊家有關,第一件正是獻帝鑾駕前往黎陽為曹操拜將之后,這一舉動是徹底把出生高貴的袁紹定義成了反賊,也表明了獻帝對曹操的絕對支持,楊家和袁家是近代唯一的兩個四世三公的國之大族,袁紹被定為反賊,就剩下楊家一個了,看來楊家有人看出了不好的信息。
第二件事就是十一月初楊奉從許都前往弘農(nóng)出任太守,楊彪官至太尉,在許都有耳目一點不奇怪,自然收到了風聲,顯然楊家是看出楊奉回弘農(nóng),矛頭必然是指著他們楊家,意在打壓他們家族勢力。
黎陽拜將,楊奉調(diào)任,兩件事情先后出現(xiàn),楊家中人必然看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為保家族利益,自然不能在已被曹軍控制的司隸地區(qū)久留,在強兵之下,世族和盜匪這種只能欺壓小官員和百姓的結(jié)合只是一個笑話。
楊家中能有如此眼光的人,楊彪算是一個,另一個就是他兒子楊修。
所謂:聰明楊德祖,世代繼簪纓。筆下龍蛇走,胸中綿帛成。開談驚四座,捷對冠群英。身死因才誤,非關欲退兵。
楊修絕對是一個才智高絕的人,只是在歷史上沒有得到重用,如今一心為家族籌謀,沒有限制,可盡展所長,倒是一個不可小視的對手
這些思緒飛快地在曹彰腦中掠過,嘴上問道:“幾個大族遷徙,必然有蛛絲馬跡,可知道他們到了何處?”現(xiàn)在他想知道的是楊家?guī)ё哌@股東州盜匪武裝要去何處,有什么作為。
楊彥說道:“末將奉父命細細審問了楊家和另外三族留下的下人和弘農(nóng)各地官員,查實他們已經(jīng)往荊州而去?!?p> 荊州?荊州牧劉表雖然會接納楊家,但是并不見得楊家在荊州會有施展的地方,歷史上劉備也投靠了劉表,卻只能守在彈丸之地,如果楊修選定的地方是荊州,那此人的才智實在有限,曹彰暗自盤算。
思念及此,曹彰繼續(xù)問道:“汝等可有盤問過楊家下人,在楊家舉族遷徙之前,楊彪見過什么人?比如許都的官員?或是涼州馬騰韓遂的使者?還是劉表的使節(jié)之類的?”
楊彥答道:“此事末將也有盤查,只是這些下人身份低微,難以得知這方面的事情,倒是末將在查問弘農(nóng)境內(nèi)熊耳山下盧氏縣令時得知有數(shù)百身披錦袍,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的漢子在縣中大族盧家莊園盤桓過十多日,這盧家正是隨楊家遷徙的族人之一。”
身披錦袍,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曹彰雖然對三國史不太精通,只知道在這個時代,這身打扮的團體是獨一無二的,這群人叫‘錦帆賊’,首領是后世威名赫赫的東吳名將甘寧,孫權曾拿此人和曹操帳下猛將張遼相提并論。
不過這甘寧并不是東吳本地將領,也不是孫家的老部下,他祖籍是在荊州,卻在益州長大,所在的甘家是益州巴郡臨江縣豪族,甘寧曾在縣中做過屬官,接著又在巴郡做過相當于市委秘書長的郡丞,之后辭官,聚合了一群游手好閑的輕薄少年回到家鄉(xiāng)巴郡游蕩。
他們的打扮就是身披錦袍,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當時,百姓一聽鈴響,便知是這群人來了,是以用“錦帆賊”稱呼他們。
甘寧帶著這群人在郡中,行游俠之事,只要別人禮遇他,便即生死相交,反之就大肆劫掠,在巴郡名聲赫赫。
史書上說他出入之間,威風炫赫。步行則陳列車騎,水行則連接輕舟。隨同手下全部身穿錦袍,走到哪里,都是光彩斐然,巴郡水道縱橫,他們往來諸縣都是駕船,船上風帆是用絲綢錦布所制,而停留在港口時也素來用錦布維系舟船,離開時又割斷拋棄,當時絲綢錦布是奢侈品,甘寧和其手下這樣使用,可見其富有奢侈。
曹彰對甘寧的事跡分外熟悉,倒不是他多喜歡三國歷史,而是在大學時偶然聽到同學說起甘寧這種風騷的作風,覺得非常欣賞,所以才刻意查找了一番。
至于甘寧后來的取向也頗為復雜,公元193年末益州牧劉焉病逝,其子劉璋因為性格溫和,能夠維系各方利益,又握著老子兵權,所以被推舉為繼承人,但好笑的是,在公元194年,遷到了長安的朝廷聽到劉焉死去,也派出了一個官員去益州上任益州刺史的位置。
都是州級別的最高官員,兩個官職一般不會同時存在,因為都是一把手,所以劉璋把那位叫做扈瑁的刺史拒之門外。
而在巴郡已經(jīng)闖出了一片名堂的甘寧和幾個興趣相投的地頭蛇卻以為劉璋反抗朝廷,自己渾水摸魚的機會來了,隨即造反,卻敗于劉璋手下,甘寧帶著錦帆賊便入了荊州投靠劉表,可是劉表卻是一個不修武事的文人,而且荊州內(nèi)部也是世族林立,怎么會給外來人機會,所以一下就把甘寧投閑置散了。
在歷史上,甘寧在荊州閑置數(shù)年,覺得劉表難以成事,所以想去東吳投靠孫權,但是卻在江夏被黃祖攔下收為己用,幾經(jīng)波折后才到了孫權麾下,可是此時歷史顯然已經(jīng)走上了岔路。
現(xiàn)在甘寧出現(xiàn)在弘農(nóng),自然是和楊家接上了頭,那么,這個曾經(jīng)在益州縱橫一時的錦帆賊和楊家的財力和東州兵的軍事力量遇見之后,其去向不難猜測了,一個是舉族遷徙,有錢有人有刀子,想找尋落腳的地方,一個是被趕出家鄉(xiāng),有武略有野心,想成就一番事業(yè),他們的理想目標必然是一致的,那就是益州。
楊家落腳益州,甘寧衣錦還鄉(xiāng),正是雙贏局面!曹彰暗想。
楊彥顯然想不到提起這群古怪的漢子,曹彰會聯(lián)想出那么多事情,這也不奇怪,當時地方局限性很強,甘寧名頭在益州自然是響當當,可是放到司隸和雍州,卻不過爾爾,如果他像劉備這么有名,劉表至少也會給他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守著,而不是直接投閑置散。
但是以楊修這樣高絕的智慧,碰到甘寧這只猛虎,會有怎樣的火花曹彰已經(jīng)沒法預料了,黎陽拜將和派出楊奉,已經(jīng)把楊家逼到了風口浪尖,借水道進益州是他們唯一可以一搏的選擇,那么劉璋能否再次擋住甘寧呢?這一次卻是多了一個在歷史上沒有顯山露水卻評價極高的謀士楊修,劉璋還有幾分勝算?
曹彰不知道,所以曹彰對楊彥說道:“有勞楊司馬轉(zhuǎn)告楊太守,密切關注益州情況,通往益州的關隘依然能夠通行,就讓細作扮作商旅進去打探消息,我會不時派人去了解情況后帶回許都給我!另外楊司馬直接把此事上報朝廷吧!”
此時此刻,官渡之戰(zhàn)正在關鍵時刻,楊家和甘寧就算入益州,也不可能一下就吃掉此地,歷史上劉備有諸葛亮,龐統(tǒng),關羽,張飛,黃忠,趙云等猛將,還在里面鏖戰(zhàn)了三年,何況他們呢?所以曹彰決定靜觀其變,而且曹彰料定了,曹操也會采取同樣的態(tài)度,這是曹彰讓楊彥上報的原因。
“諾!”楊彥答道。
曹彰起身道:“叔至,我們走吧!楊司馬,告辭!”
楊彥起身相送,出了酒肆后,楊彥離開,陳到突然開口道:“三公子,恕屬下多嘴,為何三公子聽到身披錦袍,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的漢子時臉色有異?”
曹彰聞言默然不語,心道自己城府還是不夠,居然被陳到看出來了,正在想是否有必要回答他這問題,一陣春雷響過,卻是落雨之兆,曹彰突然心有所感,語帶雙關地笑道:“因為,要變天了!”
說完朝自己府邸而去,陳到則一臉不解地跟在身后,在他心里,越發(fā)覺得這個年紀小小的主子難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