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蝴蝶效應(yīng)
次日，曹丕和曹彰拜別了夏侯惇，帶著俘虜朝許都回師，因為沒有軍令在身，所以走走停停，到達許都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月中旬。
把俘虜交付給夏侯淵之后曹丕和曹彰便回屋中拜會老娘卞氏，卞氏見自己兩個好兒子回家，自然非常高興，噓寒問暖一番后便讓曹丕回去看老婆了，而曹彰則和卞氏說自己找來一個新的侍女，卞氏見過霽月也甚為滿意，于是打發(fā)曹彰身邊一個年老侍女嫁人去了，用霽月填補她的位置。
兩人回軍許需要向總攬大局的荀彧匯報，但因為曹丕急著回家見老婆，所以曹彰只能一人去了，見到荀彧后曹彰發(fā)現(xiàn)他身邊多了一個人，是個二十五六歲，身材高挑，面貌英俊，氣質(zhì)出眾的年輕人，應(yīng)該是司空府新征辟的屬官。
朝廷中的三公也好，大將軍也好都可以開府置屬官，而軍隊中的中領(lǐng)軍，中護軍則可以自行任免別部司馬，不過現(xiàn)在曹軍中還沒有出現(xiàn)這種高自由度的軍事統(tǒng)率，基本都是史渙于禁這種營督，他們統(tǒng)領(lǐng)別部司馬，但是卻沒有任免權(quán)。
至于地方官的太守縣令則可以任免政府內(nèi)部屬官，但是屯兵在地方的校尉將軍則不在他們管轄之內(nèi)，像夏侯淵，夏侯惇，李典，陳登這種地方官是屬于軍政一把抓的親信，情況又有不同。
曹操之前在朝廷的官職是司空，所以司空府是有權(quán)征辟屬官的，這重任一向都是荀彧來做，不過讓曹彰意外的是，荀彧無論征辟誰，都不會把他帶在身邊，顯然現(xiàn)在站在荀彧身邊這位年輕人，是很得荀彧看重的。
荀彧見到曹彰兩手微微作揖，因為現(xiàn)在他是尚書令，乃是朝中大員，官職比曹彰高多了，見到曹彰行個禮完全是因為他是曹操的兒子，純因為給面子，曹彰還了一禮后荀彧身邊那位年輕人對曹彰作大揖唱諾道：“司空西曹掾?qū)?，潁川陳群拜見三公子?！?p> “。。。。。”這小子就是陳群？九品中正制的創(chuàng)始人？讓世族權(quán)利無限擴大的家伙？曹彰心里馬上把他標簽上了，表面卻很有禮貌地回禮道：“原來是潁川大族陳家后人，久仰久仰?！?p> 陳群顯然因為和荀彧是世交，拘束不多，聽到曹彰恭維馬上接口道：“群對三公子也是仰慕久已，之前聽文若兄提起三公子把天下世族分為‘定國’‘竊國’‘掠國’三等，實在讓人茅塞頓開，發(fā)前人所為發(fā)，實乃接濟天下之大才！”一邊說一邊滿臉興奮。
“？？？？？？”這家伙是怎么了？曹彰暗暗納悶，曹彰只是把事實陳述出來而已，實在搞不懂陳群為什么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
看了荀彧一眼，見他微笑不語，任由陳群說話，曹彰疑惑地說道：“先生，彰不過是說出心中所想，接濟天下之大才實在愧不敢當?！?p> 陳群馬上擺手道：“三公子太謙虛了，吾和文若兄生于潁川，自詡望族，其實不過是因為我們家訓(xùn)嚴謹，清尚有儀得鄉(xiāng)人尊重，論富庶，別說汝南袁氏和弘農(nóng)楊氏，就算比起河內(nèi)司馬氏吾等也頗有不如，更不會操控盜匪為禍一方，和袁，楊，司馬根本不是一類世族，但卻常常與之相提并論，在天下崩壞之際還羨慕袁，楊兩家四世三公的彪炳家聲，更以此為榜樣，視掠國之族為艷羨之本，實乃慚愧，若非三公子品分族類，只怕有不少士子都會誤入歧途，求功名和把自身家族變?yōu)槁訃??！?p> 曹彰聽到陳群這番話立即對其改觀，看來他不是一個認死理的人，相反他是一個懂變通，而且有君子之風(fēng)的人，漢朝在明沿用董仲舒“君權(quán)神授”的理論，暗里行法家理念治國，所以漢末世族雖然有興旺之相，也不過是個開始，很多士子受了幾百年忠君愛國思想影響，對竊國，掠國這種大帽子還是招架不住的。
曹彰當日不過是開解荀彧說了這番話，卻沒想過世族子弟最喜歡沒事就談?wù)摃r事，想來這番話早就傳到了天下士子的耳中，聽到的無疑會有兩種反映，一種就是像陳群這樣，認真反思，楊氏和袁氏這種世家大族是否會造成國亂，只要一想，就會知道答案，袁術(shù)稱帝的事實眼睜睜擺在眼前，得到結(jié)論他們就會思考，那么是要忠君愛國，還是要自己做皇帝？這就是一個問題了。
漢朝數(shù)百年的儒學(xué)在大多士子心中還是根深蒂固的，所以他們就會像陳群一樣把剛剛開始萌芽的世族思維抹殺。
另外一種反映就不太好說了，那些既得利益著，就是所謂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比如起兵的袁紹，操縱盜匪獲得利益的楊家和司馬家，他們聽到這樣的理論和標簽，反映就會截然不同，竊國也好，亂國也罷，他們實實在在得了天大的好處。
袁紹是個好榜樣，獨霸一方，楊家富甲天下，司馬家雄踞河內(nèi)，就好像你拿到了一筆巨款，就不會因為別人一句話而交出去。
所以他們的反映很難預(yù)料，現(xiàn)在袁紹和曹操一戰(zhàn)是天下矚目，楊家司馬家都把籌碼壓在袁紹身上，袁紹一敗，只怕他們就會有所行動，至于如何行動，曹彰不知道，楊家還有楊奉監(jiān)視，但是司馬家對曹操有恩，這就是個燙手山芋了，如何解決，還要另想辦法。
聽到曹彰‘三族’理論的士子有陳群這種反映的，都有一個共性，就是資源累積不多的世族，無論鐘繇所在的鐘家，荀彧所在的荀家，陳群所在的陳家，都是在四代之內(nèi)開始發(fā)家，而且是以文章學(xué)問稱雄，這種士子說白了，錢有，但是不是富可敵國，而且治家嚴謹，認為匡扶天下，撥亂反正就是光宗耀祖。
而像袁家，楊家這種累世做高官，得了大利益的家族就不會這么認為了，他們會像袁術(shù)那樣想做皇帝，或者霸著一個地方做土霸王，隨心所欲地任免官員，魚肉鄉(xiāng)里，包括河內(nèi)的司馬氏也是這樣的家族。
司馬氏在漢安帝時就出了一個大官，征西將軍司馬鈞，接著生了個兒子是豫章太守司馬量，之后又一個兒子潁川太守司馬雋，接著又生了一個兒子京兆尹司馬防，也就是司馬懿的老子，這一家子四代之內(nèi)出了一個將軍，兩個太守，接著一個京兆尹。
京兆尹在漢朝和左馮翊右扶風(fēng)號稱‘三獨坐’，意思就是在上朝時這三個官員是有單獨的位置的，地位在三公之下，九卿之上，屬于省級高官，也是根正苗紅的世族，所以他們和楊家，袁家一個鼻孔出氣曹彰一點都不意外。
權(quán)利越大，膽子就越大，袁家，楊家，司馬家得了大利益，自然不會拱手相讓，但是鐘家，荀家，陳家這種上三代才發(fā)家的地方世族卻沒有這個膽子，所以曹彰和荀彧說那番話時，荀彧輕易就被說服了，包括現(xiàn)在的陳群也被間接的說服了。
曹彰沒有想到，自己一番話就讓天下的世族各自歸位，涇渭分明起來，這番話對當時歷史的影響只怕比殺死劉備更甚。
陳群還在滔滔不絕，而曹彰已經(jīng)在推想司馬懿，楊彪聽到這番話會作何反映，馬上跟隨袁紹造反？還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