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辯才無雙（上）
到底是戰(zhàn)國七雄的皇宮舊址，正殿還是有幾分看頭的，正殿建在大約二十米高的平臺上，平臺四面有階梯，大殿斗拱間比例勻稱，一磚一瓦都可以看出先秦時代古樸典雅的遺風(fēng)。
一身戎裝的楊奉正帶著幾名屬將立于正殿之前，身邊還有那個被稱為‘李黃門’的宦官，看到獻帝來了自然來到獻帝身旁隨行，卻不見太守王邑，估計已經(jīng)進入正殿等候獻帝了。
楊奉看到自己親衛(wèi)人數(shù)占優(yōu)，臉色好了不少，他擺了擺手，讓屬將立于殿門之前，自己則走下臺階朝獻帝迎去。
見楊奉走來鐘繇對荀彧低聲道：“楊奉拉攏了朝中幾位官員，到時怕是少不了一番唇槍舌劍。”
荀彧臉色鎮(zhèn)靜，低笑道：“正好再次領(lǐng)略元常兄的辯才。”
鐘繇卻笑道：“我乃當朝大員，只怕沒人敢和我辨，就怕有人矛頭指向文若呢。”
荀彧笑道：“彧自當盡力。”
曹彰在旁邊聽著心想：“不會來出舌戰(zhàn)群儒吧？我還以為這是諸葛亮的特有天賦，看來知識匱乏了，說到耍嘴皮子，讀書人都會來兩下吧?！?p> 楊奉來到獻帝面前沒有行拜禮，只是作揖唱諾：“參見陛下?！?p> 獻帝道：“將軍平身。”
楊奉直起身后道：“百官已經(jīng)在正殿等候圣駕。”
“恩，鐘卿家，楊將軍，三位兗州來使，一起上殿吧?！鲍I帝說道。
楊奉看了一眼年紀小小的曹丕和曹彰開口道：“這兩小孩雖然是兗州牧的公子，但是并非使者，怎能入正殿和陛下與百官同朝？”
漢獻帝這時倒不糊涂，說道：“想朕登基時，年齡也和他們相若，年少未必不更事，無妨?！辈苷寐牭将I帝這么說就知道早在拜見獻帝時，他就看出了曹丕和自己的身份，而且這是很明顯的示好行為，看來這落難天子雖然嚇得不輕，但是還有幾分腦子。
楊奉看見獻帝如此說，也沒有辦法，只能稱是，進入大殿后，百官都從自己跪坐的地方起身，向獻帝行拜禮，曹彰等人跟在身后，不用行禮，曹彰看著這些穿著漢朝官服的百官，個個臉有饑色，心下也嘆了口氣，漢朝好像真的沒啥希望了。
李黃門讓荀彧和曹丕曹彰坐在了最靠后的位置，鐘繇和楊奉則坐到了離獻帝最近的位置之一，在兩人上面還有一個老頭坐著，根據(jù)曹彰的推測，這人絕對就是國舅董承了。
獻帝落座后道：“諸位卿家平身。”百官回坐后獻帝直奔主題：“朕已經(jīng)擬定歸期，等李樂收攝去卑殘兵后整軍東歸洛陽?！闭f完接著說道：“楊奉將軍?！?p> 楊奉來到殿下行禮道：“末將在。”
獻帝接著喚道：“河?xùn)|太守王邑?！?p> 一個中年人走出行禮道：“末將在?！?p> “請楊將軍和王太守籌集行糧，為朕和百官東歸洛陽做準備?！鲍I帝說道。
“諾！”王邑爽快答應(yīng)。
但是楊奉卻開口道：“陛下三思，如今長安有李傕郭汜，弘農(nóng)有張濟，如今糧草短缺，長途行軍之余還要面對賊軍追擊，只怕東歸之舉頗為艱難?！?p> 鐘繇這時站出來笑道：“將軍此言差矣，李傕郭汜兩人素來不和，在長安就曾刀兵相見，之后又和我護駕軍士大戰(zhàn)連場，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要不然也不會接受我等議和，張濟一人勢單力孤，河洛平原饑荒，我等缺糧他也缺糧，怎敢貿(mào)然追擊？將軍莫要危言聳聽?！?p> 楊奉聞言正要再開口鐘繇突然大喝道：“大膽楊奉！”聲震大殿，百官都被嚇了一跳，曹彰也給這中年人這么一吼驚了一下，身邊的曹丕直接被嚇得身子都歪了，只有荀彧面帶微笑，顯然他知道鐘繇會來這么一出。
楊奉給鐘繇這么一吼也蒙了，這聲音在外面的軍士也聽得到，不過看到大殿內(nèi)沒有打起來，所以并沒有沖進殿里，還沒等楊奉反應(yīng)過來鐘繇朗聲道：“昔日董卓策反執(zhí)金吾丁原部將呂布，盡收京師北軍五萬人馬，后來呂布殺董卓，李傕郭汜逐呂布，再到將軍率軍護送陛下出長安，之后大戰(zhàn)連場，我軍還有三萬人，這三萬人中當有不少京師北軍的故舊！這些軍士生長在京師，日夜盼望護送天子回歸，自己得以返鄉(xiāng)，汝卻濫用天子賦予之軍權(quán)諸多阻撓，其心可誅！?。。 ?p> 鐘繇故意提高聲調(diào)，不僅殿內(nèi)的人聽到了，連楊奉外面的親衛(wèi)也聽到了，顯然他說了一個事實，就是你楊奉手下三萬人未必全都聽你的，他們很多可是京師北軍的老兵，你如果想反，隨時會嘩變。
當年呂布反董卓靠的也是這五萬京師北軍，后來雖然帶走了一部分，但是還有一部分投降了李傕郭汜，現(xiàn)在楊奉反出，護送天子出長安，自然大部分京師北軍也跟了出來，雖然一路上多有損失，但是在楊奉屬下的軍士有不少還是出自這一派系，所以如果楊奉明著找理由阻撓天子?xùn)|歸的話，優(yōu)勢就不再他這邊了。
外面的兩千親衛(wèi)聽到這話也動搖了，不少人會想：如果還繼續(xù)死跟著楊奉，到最后士兵嘩變，加上外來的曹軍，自己還有幾分活命的希望？這些親衛(wèi)久歷沙場，自然不怕死，但是卻不想死，而且忠于天子也是為兵者的責(zé)任，天子想回去，楊將軍卻不許，那該聽誰的呢？
楊奉也知道鐘繇這番話句句誅心，他也知道外面的親衛(wèi)聽到這話以后，他如果再執(zhí)意逗留安邑，這些親衛(wèi)也未必會聽他的了，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效仿董卓還有李傕郭汜的計策已經(jīng)成空。
楊奉面如死灰，對獻帝道：“臣自當盡力籌措糧草?！?p> 這時一個漢朝官員走出，朗聲道：“就算要東歸，何須讓宦官之后來迎？論司隸之外，河北尚有冀州牧袁紹，論司隸之內(nèi)，河內(nèi)還有原京兆尹司馬防都尉，兩人都乃世家豪族，豈不比一個閹宦遺丑強得多了?我聽聞潁川荀氏也是世家大族，名重一方，文若你更是王佐之才，卻甘于屈身在宦官之后門下做一幕僚，天下士子的顏面就是讓汝等之流敗壞?！?p> 曹彰看了看這說話的人，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官，也不知道是什么官職，不過這人顯然認識荀彧，而且他支持楊奉，所以跳出來挑刺。
只見荀彧微微一笑，從容站起，對獻帝說道：“陛下，請容寒士荀彧有一言，不吐不快?！?p> 獻帝道：“來使請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