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罰抄女戒
錦云在屋子里踱步,青竹去領(lǐng)了午飯回來,站在錦云跟前,遲遲不把菜端出來,錦云挑眉看著她,“怎么了?”
青竹抿著唇瓣,“大夫人吩咐廚房,說姑娘有些心浮氣躁,不合適吃油膩的菜,所以給姑娘準(zhǔn)備了一碗清粥?!?p> 錦云扯著嘴角,她自認(rèn)脾氣不錯,可來了六十七天,橫七豎八的刻薄理由她都見過,知道她心浮氣躁,還踩她雷區(qū),錦云有些忍無可忍了,青竹見錦云臉色很差,忙把粥端了出來,勸道,“奴婢知道姑娘心里有氣,即便是被選了做皇后也不是姑娘的錯,可現(xiàn)在大夫人氣頭上,老爺又沒回來,只怕……還是吃粥吧,清淡還養(yǎng)胃?!?p> 說著,青竹麻利的把粥端了出來,真是清粥一碗啊,清的都能見底了,這是打算活活餓死她嗎?
錦云站起來,吩咐青竹道,“把粥端上,我們?nèi)ゴ蠓蛉四莾?!?p> 青竹怕大夫人氣頭上,事情鬧大了,吃虧的還是錦云,便再三勸慰,錦云眸光淡淡的看著她,“若是她氣個十天八天,我就一直喝稀粥了?”
青竹無言以對,要真是這樣,遲早是要鬧到大夫人那兒的,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趁著現(xiàn)在還有氣力,勝算還大些。
錦云帶著青竹出了院子,她住的地方有些偏,離大夫人住處有些遠(yuǎn),相府又大,走的稍微慢些,要一盞茶的功夫,也正因?yàn)檫h(yuǎn),以往多少年,錦云就沒吃過熱飯,這還是夏天,冬天就跟吃冰塊沒兩樣了。
才走到湖畔,那邊一個丫鬟疾步走過來,匆忙福身道,“二姑娘,大夫人讓您去正屋接旨?!?p> 錦云一怔,丫鬟已經(jīng)請她了,讓她趕緊去,不能讓老爺夫人等急了,錦云克制住忐忑不已的心跳,隨著丫鬟往正屋走,一路丫鬟指指點(diǎn)點(diǎn)。
正屋,烏壓壓一片,大夫人,蘇錦妤、蘇錦惜幾個都在了,還有一位頭發(fā)半白的老夫人,手里拄著拐杖,一旁還扶著個丫鬟,這該是老夫人了,錦云的祖母。
右相也在,見老夫人艱難的站著,眉頭蹙緊了,努力擠出來一絲笑,是那么的勉強(qiáng),“老夫人腿腳不便,怎么還讓她出院子?!”
丫鬟膽怯的行禮,老夫人擺擺手,“又不是起不來身,何必給人話柄,我也正好出來透透氣?!?p> 右相見錦云也到了,原本就肅然的臉色又是一沉,有種要拿棍子打她的沖動了,錦云瞧的心驚,至于么,即便不喜歡她,好歹也是女兒,朝堂上的斗爭,關(guān)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什么事,別以為她弱,就都來欺負(fù)她!
錦云不敢質(zhì)問,但是下意識的把脖子昂了下,右相眸底更是沉了下去,倏然轉(zhuǎn)身對這公公道,“小女已經(jīng)來了,公公宣旨吧?!?p> 公公多瞧了錦云兩眼,看著她身上穿的衣服,再看了看蘇錦妤和蘇錦惜她們的,眉頭輕蹙了下,然后打開圣旨,“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茲聞右相之女蘇錦云品貌端莊,溫良敦厚,與祁國公嫡孫葉連暮兩情相悅,情投意合,……?!?p> 公公自顧自的宣旨,在場的除了右相,個個眼睛瞪圓實(shí)了,多少雙眼睛齊刷刷的打在錦云身上。
錦云懵了,后面公公宣的什么她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只記得八個字:兩情相悅,情投意合。
兩情相悅?情投意合?
請問,祁國公嫡孫是誰?!
公公宣完旨,見錦云傻愣在那里,不由的重重的咳了兩聲,還是蘇錦惜重重的推了錦云一下,錦云才回過神來,沒有伸手,而是看著公公,正欲問是不是宣錯了,且不說那兩情相悅了,就是溫良敦厚也不會指的她吧,她幾時賢名遠(yuǎn)播了?
那公公卻是不耐煩了,卻是顧及錦云的身份,不敢表露在面上,“還請二姑娘接旨吧,奴才還要去祁國公府宣旨?!?p> 錦云這才伸手接了旨,那一堆公公也沒指望右相打賞,道了聲恭喜后,轉(zhuǎn)身就離去了。
錦云跪在那里,手腳無力起不來了,青竹過來扶她,才起身,那邊一聲醇厚暴戾的聲音傳來,“來人,請家法,看我今天不活活打死這不知廉恥的不孝女!”
錦云又懵怔了,前面說讓她做皇后,現(xiàn)在讓她嫁給祁國公嫡孫,宣旨的公公才走,又對她施行家法,理由還是不知廉恥?
錦云活了二十二年,還是第一次覺得腦子不大夠用,有些茫然的看著右相,“是不是沒我什么事了,我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了嗎?”
右相氣的坐在那里,胸口起伏不定,大夫人也鬧不明白,只得奉茶讓右相別生氣,結(jié)果被右相一拍,嘩啦啦全掉地上去了,還燙著了大夫人,疼的大夫人啊的一聲叫著。
右相很少在府里大發(fā)雷霆,這一下怔住了屋子里所有人,老夫人連著拄拐杖,“到底出什么事了?!”
右相一聲呵斥錦云,“跪下!”
錦云知道事情跟她有關(guān),可是她不跪,脖子昂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爹是朝廷命官,也該知道給犯人定罪前要審問清楚,不聞不問女兒,就斷定女兒不知廉恥,不孝,女兒不明白!”
右相氣的直拍桌子,“不聞不問?圣旨上寫的還不夠清楚?!祁國公嫡孫不學(xué)無術(shù),在京都是一霸,你卻跟他私相授受,今日更是求親到皇上跟前,讓皇上忍痛割愛,為父一輩子的臉面今日算是被你給丟盡了!”
錦云再次傻眼了,兩情相悅已經(jīng)夠震撼人了,現(xiàn)在卻是私相授受了,還讓皇上忍痛割愛,錦云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她只問一句,“爹是相信他還是相信女兒,爹若是聽信他一面之詞就斷定女兒有罪,女兒無話可說,即便是要處死女兒,女兒有句話也不得不說,女兒不認(rèn)識他!”
錦云說完,然后跪在那里,那圣旨也被她隨手就扔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就扔在了沒來得及收拾的茶汁上,明黃的圣旨立馬沾了水。
一旁站著的總管被錦云扔圣旨的動作嚇到了,這圣旨可是要收回去的,要是弄臟了可是說不清楚的,忙去撿了起來,然后勸右相道,“老爺,祁國公嫡孫在京都是出了名的紈绔,跟皇上又是打小玩到大的,在他跟前胡鬧慣了,二姑娘平素甚少出門,應(yīng)該沒機(jī)會碰上他……祁國公不是給他說的永國公府大姑娘嗎?”
總管說了半天,突然想到,就斷了勸說問出來最后一句,永國公府嫡女上官琬才京都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有貌美驚人,二姑娘雖然美,卻是比大姑娘稍遜一籌,該是比不過永國公嫡女的,怎么會?
右相瞪著錦云,其實(shí)他哪里不知道,這根本就是皇上跟葉連暮串通好的,都商議到讓錦云做皇后,就差擬圣旨了,突然他就沖進(jìn)御書房,說皇上搶他的女人,不夠氣度,天下美女多的是,娶誰不是娶,干嘛娶他看中的,就這么一鬧,錦云哪里還能做皇后,更何況,葉連暮還說在大昭寺見過錦云,拿了她一方手帕,一直貼身收著。
且不管那手帕是真是假,他都這么說了,還是當(dāng)著皇上和百官的面說的,他還能硬要求皇上娶她嗎?!
文武百官看他的眼神,右相只要一想到就恨不得剝了葉連暮的皮,連帶著錦云也沒了好臉色。
大夫人也聽明白事情的原委了,知道事情不是真的,想來打錦云肯定是不行的,皇上才下的賜婚圣旨,又說是天作之合,這板子要是打下去,不是說皇上做的不對嗎,畢竟是臣,大夫人勸道,“賜婚總是喜事一樁,板子就免了,罰她抄一百遍女戒吧,只是錦云賜婚給了祁國公府,那……?”
右相瞪了大夫人一眼,站起身來,一揮衣袖去了書房,大夫人這回可真是問不是時候,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脧向錦云的眼夾了冰刀,錦云不做皇后,她自然是高興的,可要不是她,今兒她何至于挨了一茶盞,幸好是天熱,茶涼了些才端來的,不然今兒她不得脫層皮。
大夫人沉了臉色,“不管是不是真的,今兒看在圣旨的份上饒過你不知廉恥的罪,三日之內(nèi),必須抄好百篇女戒,不然,再加百篇!”
錦云咬緊唇瓣,有氣出不得,眼睛盯著地面,那邊有咳嗽聲傳來,是老夫人的,錦云抬眸,老夫人看著她,最后輕嘆一聲,由著丫鬟扶著走了,大夫人小心的過去幫著。
蘇錦妤這回是高興了,錦云做不了皇后,那后位還能是誰的,蘇錦容冷哼的朝錦云道,“有些人就想著飛上枝頭,卻是氣力不夠,落在了半山腰,也算是福氣了,大姐,我們回去!”
蘇錦惜也譏笑的看著錦云,還以為有個舅舅幫著,能成點(diǎn)事呢,沒想到卻是進(jìn)了火坑。
正屋的人都走了,青竹紅著一雙眼睛過來扶著錦云,聲音帶著哭腔,“姑娘,我們回院子吧?”
錦云覺得這間屋子有些寒冷,像個木頭似地有青竹扶著回了院子,還沒進(jìn)院門,張媽媽就哭紅了眼,“我可憐的姑娘,怎么就這么命苦……。”
錦云深呼一口氣,她不傻,明白這是皇上反抗她爹的計謀,賜婚只怕是緩兵之計,錦云咬緊牙關(guān),“我若不死,我定要整死他!”
張媽媽和青竹愕然看著錦云,“姑娘……?”
錦云笑了,笑的那么淡,“這樁親事未必沒有可取之處,大夫人氣我,不會給我找門更好的親事了,他與我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想來我嫁進(jìn)祁國公府的日子不會太難過?!?p> 張媽媽第一次從錦云身上覺察到寒氣,心知這可能性太小,卻只能抱著這樣的期望了,姑娘原本性子就木訥,好不容易死而復(fù)生逃過一劫,沉靜了兩個月,總算有了些笑容,卻是不曾想要遭受這些……張媽媽一肚子憋屈火氣,誰愛當(dāng)皇后誰就當(dāng),何必把她家姑娘拖下去,那些殺千刀的!
外面天熱,張媽媽忙讓錦云回屋避暑,青竹嘟著嘴道,“姑娘一肚子委屈不算,還被罰抄女戒,書房里紙張不夠,奴婢去領(lǐng)。”
錦云叮囑道,“多拿些紙張回來,我許久沒寫字了,怕是生疏了?!?p> 不只是生疏,是壓根就不大會,錦云想到一百篇女戒,想殺人的心都有了,心里將罪魁禍?zhǔn)兹~連暮咒罵了千遍萬遍,你小子,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