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洗三宴上的兄弟們(四)
李側(cè)福晉急急入了房,看了看四阿哥,便轉(zhuǎn)頭叫道:“去端醒酒湯,不要尋常的那種酸湯,四爺最受不了酸氣?!?p> 正巧端湯的婢女來了,奉上了銀魚醒酒湯,李側(cè)福晉端過一看,笑著點(diǎn)頭道:“果然前頭爺們說得對,九爺府上的秦管家到底不一樣?!庇挚戳丝粗缓攘税氡K的茶,滿意一笑。
齊粟娘輕輕松了口氣,招了兩個(gè)婢女,讓她們在跟前侍候著,便和傅有榮一起走出了院子。
這時(shí)前頭的席已是散了,太子、三阿哥果真先告退了出來,一起走了。十三爺過來尋了四爺,坐在側(cè)院里說話。九爺送著賓客們離開,轉(zhuǎn)身就回書房,大阿哥、八、九、十、十四爺正等著他。
忙亂了一陣,已是太陽落山,齊粟娘才挨著了板凳,餓得不行。石氏殷勤送上糕點(diǎn)和熱茶,轉(zhuǎn)頭對雙虹道:“還不給齊姑娘磕頭?!?p> 雙虹立時(shí)跪下,齊粟娘吞下嘴里的點(diǎn)心,忙拉起道:“罷了,我又未使力,到底是四阿哥的面子。”笑道:“秦大管家不出聲,這三十杖才能寄下。你呆會記得去給大管家磕頭,下回可得小心些了?!?p> 石氏拭著淚,輕聲道:“姑娘,我也不是個(gè)糊涂人,四爺和大管家還是看著姑娘的面子方才如此。雙虹這條小命,多虧姑娘了?!?p> 齊粟娘搖了搖頭,卻也沒力氣再說,急急進(jìn)了些點(diǎn)心熱茶,才讓胃里舒服了一些,未等她休息好,前頭又是一陣鬧,“齊姑娘,齊姑娘,太后傳你進(jìn)宮?!?p> 天色已晚,傳喚的太監(jiān)催得急,宮里規(guī)矩大,齊粟娘只得在雙虹房里抹了把臉,借了些茉莉粉撲上,點(diǎn)上胭脂,進(jìn)了宮。
太后看著精神尚好,見著齊粟娘甚是歡喜,招她近前,端詳了一會,點(diǎn)頭道:“越發(fā)長齊整了,穿著這身衣物,果真像是在旗的,也難怪十四阿哥那時(shí)非在哀家面前吵吵,說你是文氏包衣出身了。”
齊粟娘得這位太后甚多照顧,對她也甚是敬愛,笑著道:“可惜奴婢是不在旗的,否則就在宮里伺候太后老佛爺一輩子?!?p> 太后笑了出聲,道:“若是這樣,陳大膽兒豈不是要埋怨死哀家?”
齊粟娘一呆,半晌沒有說話,見得太后看她,眼中甚有深意,跪下磕了個(gè)頭,道:“民女想求太后件事兒,還請?zhí)蠖鳒?zhǔn)。”
太后微微一愣,點(diǎn)頭道:“你說?!?p> 齊粟娘吸了口氣,道:“陳大哥他一心治水,為皇上盡忠,民女聽得皇上有意為他指一門好親,民女以為此事于公于私皆是好事,還請?zhí)笤诨噬厦媲罢f說此事,民女感激不盡?!?p> 太后嘆了口氣,道:“這事兒當(dāng)初就提過,皇上原是想給他指婚,當(dāng)初哀家召你,也是補(bǔ)償你一回。沒料到他死活不肯,只得順?biāo)浦圩屇懔粼趯m中侍候,讓你們多存幾份體面,也讓外頭的曉得皇上對他的恩寵。這些他都未和你提過?”
齊粟娘伏在地上,忍著欲墜的眼淚,顫聲道:“陳母已是對民女有恩,他對民女也是有情有義?;噬虾駩郏衽跄転橐灰阎阶枇怂那俺??”
太后沉吟道:“如今沒有平妻的規(guī)矩,若是要你做妾——”嘆了口氣,“哀家也不忍心,你到底是他母親訂下的嫡妻,又是這般識大體有見識?!鳖D了頓,“若是指個(gè)妾過去,也不容易,你們本就是漢人,又沒根底,便是他有了功勞,皇上抬了他的旗,將來你總得多退幾步才行……”
齊粟娘袖子下的手緊握成拳,磕頭道:“常言道家齊方能國治,又說男主外女主內(nèi),民女雖是愿意以和為貴,但世事難料,若是他日日為皇上辦差,回家還不得安寧,實(shí)在是民女的罪過。太后和皇上原想成全民女,卻是民女福薄,與他沒有姻緣之份.”
太后不禁揮手道:“罷了,罷了,我們不說這個(gè),左右孝期還有一年,到時(shí)候再說。且說些高興的,今兒你可看到了大格格?”
齊粟娘收了眼淚,細(xì)細(xì)地給太后說了九爺府的滿月宴,又說了大格格的嬌美可愛,引得太后一陣高興,連連點(diǎn)頭,笑道:“你如今很是能干,事兒辦得甚是體面,有當(dāng)家的樣子,沒折了哀家的面子?!鳖D了頓,嘆道:“罷了,皇上過陣子南巡,你跟著去侍候,到了淮安,皇上問他時(shí),你也聽聽,也不枉你們互相扶持一場?!?p> 齊粟娘聽得要去南邊見陳演,心里百般滋味難以言狀,磕頭謝過,太后又賞了她自個(gè)兒年輕時(shí)的衣裳、首飾,便讓她退了出去。
待得她出了宮,馬車便被直接被拉到了九爺府,齊粟娘跟著伏名向書房走去,隱約見得兩位主子從書房外廊下走了出去,看背影卻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齊粟娘見他們拖到此時(shí)方離府,不免奇怪,到了書房廊下,德力攔了伏名,只放了齊粟娘進(jìn)去。
齊粟娘微覺不安,進(jìn)了書房一看,大阿哥、八、九、十、十四阿哥果然都在。
待得她施禮已畢,九爺咳了咳,問道:“太后召你進(jìn)宮有什么事?”
齊粟娘一呆,不知他為何問起,微微猶豫,斟酌道:“回九爺?shù)脑?,太后問了大格格,又因著皇上要南巡,太后命奴婢跟著侍候?!?p> 齊粟娘低著頭,卻感覺到書房里彌漫起一股隱隱興奮之意,還未等她想明白,九爺笑道:“行了,今兒你的差事辦得甚好,回去歇著罷?!?p> 齊粟娘應(yīng)了聲,正要退下,八爺突地道:“太后可賞了你什么?”
齊粟娘一愣,不由抬起頭來,卻見八爺正看著她,連忙低下,道:“回八爺?shù)脑挘筚p了奴婢她以前的衣裳和首飾?!毙闹邪蛋瞪伞?p> 八阿哥再沒有多問,揮手讓她退了出去。她方要出門,大阿哥重重咳了一聲,十四阿哥突然道:“你明兒別出門,我下學(xué)了出宮來尋你?!甭曇羯跏沁t疑。
齊粟娘已是被這些阿哥問得暈了頭,也沒想多少,呆呆應(yīng)了聲“是”,她方打開書房門,卻聽得外頭一陣哭聲,齊粟娘一愣,聽出是雙虹的聲音,不禁回頭看九爺。
九爺皺了眉,道:“不成體統(tǒng),你去看看,太子爺既是看中了她,差人來要,自然得歡歡喜喜地去,這般哭鬧,太沒規(guī)矩?!?p> 齊粟娘心里打了個(gè)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抽干,如墜冰窯,啞著嗓子應(yīng)了聲,抖著腳步出了門。
待她趕到側(cè)福晉的院子里時(shí),雙虹的屋子已是空空落落,梳妝臺上的茉莉花粉散了一灘,慘白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