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兩個小廝,離秋爽齋很近,遠(yuǎn)遠(yuǎn)就聞見簡直入髓入骨的香味,即便平日里也不算很貪食,也不知不覺,口水橫流。
趙師傅一向很會做人,別看他們只是守門的小廝,其實是國公府內(nèi)消息最靈通的下人之一,交好還算有必要。
伺候完主子,他老人家就特特提了食盒過來,說是天氣冷,小娘子讓他們喝點兒面湯,暖暖身子。
一碗面不值什么錢,這心意卻要領(lǐng)。
兩個人的客氣,一開始顯得皮笑肉不笑,有些敷衍,這會兒到多少有些真心實意起來,對那位名聲不太好的小娘子,平添些許好感。
雪白的湯底,還翻滾著肉片,看著便胃口大開。
本來兩個人還矜持,可一口湯入肚,那個香,香得人合不上嘴,渾身熱氣騰騰,寒氣是一點兒都不剩。
呼嚕呼嚕,都忍不住加快了筷子頻率。
兩個人吃得心滿意足,連點兒根兒都沒有剩下,吃完了就忍不住豎起手指夸贊:“趙師傅,您的廚藝真沒話說,咱們也不是沒見過世面,外面酒樓十兩銀子一桌的菜,咱也有幸嘗過,和這湯面一比,簡直就和狗食也差不離了?!?p> 趙師傅笑道:“說起來,小娘子就愛喝湯,也會做湯,這湯要是不用她從洞簫山的樹葉上收集的雪水煮,那個味道就是不正,用的泉水再好,它也不正,奇哉怪哉!”
三個人湊在一處,扯了一通閑篇,趙師傅不知不覺就從兩個小廝口里知道,國公爺口重,肖氏口輕,太太房里的丫頭珍珠和翡翠,有一個要嫁給劉管事,國公爺最近回家越來越晚,時常有約,書信往來到反而漸少……
或許沒多少有用的東西,卻是個好的開始。
莊子里的下人們一到,秋爽齋立時就變了一個樣,各種溫馨氣氛總歸是有了,許薇姝的生活品質(zhì)立時上了一個臺階。
院子里人一多,也顯得不那么凄冷,寶琴她們幾個丫頭,跟著安心不少,以往大院子里,就有幾個自己人,總感覺不很安全。
就是廚房里總出怪事!
“小娘子!”
寶琴拎著食盒進了臥房的門,一抬頭,就看到許薇姝坐在桌前正看賬本。
“什么事?”
因著這幾年災(zāi)荒連連,許薇姝莊子上的進項并不多,她又免不了要想辦法幫助忘年交養(yǎng)孩子,手里的銀錢是一日比一日少。
別看三世為人,可這三輩子,許薇姝從來沒有為錢發(fā)過愁,更沒有自己上心去賺錢,她那賺錢的技能是真沒有滿點兒。
“您看看這是怎么回事兒?”
寶琴一臉糾結(jié),把食盒擱在桌子上,許薇姝隨手打開一看,登時愣了愣。
里面本應(yīng)該放著她要吃的湯面,這兩天她有些疲憊,胃口不太好,吃點兒面也好調(diào)養(yǎng)一下。
但現(xiàn)在湯面沒了,換成一塊兒金元寶,怎么也有五兩。
許薇姝拿起來看了看,上面什么標(biāo)記都無,只有一些花紋,到和當(dāng)初君卓退親的時候,送來的銀子上的花紋有些類似。
心里一動,許薇姝順著窗戶向外面掃了一眼,臉上露出一抹無奈,低聲道:“大概是哪個江湖高人跟咱們開玩笑呢,既然人家對咱家的吃食如此青睞,你也別胡思亂想,把金子收著吧,回頭換成糧米,送山上去?!?p> 寶琴嘴角抽了抽,擔(dān)心這事兒一傳揚,再害了自家小娘子的名聲,也只有悶肚子里。
“好吧,就當(dāng)賣了碗面……一碗面五兩金,搶錢也沒有這么快?!?p> 許薇姝搖頭——其實賣便宜了,她特意用吉水調(diào)制的湯底,根本就是無價之寶。
屋子里主仆二人多少有點兒糾結(jié),趴屋檐上的袁大將軍,也有點兒肉痛。
他一向花錢大手大腳,俸祿有限,其實手頭并不寬裕,也不知道怎么就腦子軸了,一下給人家五兩金!
袁琦嘆了口氣,剛想走,猛地身體僵了僵,伏下身子,趴了半天,好半晌見沒有動靜,這才奇怪地?fù)u搖頭——難道他這是不習(xí)慣偷雞摸狗的差事,怎么總覺得那嬌弱的許家小娘子看了他一眼?
再一觀望,屋里主仆兩個已經(jīng)湊在一處,說起話來,畢竟是女孩子住的地方,袁琦的臉皮也不夠厚,就沒有多呆,悄沒聲地走人。
他人一走,許薇姝的精神才算徹底放松,雖說沒有從水汽中感覺到敵意,但有人窺視,那也讓人別扭的很。
許薇姝吐出口氣,又摸出賬本來細(xì)細(xì)看了:“寶琴,你以后出去采買,幫我打聽打聽,看看云州,靖州這一塊兒的地價如何?”
寶琴應(yīng)了聲,她一直知道,自家小娘子打算去云州修建鄔堡,以躲避即將到來的亂世。
雖說,作為一個小丫鬟,她是真沒覺得大殷朝有什么亡國的樣子,至于災(zāi)荒,至于民亂,那以前也有。
不過,建鄔堡是好事,哪個大家大戶的不建?
做好的湯面沒了,好在這東西也容易做,趙師傅沒一會兒就又給小娘子送了一碗過來,還順便把新做的點心拿來讓她品嘗。
這點心還是許薇姝根據(jù)藍(lán)莓蛋筒,和那種甜甜圈,讓趙師傅試做,別說,人家不愧是大廚,她稍微提點了幾句,點心就做得似模似樣,還入口即化,比后世買來的高檔點心,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別忘了給老太君也送去一份,唔,我二叔二嬸那兒也捎帶上,省得人家說咱們沒規(guī)矩?!?p> 許薇姝嘗了嘗,表示滿意,國公府里,不和她那二嬸打交道就算了,老太太的金大腿可得抱好了。
吃飽喝足,施楠身邊伺候的書童,還給她送了封信,說是施楠打聽到一點兒小郎君的消息,去了南邊,讓她不要著急,如果有進展便送信回來。
對于那個便宜弟弟,許薇姝只是有責(zé)任,并不是真有多少情誼,實在說不上多么擔(dān)憂,反而是寶琴和玉珍都緊張的不行,日日求神拜佛,虔誠的不行,尤其是玉珍,不過數(shù)日,人就憔悴的不成樣子。
要說小寶對她這個大丫頭實在算不上好,平日愛答不理,打罵也不是沒有過。
看身邊的幾個丫頭,許薇姝對她那位,前任國公夫人的娘親,印象好了不少,只是,那么一位夫人,怎么會丟下女兒,就這般自盡,隨丈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