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一整天的銀錢糧食,許薇姝覺得,再想下去她都要魔怔了。
她那位忘年交撿來的人,正好可以給她刷功德,這種功德如果不要,她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可要養(yǎng)人,要功德,那是需要錢糧銀子的。
賺錢這種事,想來容易,做起來卻不大簡單,尤其是她這樣的身份,必須低調(diào)行事,哪怕想到了某些賺錢的門路,也不敢隨便就有行動。
她如果只是個普通的農(nóng)家女,也許會更順當。
在莊子上生活的這近三年時光,寶琴她們都沒感覺到什么,可許薇姝自己,卻是經(jīng)常能察覺到不懷好意的窺視。
也不知道原主落魄至此,究竟還有什么東西值得別人覬覦!
就是從記憶中,也翻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喵嗚?!?p> 賬本上被踩出一連串的梅花,還是墨梅,挺漂亮!
窗戶半開,冷風吹得帷幔翻飛,球球跳起來,趴在許薇姝的懷里,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兒,眼睛似閉非閉,瞇成一條細縫,憨態(tài)可掬,稍稍解了主人的憂愁。
摸了摸和火爐一樣的愛寵,許薇姝打了個呵欠,寒風凜冽的冬日,還是大被一蓋,窩到床上睡覺最舒服。
寶琴給她端了一碗黑芝麻糊,吹滅了燈,服侍自家小娘子躺下,許薇姝不許她守夜,就讓她也睡在外面的軟榻上。
莊子里的炭不足,寶琴干脆就和主子一塊兒睡,既能互相照應(yīng),還節(jié)省了炭火。
抱著球球,許薇姝想明天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門外忽然有聲響。
“是誰?”
“小娘子,是素絹?!?p> 寶琴早披上衣服,走出去和素絹說了兩句話,便回來道:“咱們莊子上來了兩位趕夜路的師太,好像錯過了宿頭,想在咱們府里借宿一夜?!?p> “既然是師太,那就請她們暫時住在迎客齋?!?p> 許薇姝皺了皺眉,心下驚訝,深更半夜的,還是大冬天,出家人居然還會趕夜路,還真古怪。
不過,她到?jīng)]大放在心上,大殷朝的道家和佛家,似乎都喜歡四處亂走。
寶琴又檢查了一下炭盆,服侍自家小娘子喝了一杯溫水,這才繼續(xù)睡,結(jié)果剛剛躺下不久,吳媽媽竟然迎著風雪過來敲門。
許薇姝嚇了一跳。
寶琴趕緊把人讓進屋,拿了個湯婆子給她,“怎么了?吳媽媽你這是干什么?”
一向收拾的干干凈凈,做事不緊不慢的吳媽媽,此時六神無主,臉上冷汗淋漓。
“剛……前院傳來信兒,國公府的玉珍倒在門口,好像,好像是小郎君讓拐子拐了去?!?p> 許薇姝一怔:“什么?”
連忙起身穿好衣服出門,玉珍就被安置在耳房,整個人已經(jīng)醒過來,神情木木,看見許薇姝,張了張嘴,聲音沙啞,磕磕絆絆,完全說不清楚。
許薇姝來不及煮安神茶,直接讓寶琴取銀針,在她指尖用力刺下去,血珠飛濺,玉珍一個激靈,總算回神。
“小娘子,小郎君半夜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自己開了側(cè)門跑出去,婢子驚醒了出去追,就看見有兩個男人把他給抱上車走了,婢子拼命追,拼命呼喊,可就是追不上?!?p> 玉珍一邊說,一邊涕淚橫流。
許薇姝一張臉也陰沉一片,真正要說,原主的這個弟弟,才是前任英國公唯一僅剩的血脈。
她,只能算半個,魂可和英國公府毫無干系。
就是不為功德,不為其他,自己也不能放任那個孩子流落在外。
“你先別急,咱們這就回國公府看看,沒準兒小郎君都被找到了,你發(fā)現(xiàn)的及時,國公府那邊不會放任不管,拐子三更半夜的,也離不了京城?!?p> 那些拐子總不能和京城權(quán)貴府邸的下人一樣,拿著府里的牌子就能輕松半夜出城。
許薇姝深吸了口氣,換好衣服,交代了幾句,讓寶琴和吳媽媽留下看家,自己和玉珍上了馬車,疾馳而去。
一路狂奔,許薇姝忽然有些心驚肉跳,心口的玉璧不停閃爍,她忍不住揣測,莫不是那個便宜弟弟當真出了事?可為什么?他只是個孩子而已,難道是二叔,二嬸?
不會,二叔、二嬸養(yǎng)了他這么多年,如果不想他活著,在孩子還小的時候,稍微不經(jīng)心些,就能讓他一命嗚呼了,何苦這般麻煩?
再說了,一個被養(yǎng)成廢物的孩子,哪里有必要非除去不可,留下來,正好襯托他們自己的兒子優(yōu)秀出色!
正胡思亂想,拉車的馬忽然一聲凄厲長嘶。
許薇姝目光一凝——大意了!
玉珍嚇了一跳,趕緊掀開窗簾,就見駕車的馬不知何故,忽然發(fā)了瘋似的向前狂奔,車夫已經(jīng)不見蹤影。
許薇姝一把摟住玉珍,從馬車的底座下取出一把**,兩下就把韁繩砍斷。
車廂在地上慣性地滑動了兩下,險險在山崖邊停下。
撲通,撲通!
玉珍一顆心狂跳。
許薇姝扶著她下車,舉目后眺,隱隱能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速度飛快地滑動。
是那個車夫,在雪地上迅速行動,一準兒提前準備好了雪橇,遠處光火閃爍,顯然是有人舉著火把,人還不少,起碼有十幾個。
許薇姝抬起手,接住兩大片雪花,隱約聽到有人扯開嗓子大吼:“就在前面,不小心看錯了路,走過了一點兒,就在前面,兩個女人……”
“小娘子?”
玉珍哆嗦了一下。
許薇姝吐出口氣,瞇著眼睛計算時間,隨手從車廂里拽出一個小包袱,低聲道:“幫忙把車廂推下去?!?p> “???”
“推?!彼约鹤哌^去動手,玉珍只好幫忙,幸好車廂本來就搖搖欲墜,稍微一用力,就把車廂推下山崖,摔得支離破碎。
“應(yīng)該能阻擋他們一段時間,山上野獸多,天色又黑了,至少在天亮之前,他們應(yīng)該追不上我們。”許薇姝喃喃自語。
玉珍整個人懵懵懂懂:“他們?”
“沒事兒,咱們走吧,先找個地方避避風雪?!痹S薇姝笑了笑,摟著玉珍艱難跋涉,還得回頭注意清理腳印。
雖然這座山離洞簫山很近,但她們并沒有來過,還是有迷失方向的感覺,風雪這般大,后面又很可能有不知名的追兵,真不知道前面會遇到些什么。
許薇姝也是擔心身后有追兵,顧不得吝惜所剩不多的吉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體力倍增,就拉著玉珍蹣跚狂奔。
玉珍心驚膽戰(zhàn),生怕她們會迷失道路,這樣的雪夜,又是在她從不曾來過的山里,萬一找不到出路,后果不堪設(sh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