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解決行政與軍務、王邑與高覽之間越發(fā)尖銳的矛盾,辛毗建議高覽利用手頭的武力,壟斷京城的賭博業(yè)和色情業(yè),而放棄對小店鋪和商隊的掠奪。這樣變明奪為暗取,既給了王邑面子,減少對街頭百姓的騷擾,又可持續(xù)獲得暴利,看起來可謂是一舉多得。
高覽聽罷,也覺得是條好主意,遂下令查抄城中大小賭檔、妓院,而后全部接管,宣布收為軍方資產。場所內的荷官、馬仔、伙計,龜公、老鴇、姑娘,皆一應留用,只是將其中看場子的打手全部換成了手下的軍士。
他卻不知道能在京城開這些行當?shù)膫€個都有背景,尤其是那些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場子,哪個背后不是有高門大閥、朝中大佬罩著,就比如城里最火爆的怡香院,位列九卿的幾乎都參有股份。之前在街面上鬧得民怨鼎沸,百姓日子困頓,卻并未觸及到他們的核心利益,所以也就只限于指責和抗議,但如今這一手相當于高覽直接將手直接伸到他們的口袋里搶錢,那便真的是要動怒了。
剛開始還只是上門和高覽交涉,意思是某某賭檔、某某妓院是咱們家的產業(yè),能不能高抬貴手放上一放,回頭可以算一成干股??筛哂[的胃口哪里是一成干股能喂飽的,再者如果是一兩家也就罷了,問題是基本上稍微像點樣子的場所都有世家門閥的淵源,要是全都如其所愿放上一放,松上一松,那高覽能接手的就只有那些不入流的草窩和野棚了。
沒下手時也就罷了,只是看著眼熱,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肥??扇缃耵[到這般情形,貪婪成性的高覽怎么可能讓到嘴的鴨子飛了,故而干脆不管不問,連大司農王邑都不給面子,將他入了股的幾家產業(yè)都一并收入囊中,只以回頭會按時分紅來推脫。
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文的不行,那便要動粗了。隨后幾日,汝南軍控制下的賭檔妓院接連遭到不明身份人員的襲擊。后者往往是半夜出現(xiàn),手持兵器,見人就砍,攪亂生意不說,竟將不少看場子的汝南軍卒活活打傷打死,臨末了還剝衣虐尸,待援兵趕到時,已被赤身高懸在旗桿之上。
汝南軍上下對此群情激憤,這也讓高覽徹底急眼,當即下令封閉九門,全城大索,誓要揪出元兇,為手下弟兄報仇,更是打破了之前對門閥貴胄的界限,如狼似虎的軍士以搜捕之名沖入高門大宅,有敢阻撓者直接拔刀相向。這些大宅子里雖素來養(yǎng)有護院武師,可面對甲胄弓弩齊全的建制軍隊,哪里敢反抗分毫,都只有乖乖束手的份。
以門閥世家們的慣用手段,派去下黑手的自然不可能是自家族人,更不可能明目張膽藏在自家宅院,所以軍士們搜來搜去,也沒搜出個結果。只是本以為這樣能讓這些兵蠻子吃個啞巴虧,可他們哪里有想過,人家高覽是什么出身?是講證據(jù)、講規(guī)矩的人嗎?他有的是野路子來對付這些套路。
所以高覽的應對很簡單,一次搜不到就兩次,兩次搜不到就三次,手下五萬大軍分成數(shù)十隊,整日披甲持銳出沒在城內城外的公卿士族之家,無論外堂內院都是說闖就闖,說進就進,把那些小姐丫鬟們嚇得每天哭作一團,踩踏花花草草自不必說,其中順手牽羊者更是不在少數(shù)。
這樣折騰了十來天后,汝南軍軍士順得口袋滿滿,樂此不疲,京城里的士族們倒是率先扛不住了,主動派人去找高覽求和談判,然而后者這下的胃口更大了,除了城中產業(yè)要盡數(shù)占奪外,還以撫恤傷亡士兵和出勤損耗為名索取賠償,且一開口就是兩百萬貫,直接嚇得去求和的士族代表差點當場暈厥。
按彼時的經濟狀況,富庶的郡城一年也不過得稅十萬貫,如果不是有大溪城這種超越時代的商貿重鎮(zhèn)在,兩百萬貫幾乎抵得上全國稅收總額了。許都城里的士族們雖然不缺錢,但很多家產都是屋舍和田畝,索取這么大的金額實在是太過夸張,就算是砸鍋賣鐵一時間也難以湊齊。
無奈之下,只能請司農王邑出面,求輔國將軍高抬貴手。其實高覽當然也知道兩百萬貫確實太多,他等的就是王邑來。遂假模假樣的賣了個天大的人情,將兩萬貫打了個一折——二十萬貫,同時提出了附帶請求:要把自己的官職再提上一提,一品大將軍縱使還差一點,二品的四征四鎮(zhèn)隨便來一個總可以吧?
只是這二十萬貫同樣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倒是這亂世小朝廷的官爵不值幾個錢,再三的討價還價后,最終賠款敲定為十萬貫,而官爵也直接提到了二品武將的最高檔——驃騎將軍,金印紫綬,位同三公。
被迫付出了這般高昂的代價,可以想象王邑為首的士族門閥們是有多么的無奈,本以為能用妥協(xié)換得數(shù)年安寧,而后再設法徐徐圖之,誰知吃到了武力甜頭的高覽反而是越發(fā)倨傲跋扈,除了皇城有趙云所率忠勇衛(wèi)鎮(zhèn)守著,還不敢輕舉妄動外,其余的所有律法規(guī)矩在他眼里都已是蕩然無存,更是動輒以屈辱士族門閥為樂,將他們的府邸視作自己的私家花園,要求各家輪流設宴款待,還須家中妻小親自作陪,往往還借著酒勁便當眾行淫,絲毫不顧及別人父兄在場。
大司農王邑得到消息后自是多次前往勸阻,結果說多了高覽還嫌煩,一個大巴掌將這位自比丞相的老臣當眾扇翻在地,而后看也不看便揚長而去。事后王邑在榻上整整休息了一天一夜,欲哭無淚之際痛定思痛,終于意識到當年用高覽來阻止楚國公進京的選擇是多么的愚蠢。
此時后悔似乎還為時不晚,于是乎那項之前一直被擱置的提議在此時被理所當然的擺上了臺面:請楚國公進京驅逐匪類、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