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林素菜館。
藍田叫了兩份米飯、一個百合蝦球、一個煙火牛肉和一個素火腿。
都是葒茗喜歡吃的。
等菜的時候,兩個人彼此都沒有話說,甚至一路走來的時候,都沒有怎么說話。
藍田擺弄起他的照相機,葒茗則心不在焉地環(huán)視著四周,拼了命地喝桌子上的那壺茶。周圍的環(huán)境算不上清幽,但還是給人一舒適的感覺。他們并不是第一次來,葒茗記得四年前他們三個和藍天云還有媽媽來過一次。
四年,似乎遙遠卻又近在眼前的記憶。
媽媽,想到媽媽。
前幾天剛和媽媽通了電話,她的聲音似乎很快樂,但是快樂中隱約透著憂愁,她不知道是什么。
事實上,她印象中的媽媽一直是這樣的,不,應該說是從三年前回去杭州以后。媽媽表面上總是一副樂觀的樣子。無論是她繳不出學費差點輟學時,抑或是被那個毫無人性、可惡至極的舅舅趕出房子,母女倆個無家可歸時,媽媽都是那副樣子。但也和現在電話里給她的感覺一樣,有一股別人無法捕捉的憂愁。
歸根結底,這些事都似乎是在三年前那莫名其妙的命運的捉弄后駐扎下來的??墒?,那到底是什么呢?是否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發(fā)生?
葒茗正沉浸在臆想的情景中不可自拔,另一個古怪的念頭忽然闖了進來,那就是:如果三年一切都按預定的美好的軌道發(fā)展,或者說她們母女留了下來,暫且不說她和藍田怎么樣,那么媽媽和藍叔叔呢?藍叔叔喜歡媽媽,其實誰都看得出來,而且劉媽那天說,媽媽和藍叔叔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認識了……那么、藍田也是知道的嗎?難道他以為……天??!
葒茗浮想聯翩,邊揣摩邊預測,邊回憶邊妄想。突然感覺大腦有點缺氧。
當她再次抬起頭來時,桌子對面一片空蕩蕩。
他不見了。
什么時候走開的?自己想什么事情呢竟然想到他離開都沒注意到。
不過他的相機還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上。
葒茗想起剛才在街上的情景,那瞬間閃爍的光斑仿佛還留在眼底余熱未散。
街拍?他什么時候喜歡上這個的?她對藍田這項愛好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拍了什么呢?她伸手拿過那架精致的黑色奧林巴斯SP相機,忍不住地打開液晶屏的旁白的按鈕。
天!這是他拍的么?葒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這個城市街頭的一幕幕,都以一種鮮明的狀態(tài)呈現在鏡頭里。
他抓取自然狀態(tài)下被攝對象的瞬間情態(tài),絲毫沒有經過修飾:風吹過街邊的法桐,火紅色的樹葉互相碰撞摩擦的一瞬間,似乎能看到生命堅韌的齒輪在咔嚓作響;
云很低很低地浮動在灰色的狹長的天空下,幾只灰色的不知名的鳥孤寂地劃過,一抹對于自由與漂泊的厚重感瞬間充斥滿整個心臟;
一個穿著舊舊的灰布衫的老爺爺推著一輛車在路邊賣烤地瓜,他的臉匍匐在面前地瓜的白騰騰的熱氣里,他伸著手正將一個地瓜賣給一個客人,但眼睛卻斜斜地看著一旁的小凳子上正在寫作業(yè)的孫子,滄桑的臉上是幸福的笑容;
公園的長椅上,一對年近花甲的老夫妻手握著手并肩坐著,夕陽金燦燦的余暉披在他們身上,他們安靜而微笑的臉龐清晰無比,經過歲月的滄桑之后歸于平靜所折射出的愛情的感動迅速升華,放大……
葒茗一張張仔仔細細看過去,在震撼和驚詫中看到了最后一張照片。
一個身穿的白色羊毛連衣裙的女生,手中提著大大小小無數的袋子,黑色的長發(fā)柔軟地卷曲著,被陽光曬得蓬松而芬芳。最顯眼的是她腳下那雙紅色的短靴,仿若是一片白雪中鮮紅的傲霜花。女生的頭微微低著,眉頭微微蹙著,整張照片居然有一種朦朧的、奇異的美。
這個女生就是葒茗自己。
“他簡直捉住了我的靈魂。”葒茗喃喃道。
“攝影師本來就是攝魂師?!?p> 葒茗被從背后傳來的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捧著相機的雙手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她驚詫地回過頭去,目光撞進了背后那個人的視線中,一陣熟悉的薄荷味清香灌進了她的鼻腔。
一個無比曖昧的姿勢,空氣在微微發(fā)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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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話:默默求收藏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