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束手而立的秦媽媽，忙賠笑著回稟道：“回二太太，今日這茶點卻是有些個特別，是咱們家大公子特意命了那藥鋪的人來府上熬制的，喚作冰鎮(zhèn)桂花烏梅湯的清涼好飲?！?p> 端坐老太君下首那位被喚作二太太的華服婦人，已端起手邊茶幾上那碗晶瑩剔透的烏梅湯來端詳了起來。點了點頭，才淺笑著轉(zhuǎn)首望向上座的老太太夸道：“若說府上最是得老太太心的還數(shù)咱們家這位大公子，旁的不論單是這份品味就不是尋常之輩敢比肩的?！?p> 說著略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茶碗，緩緩起身步過老太太身邊，親自端過桌面上那盛有七分滿的冰鎮(zhèn)烏梅湯來遞到老太太面前又接著夸道：“瞧瞧碗中晶瑩剔透的在這暑天里看著就喜人的很，再配上這花瓣口杯凸紋琉璃碗盛著就更是叫人冰涼沁透之感頓生。”
還未待上首的老太君接口，這位便又是忙補了一句來：“兒媳才湊了近些，便已能聞著好似這湯飲里還透著股沁香來？”
才這么會子功夫，就叫這二太太將自己要說的話抖落全了，聽得二太太這般一問已是忙不迭的欠身回話道：“是，二太太說的極是。湯里沁了桂花，這才芳香的很?！?p> 好容易讓自己接上邀功的機會又怎么能輕易放棄。已是又朝居中上座的老太太施了一禮，接著回稟道：“回老太太，這湯飲本就是才入了碎冰粒端進(jìn)二門的，若是不及時飲用怕是要沖淡了味道的?！?p> 聽她提醒，上座的老太太已是微垂眼瞼點了點頭，一見老太太已是允了，這秦媽媽忙示意著一旁的小丫鬟將手中的托盤遞給自己，笑著又稟道：“那容小的給老太太、二太太加上這最后一味來?！?p> 只見她揭開一個小巧的瓷罐來，立在近處的那幾個貼身丫鬟便覺一股香甜之氣縈繞不散，只肖微微一提氣頓覺這股略帶沁透的香味已是直透心底，盈滿周身。
“好香啊，這個是用糖腌制的桂花，不過又好似不怎么一樣？”這旁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石榴已是笑著接過秦媽媽遞來的小瓷罐問道：“可是要略略撒些在這湯飲之上？”
那旁的秦管事忙笑著應(yīng)道：“就是這般，這新鮮才釀的桂花蜜只為提味添色而已，真正入味的早已沁入這湯碗中了，勞煩姐姐了?！闭f著已是欣然退過一旁，束手立定。
雖未再多言，但心中已是篤定今日還真叫剛才那俊小子說準(zhǔn)了，定能在老太太這兒得回賞的。剛才偷瞧過，老太太聽得自己言語后也曾微微轉(zhuǎn)頭瞥過那瓷罐一眼，顯然是上心了。畢竟是這府里的老人，單是接下廚房大管事這差事都過了十個年頭了，又怎么不知道主家這位老太太的秉性。
那旁回坐到下首的二太太見老太君連嘗了兩口后，才端起琉璃碗來淺啜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又接了小半碗后，才稍停了停贊道：“確實當(dāng)?shù)闷鹎鍥龊蔑嬛瑑合边@今個也算是托了老太太您的福了，回頭打賞也算我一份才好?！?p> 聽得此言，老太太已是笑著將余下的小半碗分作兩口飲盡后，才擺手道：“打賞倒還在其次，秦谷孝家的，這冰飲可有多做的嗎？挑來個腳程快的與你們家二老爺送一份去，也好解解暑氣才是?！?p> 聞言二太太已是笑著接了一句道：“還有后院的幾位小姐也都給送一碗去才好，本就日日避在屋子怪悶的，咱們家山莊今年正趕上大修，又不得讓她們幾個去避些日子的?！?p> 正見老太太點頭附和著，那旁的秦媽媽又忙賠笑著回稟起來：“好在做了許多，原就是讓老太太嘗過了后，便端了去與小姐們解暑的，余下給哥幾個的都鎮(zhèn)在前院的深井里了，就連晚上納涼時還要再用些也是足夠的了?！?p> 謝了賞，退出二門外，秦媽媽臉上的笑意更舒展開來，再次摸了摸懷中的銀子便直奔小廚房而去。要說今日能得了這份大賞確實因得了那藥鋪小哥的指點，按說若是今天的賞銀倒是該那小哥得了才對，原也是外男不得的入二門，自己才代為將兩份打賞兜入懷中。
不過，到底是叫自己這個好些日子都未在老太太面前，露過面的廚房大管事，實實在在的漲了回臉不是，怎么也得分他一份自己才好安心的。
而屋里兩人一見那管事媽媽面展笑顏的往里進(jìn)，便已知今日這份差事算是辦妥了。忙起身迎了上前：“秦管事那湯飲貴府的老太太可還過得去嗎？”
“何止是過的去，咱們家老太太雖是未名夸，但這賞銀可是沒少給。瞧瞧，媽媽我可沒嚇唬你，這兩年間能得咱們家老太太親自看賞的外人，一個巴掌都用不上?！?p> 說著便已是摸出帕子，分出一大塊碎銀子掂了掂，轉(zhuǎn)手給了那旁的玥娘道：“要說今日這湯還真是送對了時辰，就是連咱們府上一向最是自夸，赴過幾回太妃娘娘宮筵的二太太都夸這湯味道好?！?p> “二太太？”那日與兄長敘舊時，雖是未曾多提及二房之事，但在自己那些粗略的記憶中，似乎叔父一家并不在主院居住。這些自是不好多問，忙謝過管事媽媽，才與魯大娘兩人面帶笑意的告辭出府，腳步輕快的往回轉(zhuǎn)。
“剛才，你怎么給那守門的小廝那么些個錢，少說也得有二十文吧？”魯大娘雖是對今日一下子便得了那么大塊銀子而欣喜不已，但當(dāng)瞥見玥娘狠塞了一大把銅錢，給那守門的小廝時卻有些不以為然。
玥娘笑著低聲解釋道：“那會兒我還小的時候，也不怎么懂得那等大宅門里的道道，每每碰壁后自己也就開始邊琢磨邊探聽其中的門道。大娘也聽說過那宰相的門房七品官一說吧？”
聽到此處，再瞧身旁的諸家小哥也是一臉的無奈苦笑，魯家大娘頓時也露出苦笑附和道：“還真有這么一說的，要說好在今日得了他們家老太君的賞，要不還真不好打發(fā)這守門的小廝?！?p> “大娘，你瞧著吧，明日咱們再入府時，那小廝定是跟換了人似的才對?！笔諗苛藷o奈之色，篤定道：“別看今日是花了二十文銅錢，但往后換來的卻不是這幾個小錢能買來的安心不說，指不定還能給咱們掙回更多來！”
此話絕非空穴來風(fēng)，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那有錢有權(quán)的主。今日兩人被諸葛府邀來家中熬制湯飲一事，定是不肖幾日便能傳遍整個內(nèi)城，試想那些本就好面子的公侯府第哪家是愿意落于人后的。
剛開始時，玥娘與兄長定計之際，便已預(yù)估到了此等情形。這般一來，反倒能無意間將兄妹倆特意為之的痕跡抹除干凈，更避過那些暗中之人的耳目才對。
晚間，小雜院中四人圍坐吃飯時，聽著魯家大娘又津津樂道的再將今日這好差事再說道了一遍，幾人也都是微笑頷首。
“我家小師弟原本就是個仔細(xì)的，要說起那好打聽這事來，也都是事出有因的。想當(dāng)年咱們藥鋪能在尚汝城中闖出名堂，也都虧了他那做事周全的性子。原本來鋪子里看食醫(yī)的也多為病患，誰人常用何方；用藥時又有何忌口；開食單時也要好生細(xì)究一番才妥?！?p> 說著轉(zhuǎn)而指了指一旁的玥娘接到告訴道：“你們可知道，我這師弟單是專為那些病患整理妥當(dāng)?shù)脑\籍就足以讓人動容的。單為此項這些來咱們家藥鋪就沒曾走脫過一位病患?！?p> 母女倆已是驚訝的定睛看過這邊，玥娘卻是叫陸師兄說的有些掛不住，忙擺手解釋：“我是跟師傅學(xué)醫(yī)不成，但作為大夫的基本醫(yī)德還是頂要緊之事。俗話說‘醫(yī)者父母心’，再者說了那可是性命交關(guān)的大事，可不敢仗著自己記性好便敷衍了事的，到底還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p> “哦，原來諸小哥你今日拉著那廚房的小丫鬟，問起府中老太太日常偏好的飲食是怎么回事??？”
忙應(yīng)了一聲：“今日才剛頭回去他們府上，原咱們也是為了讓老太太歡喜那烏梅湯才打聽的，這不是想著能多讓去幾回才好，要說這可比每日辛苦在仁德堂門前擺攤要好上幾分吧。”
“何止是幾分，不論另賞的，就是咱們煮那大鍋得的銀子就是擺攤的三倍多。只要不是個傻子就鐵定更樂意往那等府上送湯飲去?！闭f著忙笑著轉(zhuǎn)過話頭道：“今天他們家那個二太太不是也賞了一份嗎，要不明天咱們順帶再問問那位的口味如何?！?p> 玥娘倒是一時還未醒過神來，自己原是想為往后打聽府里的情形留個借口罷了，卻沒曾想居然叫同去的魯大娘分外的上心起來。雖不知演變成如今這狀況到底是好是壞，可不過是小事一樁而已，也并未未出言相勸一二，笑著點了點頭便將這事給揭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