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州城內(nèi),師徒兩人走在一眾衣著整潔的百姓中,他們十來日沒有換洗衣裳,蓬頭垢面,周圍的人都對兩人避而遠(yuǎn)之,生怕沾上一些晦氣。兩人也不管其他,跌跌撞撞來到了裴府門前。
“阿鳶,我們到了,端州盛做生意,商賈云集,這裴府是端州首富,進(jìn)了這高門大戶,也算是尋得安身之所了?!?p> “師父,我們走吧。”
忠叔小心翼翼的背起凌慕莞,踉踉蹌蹌的就往門前走。
朱紅色的大門前,兩只石獅子威風(fēng)凜凜,門口侍者看見了身著破破爛爛的兩人,趕忙上前擋住。
“哪里來的叫花子,怎么敢討飯討到裴府門口了,還不快滾?!币粋€肥頭大耳,體型壯碩的男子嫌棄的說道。
“這位小哥,麻煩通傳一聲,我們找裴府二奶奶,受人所托,有要事稟告,讓我們進(jìn)去吧?!敝沂蹇嗫喟?。
“二奶奶也是你說能見就能見的,平時施粥時間早過了,要飯去別處,去去去?!?p> “小哥,我們是真有急事啊,你……”
話沒說完,朱紅的大門就已被推開,一位身著鵝黃外衫,面容清秀的女子走了出來:“何人在此吵鬧,擾了貴人清凈你們誰擔(dān)當(dāng)?shù)钠稹!?p> “碧瀾姑娘,不是哥幾個想吵了,是這兩個一老一小的叫花子非要見二奶奶,小的們也是沒有辦法啊?!眲倓傔€神氣十足的侍衛(wèi)立馬變了嘴臉,對著身旁的年輕女子恭恭敬敬,笑臉相迎。
“二位所為何事,我是二奶奶身旁的丫鬟碧瀾,不妨告訴我?!彼⑿χf。
“碧瀾姑娘,勞煩你將這只金釵遞給二奶奶看看,還請轉(zhuǎn)告一聲故人所托。”
碧瀾接過那做工稱得上是十分精致的釵子,暗道:這兩人衣衫襤褸,怎么會有這等寶貴之物。
“兩位跟我進(jìn)來吧,我這就去稟告奶奶,請。”
黃花梨木桌前,點絳朱唇,面若桃花的女子,手著漆金狼毫筆正題著詩,句末剛結(jié)尾,碧瀾就請示走了進(jìn)來。
“慌慌忙忙,所為何事啊,碧瀾?”溫書語一邊整理一邊溫柔的問道。
“夫人,有兩人求見,還給了這媚金釵,說故人所托,一定要讓夫人看看?!彼龑⑿淇诘慕疴O遞上前。
看到那梨花玳瑁云紋金釵,溫書語先是微微一怔,便激動的抓著釵子問:“人在哪里,快帶我去,快?!?p> “是,夫人,婢子已先將人請入了屋,暫時入座在閑云閣?!眱扇思奔泵γ挖s往閑云閣。
眾人齊相聚集在閑云閣,溫書語眼帶淚花,急忙問到:“這位大哥不遠(yuǎn)萬里送來信物,可是永娘姐姐有話帶與我,自我姐妹二人分別,已過十又五年,她人現(xiàn)在可好?”
師徒兩人互看,便齊齊下跪。眾人面色不解。
“不瞞夫人,小人此行便是為報永娘遺愿,小人與永娘效力于盛京的一所鏢局,半月前,我們在押送一車貨物時遭遇了土匪,隊伍二十來號人,皆遭屠殺,永娘為掩護(hù)我們逃生,一人拖住匪寇,已遭遇不測,永娘心地善良,她臨終前含淚要求我要將她的孤女送到裴府,小人也算不辱使命了?!敝沂逯刂貙㈩^磕在地上。
“鳶兒,給姨母磕頭?!?p> 溫書語早已淚流滿面,緊緊手握金釵,上前抱住凌慕莞:“我可憐的孩子,姐姐一走十五年,也不曾寄一封書信回來,如今,如今卻,鳶兒,你母親可有說些什么?”她淚眼婆娑,殷切的望著凌慕莞。
凌慕莞面色蒼白,眼眶紅潤,使勁全身力氣回答:“母親常常誦讀一首詩,柳下清風(fēng)庭院,花間姊妹秋千。記得春樓當(dāng)日事,寫向紅窗夜月前。憑誰寄小蓮?!北泱w力不支,暈倒了過去。
“鳶兒,鳶兒!”眾人皆慌忙。
凌慕莞腦袋昏昏沉沉,剛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鵝梨帳中,一群陌生人圍在床榻邊。
溫書語眼見她醒來,臉上瞬間掛滿喜色,眼淚汪汪:“好孩子,終于醒了,大夫說你一路奔波,不曾好好休息,擔(dān)心死姨母了?!彼o緊摟著凌慕莞,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許久沒有沉溺在這溫暖懷抱,凌慕莞也啞聲說道:“姨母不必?fù)?dān)心,阿鳶休息幾日便好了?!?p> “好孩子,來,大家都來看你了?!彼钢晃簧硇胃咛?,神色俊郎,溫和如玉的白衣男子道:“阿鳶,這是姨父?!?p> 裴家軒彬彬有禮的笑道:“阿鳶你好,我是姑父?!?p> “阿鳶見過姑父?!?p> 又指著一個看著年僅七八歲,雙目炯炯,笑若清風(fēng),身姿俊朗的少年道:“這是三姨夫和姨母的公子,也是你的表哥,佑安”
凌慕莞甜甜的笑道:“阿鳶見過佑安表哥?!?p> 裴佑安看著小貓般乖巧的表妹,心中竊喜:“表妹不必拘禮,以后在裴府我?guī)е阃??!彪S即又揚起少年般恣意的笑。
溫書語啟唇,淺淺微笑道“還有個尚在襁褓的小妹,等阿鳶的病好了,姨母再帶你去看看妹妹好嗎?”
“嗯嗯?!?p> 裴家軒溫柔的說:“讓書語姨母裴阿鳶聊會吧,我們?nèi)湫┌才??!?p> 溫書語神色盡是對凌慕莞的憐憫:“可憐的孩子,你母親信任我,我定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與傷害了,我是你的姨母,也可以是你的母親,稚鳶這個名字聽著怪讓人覺得心疼,姨母曾你一字可好?”她歡喜的望著凌慕莞。
“露華濕橫塘,芙蓉何姌裊,慶賀我們姌姌往后前路順?biāo)?,以后,姌姌便是我裴府的小姐,是我溫書語的掌上明珠。”
凌慕莞緊緊抱住她,抱住這來之不易的溫存,抱住這真誠的善意,所有的害怕與驚慌都在此刻煙消云散“好,姨母姌姌聽姨母的?!?p> 溫書語將她哄睡后便回到了房間,望著窗外已沉下的夕陽,回想著柳樹下,作詩弄花,嬉戲玩笑的總角少女。
姐姐,你放心走吧,阿語一定會護(hù)好姌姌,不會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姐姐,阿語想你了。
她閉上雙眼,乞求升起的月光將她的心聲帶到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