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荒野絕戀

第十六章:他們倆之,徽州女人的故事

荒野絕戀 菲蘋果 3553 2013-09-21 10:52:46

    晚上,晴朗和秋娃找了一間廢棄的祠堂住下。

  秋娃一直問晴朗,會不會有鬼。晴朗說,你安心休息吧,哪里有那么多鬼啊。而且沒做壞事你怕鬼干什么?

  秋娃想想也是。便不再多問了。

  早晨,他們在公雞的打鳴聲中醒來,牛嘟嘟地叫著,狗也搖著尾巴跟主人要吃的。

  有來祠堂拿稻草的村民看見秋娃和晴朗。便問:“你們怎么進村子來的?!?p>  秋娃和晴朗如實說了昨天的遭遇。

  村民說:“你聽說過一個詞叫障眼法嗎?或許你們真的碰到了什么靈異事件了。”

  村民又說:“我們村子很少有人能進來。既然你們來了。就到我家吃飯吧?!?p>  秋娃和晴朗也沒客氣,就跟這個村民到他的家里。一路上,晴朗看見很多穿著長袍馬褂的人從村里匆匆而過。

  她問秋娃:“看見這些人了嗎?”

  秋娃說:“那里有人???你眼花了吧?!?p>  晴朗不再說話。她怕嚇到秋娃。

  他的家在村子最南頭,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徽州古民居具有比較固定的制式,錯落有致的馬頭墻,飛檐雕琢的高門樓。

  秋娃和晴朗看見他們家的廳堂上面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吳怡德堂”四個字,估計這家的主人姓吳。

  堂匾之下掛大幅畫軸,上面是松鶴延年圖,畫軸兩邊懸掛對聯(lián),上面寫到“讀圣賢書明體達用,行仁義事致遠經(jīng)方”畫軸之下設(shè)一長條桌,條桌前擺有八仙桌,桌旁擺了兩張?zhí)珟熞?,雖然經(jīng)過時代的洗禮,太師椅上的木雕也是十分精美的。廳堂兩側(cè)設(shè)茶幾座椅,板壁上掛名人字畫。

  正壁的長條桌上。東側(cè)置放一古瓷花瓶,西側(cè)擺設(shè)精致木雕底座古鏡。晴朗看秋娃奇怪地看著這些擺設(shè)就跟他介紹說:“古時稱左為東,右為西,取諧音“東平(瓶)西靜(鏡)”之意。中間擺放一古鐘,準點自鳴,與東西瓶鏡的擺設(shè),共同組成“終身(鐘聲)平靜”的意韻?!?p>  晴朗又說:徽州民居的廳堂絕大多數(shù)都和“天井”相連,三間屋天井設(shè)在廳前,四合屋天井設(shè)在廳中。為了安全,徽州民居一般不向外開窗,天井可謂既封閉又通暢,馬頭高昂的“封火墻”起到防火防盜的封閉作用,天井的設(shè)計使得屋內(nèi)光線充足,空氣流通。天井的設(shè)計還反映了徽商傳統(tǒng)的聚財意識。按風(fēng)水理論,水為財之源。經(jīng)商之人,忌諱財源外流。天井能使屋前脊的雨水不流向屋外,而是順水枧納入天井之中,名曰“四水歸明堂”,以圖財不外流的吉利。

  秋娃沒說:“沒想到你了解這么多,我這個東北人就不甚了解了。”

  晴朗說:“我是AH人,自幼喜歡徽州文化?!?p>  秋娃說:“那就難怪了?!?p>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年長老太太進來了。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村民不見了。

  她是瞎子?!笆钦椅业目腿说搅藛幔?p>  晴朗說:”我們是路過此村的游客。

  老太太說:“我等的就是你們,好在你們來了?!?p>  晴朗聽這老太太的聲音有些熟悉,但一下又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聽到她的聲音了。

  秋娃趴在晴朗的耳朵旁說:“這不是昨天念詩的聲音嗎?”

  晴朗一驚,說:“估計還真是她念的?!?p>  秋娃走到老太太跟前說:“奶奶我是旅行者,昨天不知道怎么就到這里來了,但是昨天一個人都沒看到。只是晚上聽到一個老人在念《紀念珠》這首詩。

  晴朗又問:“老人家,你怎么說你等我們啊?!?p>  老太太說:“以后你們會知道的?!?p>  老太太又說:“我想他啊。我嫁給他不到七天,他就走了。已經(jīng)80年沒有見到她了。我想他就念這首詩。我的眼睛都已經(jīng)哭瞎了?!?p>  瞎老太太開始跟晴朗他們講自己的故事。

  “我嫁到他家的時候,才15歲,當家排行老四,他們就叫我四嫂。我長的端莊美麗,四爺很喜歡我?;楹笃咛欤汶x家去經(jīng)商去了。

  老太太說:“徽州山多田少,土地貧瘠,田產(chǎn)不足以自給。為了生存,一代一代的徽州人只有出外行商,求食四方?;罩葜V語說;“以賈為生意,不賈則無望。”——這是徽州男人的宿命,也是徽州女人苦難的開始?!?p>  晴朗想到了這樣一句話:“前世不修,生在徽州,不三四歲,往外一丟?!?p>  也想到了這樣的一個場景。

  四嫂送走了她的丈夫,新娘送別了新郎。這只是無數(shù)徽州女人故事中的一個。小船緩緩地駛離了江邊,新婚夫妻依依難舍。春天的雨是綠色的,絲絲縷縷。山影倒映在江水中,玲瓏剔透。微微的風(fēng)從山谷中吹過來了。正是茶山飄香的季節(jié),蔥蘢的茶樹將盈盈的綠色涂滿了的山野。

  四嫂的眼眶里彌漫著潮濕的霧氣。丈夫的身影漸漸遠去了,看著小船像黑點似的越來越小,融化在春天飄渺的霧氣中,她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一年,十五歲的年輕女人挑起了全部的生活重擔,也挑起了沉重的思念和漫長的等待。丈夫走后第一年,四嫂在供桌上的瓷瓶里鄭重地放上了第一枚山核桃。只要丈夫不回來,她每年都要在瓷瓶里放上一枚。“鳥兒要歸林,核桃樹有根?!本拖窀枥锍?,四嫂相信,鳥兒不會忘了家,就像核桃樹的根深深地扎于泥土之中。這是一種祝福,也是一種祈盼。

  村口小河水日夜奔流,永不止息。春去冬來,四季更迭。日子也像這小河的流水一樣,年復(fù)一年。瓷瓶里的山核桃一枚枚地在增多,四嫂的丈夫一直沒有回來——有人說他去了杭州,還有人說他參加了解放軍。每次來信,他都說會很快回來,可四嫂一次次地失望了。她心里明白,丈夫一定遇到了困難,甚至連回程的盤纏都無法籌齊。許多徽州男人就是這樣,一去不返,永無歸期。但四嫂堅信,丈夫會回來的。她站在村口的大榕樹下,遙望遠方。村口的小河邊,她長久地佇立,望穿秋水。過往的商船來來往往,四嫂幻想著有一天,丈夫也會從某一條船上下來,與她一起沿著熟悉的鄉(xiāng)路回家……

  這就是希望!這希望支撐著四嫂的生活勇氣。她里里外外地忙碌著。養(yǎng)豬喂雞,背柴拾草,茶山上閃動著她的身影,長長的村巷里響著她的腳步……。

  苦和累都不可怕,最怕的是寂寞。丈夫走后,空曠的大宅子就顯得更冷清了。漫漫長夜寂寞無處不在,像幽靈似地隨風(fēng)飄蕩。凄冷的月光撒在高高的白墻上,映照著靜寂中的黑門、黑窗、黑瓦。四周萬籟俱靜,只有風(fēng)的聲音和老鼠的響動。四嫂躺在床上,睜著雙眼,望著斑駁的月光,長夜難眠,輾轉(zhuǎn)反側(cè)。

  秋雨拍打著窗牖,江水嗚咽,如泣如訴。農(nóng)閑時枯坐天井,望著屋檐下的滴水,四嫂的思念也點點滴滴,滴不斷,聲聲亂……。

  老太太說:“我想他不會回來了。但是我活一天就等他一天?!吧荒芡?,死要同穴啊”。

  老太太的話打斷了晴朗的思緒。

  這句話好熟悉。晴朗忙問:“你家姓什么?

  老太太說:“我家姓吳?!?p>  晴朗有點失望,她想到神秘老嫗托他辦的事。

  老太太已經(jīng)一顆牙齒都沒有了,嘴角的皺紋就像她常年積攢的山核桃。臉上的皺紋就像秋天的榆樹皮。只是這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還藏著希望。

  秋娃一邊靜靜地聽老太太講故事,一邊打開畫板將老太太和這房間里的擺設(shè)都畫進了畫里。

  老太太說:“我累了,我估計等不到我的四爺了。你們?nèi)艨吹剿?,請轉(zhuǎn)告他,我等了他一生。我死后會埋在山腳邊的核桃樹下。

  “這個事情只有你們能幫我辦?”

  秋娃趴到晴朗的耳朵說:“這不是胡說嗎?我們跟她只有一面之緣。她的后事。我們怎么會幫她辦理。”

  晴朗壓低聲音說:“我們就按照老人家的吩咐去做吧?!?p>  老太太從兜里掏出四個核桃。核桃已經(jīng)沒有一點棱角了,圓滑地像四顆黑色的珠子。

  她遞給晴朗說:“這四個核桃你們見到他時候,你們交到他的手里。它們跟了我80年了。還有76個核桃,在瓷瓶里面。

  說完這句話。老太太死了。

  秋娃跑到小村子里,小村子再次空無一人。

  秋娃先去山腳的核桃樹下查看地形。發(fā)現(xiàn)一個墓地已經(jīng)建好,一口空棺材已經(jīng)放在里面了。

  秋娃返回老太太的家。老太太還跟剛才一樣安靜地坐著,只是徹底沒了呼吸。

  秋娃背著老太太,將她平放在棺材里。然后跟晴朗一起用土把老太太掩埋了。

  在掩埋老太太的過程中,晴朗看見一個穿著解放軍服裝,帶著八角帽的年輕人一直在旁邊落淚。

  晴朗知道秋娃看不見,也就沒有跟他說。過了一會那個穿軍裝的年輕人走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