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要盡快離開這里,這里讓我不安和心悸,我怕我還沒來的急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生活,就已經(jīng)被這墓地嚇死。
我背起行李,加快速度行走,我看了看指南針,一路向南。
巴西作家保羅.柯艾略的小說《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里面有段話,我一直記得:“每個人,在他們年輕的時候,都知道自己的天命。在那時候,每件事情都清晰不昧,每件事情都有可能。他們不會害怕做夢,也不畏懼去渴望生命任何發(fā)生的事物。然而,隨著歲月流逝,一股神秘力量將會說服人們,讓他們相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天命?!?p> 而什么是天命,是命中注定要發(fā)生的一切,還是我必須要履行的一種責任,然后離開這個世界。
我一路行走,一路思考。我預(yù)感到這將會是一次匪夷所思的旅行,從一開頭就已經(jīng)注定。而我將不再回頭,繼續(xù)用我的雙腳丈量腳下的大地,用我年輕的理由作為前進的賭注。
我才25歲,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我還小。我的生活按部就班地過25年,跟所有城市里生活的孩子沒有什么兩樣。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我的生活被八卦新聞、網(wǎng)絡(luò)游戲、垃圾食品所包圍的時候,我才突然想突圍。而這突圍是臨時性的,我畢竟離不開人間的煙火,我在第一章就已經(jīng)說了。我會遵循命運對我的安排,工作、賺錢、結(jié)婚、生子。
就這樣,我走了很多天,腳掌上起了一層厚厚的繭子,并起了好幾個大泡,我用針將泡挑破,將膿水擠出來,貼上創(chuàng)可貼繼續(xù)走。
5月3日,我跨過了銅陵段的長江大橋。我想到了這句話“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而我只是帶著丟丟,背著行李而已,但也有“宜將勝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xué)霸王”的豪情。
我現(xiàn)在的方位已經(jīng)在長江以南,連著長江的分流處有一小島。面積約2平方公里,像一只巨大的蓮蓬漂浮在長江水面。它是經(jīng)千年泥沙沉淀而隆起的江心洲。
我乘船來到島上,島上沒有人居住,這個島上有四條街,破敗的房子依稀可見當初的繁華。
我目光所及之處到處是殘垣斷壁,完整的房子很少。我看到島上有報館、郵局和妓院,鴉片館的遺跡。
這里應(yīng)該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大多數(shù)房子的門是敞開著的。我背著行李一間一間房子參觀。留存的房子大多數(shù)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上面有雕欄畫棟,四處結(jié)滿了蜘蛛網(wǎng)。
我推開一間,門欄上有怡紅村匾額的門,里面突然有幾只蝙蝠飛了出來,抖落出一陣灰塵。陽光從天井照進院子里,幾個房間都陰森森的,一張床上的帷幕已經(jīng)被歲月風化,有好幾個窟窿。一條紅色的旗袍放在床上,上面卻一塵不染。從旗袍的長度來看,她的主人個子應(yīng)該在170CM左右。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但從房間的陳設(shè)來看,這里應(yīng)該是昔日的妓院。
轉(zhuǎn)了一圈,我想離開這座小島。我站在河邊,等了幾個小時,也不見有船家過來。我只好帶著丟丟返回島上,尋覓一處住處。
夜幕再次降臨,我處于這片孤島之上,四周江風陣陣,遠處有??吭诖a頭的漁船上有溫暖的燈火。
這里卻是一片黑暗,所有的房子影影綽綽,在月光下如同一座座詭異的城堡。我能幻想到這里昔日的繁華。這樣的夜晚,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刻,會有歌女在賣唱,會有妓女站在門口招攬著客人,還會有報館的油墨香在空氣中飄蕩,明天不知道誰又會出現(xiàn)在新聞頭條。戲臺上會有鑼鼓的聲音和觀眾的吶喊聲,一個絕世的名伶或許正在舞臺唱著《貴妃醉酒》?!昂u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
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jīng)成為了久遠的記憶,隨著歷史的塵埃飄散在空氣中。我沒有時光穿梭機,無法回到過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黑暗小島上的一戶人家掛起了紅色的燈籠,這里本是沒有人居住的??!
我順著紅燈籠的方向走去,丟丟跟在我的后面。我又來到了怡紅村的門前,只見兩只大的紅燈籠掛在門前,院內(nèi)四個角落也分別掛了四盞紅色的燈籠。只是相對小了很多。廳堂內(nèi)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穿著我白天看到的那件紅色旗袍,她個子很高,很瘦,頭發(fā)很長,雖然全部都白了,仍然盤在腦后,插了一根碧綠色的簪子。牙齒好像都掉光了,卻仍涂著口紅,臉上抹著胭脂。皺紋像一條條細小的蟲子深深地生長在她的臉上。她穿著一雙高跟鞋和一雙黑色的絲襪。我能想象出她當年的風韻?;蛟S她就是當年這個孤島的頭牌。她拿著扇子在低音淺唱著《夜來香》。仿佛在等待著她的情人到來。只是她太老了,老的已經(jīng)沒有力氣把歌唱完。
這大半夜里看到這一幕還是會使我頭皮發(fā)麻。我估計她的耳朵已經(jīng)沒有了聽力,眼睛也大好。她看不到我的存在。
她有氣無力地唱了一會,然后坐在床邊,拿起香煙抽了幾口,然后顫顫巍巍地向我走過來。她并沒有看見我。她吃力地把門關(guān)上了。吹滅了庭院內(nèi)的紅燈籠。
掛在院外的紅燈籠還在夜空中閃閃發(fā)亮,讓這個寂靜的小島了有了點生氣。
我跟金毛狗丟丟隨便打開一戶人家的門,一群不知道是什么鳥撲撲啦啦的飛了出來,鳥的叫聲再次將這個小島的安靜打破。
第二天清晨,有幾個老人乘船來到島上,侍弄島上的田地。我便向他們訴說昨天晚上我的所見所聞。
老人們驚訝地看著我:“這個島上沒有人住,你見鬼了”。
老人們說:“你說的這個老太太我們知道,她原來是這個島上的妓女,跟一個國民黨的軍官好上了。后來軍官不知道是走了,還是死于戰(zhàn)火。
“這個女人就一直在島上等他,一等就等70多年。她跟軍官是晚上認識的,所以她每晚都會點上燈籠,等她的情人??谷諔?zhàn)爭時期,日本軍隊轟炸了兩次這個小島,當時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只有這個女人執(zhí)意不走,她說她的情人一定會來找她。好在她的命大,竟然在轟炸中活了下來。3年前這個老人已經(jīng)去世了,被鄉(xiāng)鄰們安葬在這個島上。”
我見鬼了?
那件紅色旗袍深深地印進了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