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04:47訊問室
石靈韻剛剛步入訊問室，馬云便迫不及待的先開了口。
“剛剛的老太太是……”
“怎么？你認(rèn)識？”石靈韻察覺到她的反常，不禁心生疑惑。
“不……不認(rèn)識?！瘪R云矢口否認(rèn)，隨即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反問道：“剛剛……剛剛那個老太太說李明崎是她們家的恩人？”
“是的?！笔`韻言簡意賅的解釋道：“她們家條件比較困難，前段時間孩子病了，沒錢治病，李明崎幫孩子交了住院押金，現(xiàn)在孩子病好了，老太太想帶孩子登門道謝，沒想到……”
“不可能！”馬云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言辭鑿鑿，目光灼灼。
“嗯？”面對馬云的激烈反應(yīng)石靈韻不禁一笑，“不可能？什么意思？難道我還會騙你嗎？”
“你們……你們……”馬云活像一個剛剛被人搶走了玩具的孩子，滿腹委屈，眼中泛出憤怒的紅色，“你看！好好的看清楚！”她怒喝著，義無反顧的擼起袖口，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要捍衛(wèi)什么。
只見她的胳膊上已是千瘡百孔，布滿了煙蒂的燙傷和深紫色的淤青，呈現(xiàn)與石靈韻眼前的慘狀只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這些！這些全部都是那個姓李的畜生干的！”她聲嘶力竭的喊著：“你們絕對不能將這個畜生說成大善人！活菩薩！不能！決不能！”
PM07:00重案組
辦公室內(nèi)安靜的猶如清晨的街角花園，只是氣氛緊張，無一絲的恬然和輕松之感。
“據(jù)馬云反應(yīng)，李明崎不僅長期以來對其實(shí)施性侵害，手段殘忍惡劣，而且，平日里的生活也是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這么一個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相信他會心慈面善的資助弱者?！笔`韻把玩著手中的圓珠筆，眉頭緊鎖。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兩個人對李明崎的認(rèn)識和評價，可謂千差萬別?？傆幸环绞窃谡f謊?！标P(guān)云蘿不置可否。
“那么，梁慧嫻的出現(xiàn)，難道是為了掩飾什么？”石靈韻沉吟道。
PM21:20營市小區(qū)
路燈昏黃的光線將小巷映襯的更加凌亂和不堪，坑坑洼洼的路面污水橫流。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悲涼之感。這處當(dāng)年紅星紡織廠的家屬院已是海城僅存的一批平房區(qū)，飄零在城市的西北邊緣，仿佛被人遺忘了一般。
路實(shí)在太窄，石、關(guān)二人只得將車停在路口，徒步而行。
雖然是照著地址，可兩個人還是費(fèi)盡周折才終于找到梁慧嫻的家門。
關(guān)云蘿敲了好一陣門，才聽見屋內(nèi)悉悉索索的響聲。片刻之后，來開門的正是梁慧嫻。
“阿姨，真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吧?！币姷嚼咸坌殊斓臉幼?，關(guān)云蘿忙不迭的道歉。
“是警察同志??！”老太太認(rèn)出了二人，忙閃開門口，“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p> 邁步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間小到難以容身的屋子。屋子的正中央拉著一塊花色的布簾，將房間一分為二，使整個房間顯得更加局促。顯然，布簾后面便是一家人的臥室了。
一張舊式八仙桌加上兩把椅子便已占去屋子大半。雖然事先已經(jīng)做了充分的思想準(zhǔn)備，可實(shí)際情況還是讓石、關(guān)二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坐，你們坐?！崩咸贿呏钢莾H有的兩張椅子，一邊趕緊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來。
石、關(guān)二人望著碗中的咸菜和清粥，心中不約而同的驟然一酸。
“阿姨，您別忙了，不礙事的。”關(guān)云蘿忙止住她說：“我們坐一會兒就走了，您別忙了?！?p> 老太太卻一再堅持的將桌子收拾妥當(dāng)?！罢媸且娦α?，家里一年也來不了幾回生人，整天就我們孤兒寡母的，邋遢慣了，你們千萬別見怪啊……”老太太滿臉的羞愧之色。
“我們也沒什么事兒，只是正巧路過便過來看看您，沒想到打擾您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笔`韻解釋道：“孩子睡了？”
“嗯，睡了。家里連臺電視都沒有，不睡覺還得電燈熬油的，電費(fèi)貴的嚇人?！崩咸樣樀男Φ?。
石靈韻不忍再聽，站起身來道：“那……我們就不坐了，省的吵著孩子。”說著，她掏出自己的錢包，“阿姨，隨身帶的錢不多，您給孩子買點(diǎn)好吃的吧。大病初愈總得補(bǔ)補(bǔ)身體，孩子正是需要營養(yǎng)的時候?！边@時，關(guān)云蘿也緊跟著將所帶的錢盡數(shù)掏出，合在一起。
“這……”老太太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你們這是……不行，不行……”
“沒別的意思?！笔`韻將錢硬塞在老太太的手中，“就當(dāng)是我們做阿姨的給孩子的零花錢，您要是不收，那就太見外了?！?p> 老太太的雙眼瞬間濕潤了，嘴唇懦懦的張張合合，卻一句話也未能說出口。
走在巷子里，石、關(guān)二人依舊沉浸在一種壓抑和悲戚的情緒中無法自拔。街角的路燈孱弱的散發(fā)出昏黃的燈，映在兩個人的臉上，顯得倉皇和憔悴。
良久之后，關(guān)云蘿輕輕嘆道：“韻姐，您覺得梁老太太會說謊嗎？”
石靈韻沉默了良久，才答非所問道：“跟相關(guān)部門反映一下，這種情況，我們不能不管，要盡快聯(lián)系?！?p> “是?！?p> AM08:10重案組
會議室內(nèi)氣氛凝重，石靈韻端坐于前，一臉肅穆。
“這個案子看似線索不少，尤其是現(xiàn)場的勘察及證據(jù)采集方面，指紋、毛發(fā)、DNA等重要物證尤其充分。但是，我們深入分析一下，會發(fā)現(xiàn)，情況并沒有我們所想的那么樂觀。諸多的證據(jù)其實(shí)都是死的，無法進(jìn)行有效的延續(xù)和拓展，所以，勢必導(dǎo)致目前這種死胡同的狀況?！?p> “韻姐……”朱一朵推門而入，打斷了石靈韻的講話，“梁老太太來了，而且……”朱一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AM08:23石靈韻辦公室
“阿姨，您來了……”石靈韻推開辦公室的門便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梁老太太。
“警察同志，又來麻煩你了……”見到石靈韻進(jìn)來，梁老太太趕忙站起身來，“是有事給你匯報?！?p> “您坐下說，坐下說……”石靈韻接了杯水，放在梁老太太身前的茶幾上。
梁老太太端起水杯，捧在手里，喝了兩口，隨即道：“真是渴了，是這樣。昨天晚上，你們剛走不就，又有人來敲門。我開門一看，是街上的一個姑娘，叫婁佳逸的。她的父母也是紅星廠里的老工人了，我們兩家也算是多年的老街坊了，熟悉的很，小姑娘是我看著長大的。她來的時候拿了個牛皮袋，一張嘴說是李廠長托她轉(zhuǎn)交給我們的。我當(dāng)時一聽這話就給蒙了……”梁老太太說到這里仍然有些小心翼翼，眼中呈現(xiàn)出些許的惶恐和不安，聲音也因此而壓低了不少。
“阿姨，您別著急，慢慢說……”石靈韻趕忙安慰道。
梁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待呼吸稍稍平穩(wěn)之后才接道：“我說李廠長不是人都沒了嗎？丫頭，李廠長這是什么時候讓你給我們的??？小姑娘之后就前言不搭后語的，也沒給我講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走了。等她走了，我打開牛皮袋，你猜怎么著？”梁老太太深吸了一口冷氣，道：“里面竟然是滿滿的一堆錢！我的天哪，我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也沒見過這么多錢??！再說，人家李廠長非親非故的憑什么給我們這么多錢??！警察同志，我左想不是，右想也不是，一晚上沒合眼。這不，一大早我就趕過來了，想著把這錢給你們。要不然，呵呵，今天晚上老婆子我還是甭想睡著覺啊?！绷豪咸f著將一個淡黃色的牛皮袋從隨身攜帶的包里取出來放在茶幾上，然后長長的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一個巨大的心理包袱。
望著梁老太太用她那雙干枯的手將牛皮袋無比自然和輕松的交到茶幾上，石靈韻的心底頓時翻江倒海，她太清楚對于這位六七十歲的老人而言錢意味著什么了，石靈韻只覺喉嚨有些堵，鼻子有些酸，“阿姨，您……真的，太偉大了！”沉吟無措了許久，她才終于開口。
“這……這話怎么說的。這錢又不是我的，是人家李廠長的。就是他給我們，我們憑什么要啊……對不對？”梁老太太輕描淡寫的推脫道：“好了，警察同志，我該回去了。就麻煩您把這些錢交給李廠長家里吧，給他老婆孩子說，就說謝謝他們的好意，我們不能要……”梁老太太說著便要起身告辭。
“阿姨，您稍等，我找人送您……”石靈韻終于緩過神來，忙抓起電話。
“不用……不用……”梁老太太擺了擺手，道：“你們工作忙，我自己溜達(dá)回去就行了?！?p> “您……您溜達(dá)回去？”石靈彩無比驚愕道：“您家離這兒怎么也得十幾公里??！”
“再遠(yuǎn)遠(yuǎn)不過腿嘛！”梁老太太不以為然的一笑，“我每天都是這么溜達(dá)著撿瓶子的，早就習(xí)慣了，你們忙，我走咯，麻煩你們了……”梁老太太說著合了合掌，面色平靜。
石靈韻聞言只覺一時語塞，她木訥的站在哪里，目送梁老太太的背影慢慢遠(yuǎn)去……
許久之后，石靈韻打開袋子，異常虔誠的將袋子里的錢一摞一摞的碼在茶幾上，整整二十萬……
望著眼前城墻一樣規(guī)整的現(xiàn)金，石靈韻心中不禁感慨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