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任落華全家遷居中華來,任淑君便是府中主君,執(zhí)掌門戶,統(tǒng)御宗族。除兩位至親長輩外,任氏一族以他為尊。但他萬萬沒想到,在自己的府邸之中竟會遇襲。
至于襲擊者,自然是鹿淮。
這是任落華吩咐的,他知道如果事先告知了任淑君給鹿淮喂招,任淑君出手便會有些刻意,無法驗證鹿淮真正的功夫進(jìn)益,是故讓他躲在門后伏擊任淑君,打一個出其不意,這樣的比斗才會真實。
眼見劍鋒到了鼻端,任淑君當(dāng)即左足一點,身如離弦之箭,退到了園子當(dāng)中。
鹿淮毫不懈怠,使上電母劍,縱了上來。他修習(xí)上神九劍已久,練得十分熟練,手里長劍有如一條飛龍,真有電光閃現(xiàn),雷火霹靂之勢。
任淑君不敢怠慢,雙手使上洪陽劍指,抵擋鹿淮的長劍。洪陽劍指并非九霄峰功夫,而是任落華所創(chuàng),以指為劍,內(nèi)力代替劍氣,是故此時的比斗,便是有形之劍對無形之劍。
雖然任淑君未有防備,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但畢竟是久歷江湖之人,應(yīng)對之策十分迅速。
他于洪陽劍指上浸淫四十年之久,比任崇圣強(qiáng)之百倍,此時指力發(fā)出,鹿淮只覺鋒芒大盛,奔射而來,只能用盡全力,加以抵擋。
過了二十招,鹿淮的電母劍已然使老,便一抖長劍,換了一路共工劍,劍如洪水奔騰,淹沒九州。
任淑君已然認(rèn)出,攻擊自己的正是跟老太爺學(xué)武的少年,心里不解,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對自己動劍;又見他氣勢過人,已得上神九劍真意,知道是父親的手筆,當(dāng)下不敢小覷,打疊了十足的精神與之比斗。
又過十招,鹿淮尋了一個破綻,躲開任淑君的一記指力,長劍一抖,直取任淑君面門。任淑君沒有躲避,反而伸出右手食指,正對著劍尖,竟迎著劍尖點了過去。
鹿淮見狀一驚,心想如果他手指與劍鋒相碰,豈不是要被生生切了去?有心撤回長劍,但他經(jīng)驗不足,無法做到收放自如,想回撤已然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只見任淑君忽而手指豎直指天,竟貼著劍身滑了過去,還沒等鹿淮反應(yīng)過來,就見他中指也豎了起來,兩根手指,將長劍牢牢夾住。
鹿淮見他中途變招,心里微微一動,隨即手里加勁,想把長劍奪回來。誰知任淑君這么夾著,長劍好似嵌在了鐵山中一般,不論他怎么用勁,都紋絲不動。
微一轉(zhuǎn)念,他又想轉(zhuǎn)動劍身,任淑君若想避開劍鋒,自然會撒手。但他又害怕這么一來割傷了任淑君手指,一時間左右為難,不知道是該轉(zhuǎn)劍還是不該轉(zhuǎn)劍。
其實任淑君功力深厚,夾劍的時候用上了真力,鹿淮就是想轉(zhuǎn)動劍身,也做不到,更別提去傷任淑君了。鹿淮知道,如果臨陣撒手棄了兵刃,那將是萬分恥辱的事,是以寧肯死命撐著拔劍,也不撒手。
這時就聽任落華在房中喊道:“其器不利,轉(zhuǎn)而馭氣,力貫長劍,劍氣傷敵?!?p> 鹿淮一聽,登時醒悟,一提真氣,將內(nèi)力注入長劍之中,一時長劍劍身灌注真氣,四下洶涌,直直要把任淑君的手指震開。
任淑君感受到了鹿淮發(fā)出的強(qiáng)勁真氣,微微一驚,心道:“這少年年紀(jì)輕輕,內(nèi)功修為恁地深厚!”當(dāng)下也運(yùn)起真氣,凝于手指,死死鉗住長劍。
原本鹿淮是打算跟任淑君比試一下招式的,沒想到只堪堪斗了三十來招,就變作了比試內(nèi)力。鹿淮的內(nèi)力雖高,但任淑君幾十年的積攢,也不遑多讓;何況任淑君論經(jīng)驗比鹿淮不知強(qiáng)了多少,對自身內(nèi)力的收放也較鹿淮而自如,是以幾番對峙,均是鹿淮吃力難受,任淑君卻揮灑自如,舉重若輕。
再斗得一時,鹿淮只覺丹田里的真氣開始紊亂,極像傷火遁隱者之后的真氣反沖,心里十分焦急,誠知不能再斗下去,便想往回撤。
但剛一息功,只覺真氣不聽使喚,并不歸于氣海,而在胸肺間不斷游走,十分混亂。正著急時,又聽任落華說道:“渾小子,難道你就只會上神九劍么!”
這一句話提醒了鹿淮,此時真氣正好在胸肺間,豈不正好施展乾坤吞吐?當(dāng)即凝氣于肺,蓄足力量,一張嘴,真氣洶涌噴出,射向任淑君面門。
任淑君修習(xí)乾坤吞吐,已是三十歲后的事,萬沒想到這弱冠少年也會此功,眼見真氣激射而來,顧不得別的,只得撇了長劍,身子向后一翻,躲開逼來的氣流。
任淑君避開之后,那股真氣勢頭不減,激射在粉墻之上,登時墻面破裂,石屑紛飛。
長劍奪回,鹿淮松了口氣,見任淑君剛翻躍躲避,尚未站直,右肩之下露出一個大的破綻,知道這正是大好機(jī)會,當(dāng)即長劍一挺,向任淑君右肩肋下刺了過去。
眼看就要得手,鹿淮滿心歡喜,可就在這個當(dāng)口,任落華身如飛煙,從房中躍了出來,一聲大喝:“都不許動!”鹿淮一愣,定住了身形,也察覺任淑君站在當(dāng)?shù)兀粍硬粍印?p> 二人都在等老太爺?shù)氖鞠?,只聽任落華緩緩說道:“鹿淮,你輸了。”
鹿淮仍舊保持著身形低矮、劍刺任淑君肋下的姿勢,聽任落華這么說,不由得心下不服。明明自己就要得手,可以傷了任淑君,怎么說自己輸了?
只聽任落華又道:“淑君你別動,鹿淮你站起身子?!甭够绰勓?,收回長劍,站起身子,只見任淑君右肩肋下破綻依舊,左手卻伸出了食指,好像在往下點指。
任落華問道:“看出門道來了么?”鹿淮瞧了半天,搖了搖頭。任落華道:“你瞧他左手食指指的是什么地方。”鹿淮看了半天,猛然想起,剛才自己矮著身子刺任淑君右肋,在任淑君指下的,正是自己的頭顱。
原來任淑君察覺到自己右邊破綻的時候,劍尖已然到了肋下,知道無法封擋,便不再理會,待鹿淮身形到了切近,伸出左指,對準(zhǔn)了鹿淮的頭頂百會穴。
任落華見鹿淮神色,知他已然想到,便道:“方才你確實搶了先機(jī),尋到了淑君右肋的破綻,但卻忘記了他左邊是沒有事的。你一見有破綻,便魯莽行事,不知防御,頭頂便賣給了對方。剛才如果是真正的打斗,結(jié)果便是淑君受傷,而你,則送命。”
聽到這兒,雖然是寒冬臘月,鹿淮背后還是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