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突然地心口一陣悸痛,一抽一抽的,仿佛有一塊大石頭在一下一下撞擊自己的小心臟,她感到莫名的惶恐不安,仿佛從四面侵襲而來的濃濃傷感讓她避之不及……..
她放在青石桌上的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越發(fā)清晰可見,她蹙著眉頭大口大口地喘氣,額間卻是冷汗淋漓。
慕容欽察覺異樣,“七娘,可是有何不是?”他關(guān)切地詢問,又趕緊給她遞過一杯溫?zé)岬牟杷?p> 七娘立即拿在手里頭,小口小口地喝著,直到喝完小半盞方才覺得自己胸口的痛覺散去。
“多謝公子,方才…….七娘失禮了?!?p> “娘子可是舊疾未愈?”慕容欽關(guān)切追問。
“七娘不知?!彼磸?fù)思考良久,搖了搖頭。
她的確不知道。
自從找回了前世記憶,她以往的舊疾就再也沒有復(fù)發(fā)過,身子骨也是越發(fā)的健康硬朗,除了…….上次在竹林小院里初見慕容公子。
可是那次,她也僅僅只是有過短暫的幻覺,幸得玄王提醒后便立馬恢復(fù)了過來,并沒有之前的昏迷、夢囈、抽搐等癥狀,應(yīng)該也不是舊疾復(fù)發(fā)。
依照自己前世所學(xué),她剛剛的胸悶氣促、胸前區(qū)抽痛以及冷汗淋漓,可謂是典型的心絞痛發(fā)作的臨床表現(xiàn),為何她會突然出現(xiàn)這些癥狀?
她之前從未有過心臟不適,剛剛既沒有劇烈運動,也沒有情緒激動,還有方才那么濃烈那么突然的傷感是從何而來,她為何會有一種心如死灰般的絕望?
七娘眉頭緊蹙,心里頭的恐懼揮之不去。
她該不會…….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吧?
可憐她重活一世,醒來尚且不足一月啊,上帝要不要這么狠決跟她開這樣的玩笑!
更何況,這個老舊的古代社會是什么身體檢查都做不了的,她就是有心臟病也只能是懷疑,不能排除,不能確診,最關(guān)鍵是不能醫(yī)治!
她…….怎么這么悲慘,好不容易活到了異世,偏偏又將會成為短命鬼一個!
七娘想到這,當(dāng)真是欲哭無奈。
慕容欽細(xì)想了想,再看到七娘滿臉的不解疑惑,心里頭卻是越發(fā)肯定了!
“噬魂引,生死約!”果然是名不虛傳!
他了然一笑,眼角眉梢的溫情立現(xiàn),“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娘子一月前方才大病一場,想來還是需要多加調(diào)養(yǎng)才是。
七娘聽了,心里頭一暖,倒真希望是如此了。
她緩了過來,心思便又回到了方才的話題上,“公子方才所言,便是霍氏滅門之后楊氏立馬飛黃騰達(dá),可是這并不能足夠說明殺害我父母親的便是楊氏???”
言外之意,小葉紫檀木里的線索只不過是霍氏的片面之詞,不足以可信。
慕容欽聽此后并沒有不悅,反而是由衷地喜悅,蘇牧梨果然如塵素說的——聰慧異常。
她雖然直覺是相信自己,卻不是盲目相信,能從前程往事里尋找到答案,然后十分理性地問他要證據(jù),再到現(xiàn)在思維縝密的推理。
的確,僅僅有霍氏留下的遺言是不能證明什么的。雖然他母妃一族被毀后,最大的得益之人便是慕容祁,可是難道僅憑這些,便認(rèn)定是楊氏一族陷害的長風(fēng)將軍然后嫁禍于霍氏?
豈不是太過荒唐?
慕容欽但笑不語,七娘眼里頭的疑惑更是濃郁。
他悠閑地輕敲了敲石桌數(shù)下,隨后,紅木雕花門欄后緩緩走出一人,正是方才悄然離去的塵素婆婆!
七娘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喚出了口,“婆婆?”她仍然不信,“婆婆可是來喚我回府的?”
塵素卻是恭敬地行禮,起身前還不忘喚了聲,“慕容皇子安好!”
七娘臉上的驚訝不言而喻
原來,塵素婆婆一早便知道慕容欽的身份,原來這一路的安排都是早有預(yù)謀,原來她的身邊也不乏欺騙她的人。
此刻,七娘心里頭五味成雜。塵素婆婆是母親的奶娘,也是她的救命恩人,這些年以來,一直是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陪伴自己,可是……..
她一直以為,祖母、半香和塵素婆婆是她此生最為信任最為重要的人……
七娘心里頭道不出說不明的難受。
今日,她親身經(jīng)歷了太多的意外。先是慕容欽承認(rèn)了自己故意接近以及連番的精心安排,然后是父母親慘死另有隱情,再到如今塵素婆婆的刻意欺騙。
之前,她所以為的緣分情緣,原來不過是精心設(shè)計后的相遇,她所信任的身邊人,卻也是背著她與他人另有所謀。
塵素滿臉歉意,不停地賠著不是,又將自己如何與慕容欽見面,如何與他定下的約定,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娘子,老奴當(dāng)初也是無奈,才不得不欺瞞著您的。”塵素仍然跪在地上,言語間滿是無奈。
的確,一年前的自己半癡半傻,還是個站不能立口不能說的傻兒,就算婆婆告訴于她又有何意義?
可她這心里頭還是難受。
“娘子,當(dāng)年將軍與夫人慘死后,老奴依照夫人遺言,帶著娘子隱居避世山野多年,直到慕容皇子找上前來,方才……方才……..”她不由得哭出了聲,便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七娘看著塵素婆婆匍匐在地哭成了個淚人,她也是于心不忍,婆婆畢竟是無奈之舉,畢竟也是為著她母親為著她好的。
她起身上前攙扶起塵素,“婆婆所作所為,都是為著我父母為著七娘,又有何錯?”
“娘子……..”塵素滿臉的不敢置信,剛剛擦干的眼角又有淚溢了出來。
七娘嘆氣,“婆婆無需再自責(zé)了,事出有因也是不得已罷了?!?p> 一直在旁邊冷眼瞧著的慕容欽,聽得此言神情一怔,望向七娘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同病相憐。
事出有因,身不由己!
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如此?
日頭開始偏西,方才還是夾帶著暖意的微風(fēng),此刻吹在身上便多了幾分涼意。
時間有限,塵素婆婆便是簡要的將往事說了個大概。
原來,當(dāng)年長風(fēng)將軍在七娘未滿周歲便掛帥上了戰(zhàn)場,此番對陣的正是南蠻與西域的十萬聯(lián)盟大軍。敵軍不敵將軍神勇,便使出奸計,從岑州盜走七娘以此威脅,雖后來夫人成功救下娘子,可長風(fēng)將軍卻是慘死沙場。
然而,將軍夫人在扶靈回岑州的途中意外收到情報,說將軍之死其實是被朝中奸人所害,她憤恨至極,一路追查線索到了帝都,后來因為南蠻與西域又進(jìn)犯我國,夫人報仇心切,便是不顧勸阻再次上了戰(zhàn)場。
然后……..便是再也未能活著回來……..
“這也是夫人生前留下的遺物。”塵素從懷里掏出了個手帕遞了過來。
七娘一層一層地打開,如抽絲剝繭般,最終藏于里面的只是片碎玉,確切的來說是半塊玉扳指。
“看看上面是否有字?”慕容欽提醒道。
七娘依言仔細(xì)查看,內(nèi)面果然有字。
“珺川?”七娘疑惑地抬頭,試探地詢問,“誰是珺川?”
慕容欽神色一暗,“廢太子慕容祁,字珺川?!?p> 也就是說,她母親身前已經(jīng)查到了廢太子身上,也就是說,殺害她父親的真的是另有他人,也就是說,慕容欽與她蘇牧梨之間并無不共戴天之仇!
七娘不知為何,心里頭一松,面上卻是神色如常,“公子此番大費周折,難道只是向七娘道明真相?”
慕容欽舒心一笑,“此番,一是向娘子道明真相?!彼A送#劢情W過堅定,“二來,便是希望日后,娘子能與我一起查明長風(fēng)將軍的真正死因?!?p> 他回身,寬大的白色衣袍在晚風(fēng)里徐徐展開,粉色櫻花片片落入他的懷里,細(xì)斜的春日陽光傾慕他的俊顏,更襯得他風(fēng)之卓越、清貴俊朗。
他問,“你可愿意,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