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樁滿頭大汗的趕過來,盧大夫問他梁秀的傷恢復的如何,那天梁樁送梁秀過來看診時,盧大夫正好不在,是他的徒弟蘇陽幫忙診治的,
傷情對一個小女孩是有點嚴重,不過是皮外傷,大窟窿血流的多,看著嚇人,
“好多了,好多了,”提到梁秀,梁樁語氣稍有些不耐,“她一身粗皮,養(yǎng)兩天就下地了,”
梁樁說完就要去扯穩(wěn)坐著的張青,手還未碰到她,梁樁突的收回手,說道,“走吧,跟我回去吧,”
梁樁的口氣可以用柔和才形容,更準確的說,他在請求她,盧大夫有些驚訝,他發(fā)現(xiàn)梁樁很奇怪,對養(yǎng)姑娘比親姑娘要好,
盧大夫雖然沒有見過梁秀,但蘇陽跟他說了,大前天梁樁看那流了滿身血的閨女橫豎不順眼,
梁樁的話對張青總有神奇的作用,張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梁樁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對盧大夫三番勾腰道謝,“我們家又麻煩您,”
盧大夫笑著表示沒關系,“孩子之間常有不愉快,待她們大些就好了,”梁樁大姑娘受傷,張青‘離家出走’,盧大夫不消想就能猜到大概,
“你家小兒子準備的如何,大后天就是入堂的日子,錯過了就得等明年,”
梁樁心一緊,“葉子這幾日天天用功,應該是可以過的,”錢花光了,進哪門子學堂,梁樁撐著最后一點面子,
張青也知道他在說謊,梁樁感覺到張青的目光,朝她看過去,除了嘆氣還能怎么辦,
梁樁在前,張青在后的往鎮(zhèn)外走,兩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梁家,張青另一只手一直提著那個錦布包裹,
梁樁才推開院門,他家里屋的破木門也被打開,梁嬸子竟伴著石婆娘從屋里走出來,四人碰面,除了張青以外,都愣住了,
梁嬸子一眼就看見了張青,她先是一驚,右腳甚至無意識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接著她好像意識到自己不該反應這么大,而且還應該為找到張青感到高興,可她擠出的笑容太難看了,不到三十歲的女人,臉上都有了溝壑,還有那雙搖擺不定的眼睛,
她吶吶的說,“青...丫頭可回來了,”
梁嬸子的反應張青全部看在眼里,
石婆娘一雙三白眼又開始斜著打量張青,盡管這張臉她已經(jīng)看過不知多少次,
梁秀受重傷向她家借牛車,村里傳了遍,大家納悶梁秀好端端的怎么會被傷著呢,周梁姐,還有其他與梁家有交情的鄉(xiāng)親都來問過,偏偏梁家夫妻嘴巴緊的什么也不說,連最小的梁葉也是一問三不知,
石婆娘這人賊的很,她估摸著肯定跟張青脫不了干系,所以今天打著探望梁秀的名義,拎了一包玉米面就過來了,她指望著梁秀能告訴她什么,說到這里,還得提一下,石婆娘因為石桃與梁秀走得近是好姐妹,對梁秀也真有那么幾分關心,
梁秀見到石婆娘就不停的哭,還拉著石婆娘的袖子,一副可憐模樣,石婆娘這種人看著了也于心不忍,又是拍又是勸的,原本想問問事情緣由也不好開口,其實就算她問出來,梁秀也不一定回她,
梁嬸子就站在石婆娘身后,梁秀哭得時候還不忘用余光瞟母親,梁秀覺得自己家里人好像中了魔,受傷的是她,可是她弟弟在她一醒來就逼問她為什么去堂屋找張青的麻煩,她爹居然直接警告她離張青遠一些,
梁秀能依靠的只有她娘了,
張青被石婆娘看的心里一陣不舒服,石婆娘此人刻薄尖銳,但有一個優(yōu)點,她不會來陰險狡詐,有什么說什么,
“我剛才說的你聽進去了吧,”石婆娘對梁嬸子說,臉色掛著為你們家著想的笑容與得意,“小桃不會騙我,我也不會害你們,你看你們家窮的叮當響,弄兩個姑娘不說,還帶上一個阿靜,說句不好聽的,真是人傻,替人家養(yǎng)賠錢貨,”
石婆娘話一落,張青身邊的梁樁臉色立刻變得非常難看,石婆娘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姑娘留一個順順心,多了就是麻煩,”石婆娘見梁嬸子神色有松動又加了一句,然后才離開,走前還瞄了一眼張青手上的包裹,料子不錯啊,
石婆娘一走,梁樁就問梁嬸子,“石婆娘是什么意思,”
梁嬸子看了張青一眼,猶豫了一會兒說到,“我晚上再與你說,”
梁樁還要問,結果被梁葉一聲“青姐”打斷了,
梁葉不管不顧的沖到張青身邊,居然抱住了她,小男孩稚嫩瘦弱的手臂環(huán)住牢牢張青,他靠在張青的肩上眼淚直接掉下來,“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孩子還不會掩蓋自己的心思,直白的把傷心和在乎表現(xiàn)在外,而張青沒有推開他,
過了年,梁葉就是七歲了,張青也長了一歲,張青年長個子冒的快,比梁葉高出半個頭尖,梁葉的額頭正好抵在張青的嘴唇下,小男孩抱緊她,她鬢間黑發(fā)都落在了梁葉臉上,這副圖景看得梁嬸子心噔的一下,
“不該讓他倆睡在一起,”梁嬸子責罵自己,
“別想那有的沒的,”梁樁雖然嘴上這么說,可他心里也拿不準,他們是鄉(xiāng)下人,不談什么于禮不合,但兩個半大孩子抱在一起肯定要引人詬病,
梁嬸子幾個大步上前,強行分開了梁葉和張青,
“你是大孩子,不能隨隨便便抱姑娘,”梁嬸子的語氣很重,這是從未有過的,而且她看張青的眼神,再也沒有原先的疼惜,
梁葉擦干眼淚,頂了梁嬸子一句,“青姐是我姐,我抱我姐有錯嗎,”梁葉的目光很冷,好像在怨怪梁嬸子,
也就是因為他這一句話,徹底破壞了梁嬸子與張青之間以同情和善良維系起來的薄弱親情,
梁嬸子不敢相信,自己疼愛的兒子會這樣對她說話,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她不斷喃喃自語,“我當初不該養(yǎng)她,不該啊,”梁嬸子本就好哭,此刻更是滿眼淚水,
她耳邊又想起石婆娘說的話,‘把張青賣了吧,楊府給的錢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