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葉的手后來拆了布條,最終真如盧大夫所說的那樣,落下了殘疾,戒打傷到了筋骨,梁葉的右手掌總是無力的,握不緊拳,也提不了重物,
梁嬸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為此抱著兒子哭了一下午,
梁樁心里恨死黃夫子,幾次在村里碰到揮起拳頭恨不得打過去,但被村里人攔住,楊氏家族家大業(yè)大,他們的子弟也比普通人高一等,
梁樁打了黃夫子,得罪了楊宗家,恐怕全家在整個望陽郡都呆不下去,
梁樁只得氣恨的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冬天來得很快,沒過幾天,整座荀牙山都黃禿了,枯萎的葉子落了滿上遍野都是,
望陽郡的冬天濕冷,入冬之后,天開始下起連綿的雨,時大時小,雨水落在身上,冷颼颼,冰涼涼的,
梁樁不容易出門賣柴,梁葉又不再去學堂,于是一家四口都窩在漏雨的房子里,聽著雨水滴落在瓦盆里的聲音,滴咚滴咚,
讓人心煩意亂,
秋收那撥的麥子、高粱還有幾斤紅薯都存在地窖里,夠一家人過冬,張青撿的柴禾又多,怎么奢侈的燒都不浪費,
梁嬸子每天就坐在窗邊上,為兩個孩子和丈夫縫補衣服,看著灶上的吃食,梁樁呢,躺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
梁葉和張青在另一間屋里,梁葉用柴渣里撿的焦炭,在泥土地上教張青識字,
梁葉這個孩子很有意思,他自己本身才六歲,書沒讀幾個月,字都沒認全,卻總想試圖教會張青,
不過他的努力還是有成效的,至少他認識的字,張青都認識,而他不認識的字,張青也基本能看懂,
她是弗倫葉星系最智慧的生物,怎么可能連最基本的象形文字都不能理解,有了梁葉的敲門磚,后面便水到渠成,
可惜對教導張青興致頗高的梁葉還不知道他的青姐比他有文化多了,
不過人類的發(fā)音系統(tǒng),張青依舊沒有掌握,也許她只是不能適應自己以這樣奇怪的形態(tài)說話吧,
是以張青遲遲不愿開口,
于是村里的傳言她是傻子外還多了一項,她是啞巴,傻啞巴,
“青姐,娘叫我們?nèi)ズ弱r湯,”梁葉從外屋跑進來,清亮的聲音很響,
所謂鮮湯,就是加了一個雞蛋的甜米湯,
也是梁葉最期盼的食物,
透風的破窗被撐開,飄落的雪花慢慢降下來,被北風一吹,吹進了屋子里,落在地上,木桌上,以及張青的頭發(fā)上,
張青全然感覺不到寒冷,她注視著漫天的雪花,以及被云朵遮蔽的太陽,
她極其不喜這樣天氣,極其不喜這顆星球上的大氣層,
她討厭被包裹住的感覺,
因為這她至今感覺不到一個同類的波動,她嘗試呼喚莫卡,均以失敗告終,經(jīng)過近三個月努力,張青不得不接受一個現(xiàn)實,她被困在這顆落后的星球上了,
“青姐,你又不理我,”
梁葉邁著小步子,走近張青,“你在看什么,”他踮起腳順著她目光看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你喜歡雪啊,”梁葉知道張青不會回應他,接著說道,“我也喜歡,可是我討厭冬天,冬天好冷,什么都是空的,娘總要為過冬愁心皺眉,”
外面遠近的房子冒起炊煙,迎著落雪往上升,
整個村子都是靜謐的,看不到半個人煙,人們都躲在家里取暖,外頭的雪越堆越高,把一些房子的門都堵住了,偶有哪家的牛蹬蹬地,喘口氣,每家每戶都能聽到,
讓一個生活在科技文明極度發(fā)達的外星生物,整日面對這一切,即使她心懷里平靜,可也會厭煩的罷,
滿眼的白色讓她想起自己曾經(jīng)到過一顆星球,那里也是白色的,白色的土地,白色的建筑,白色的生物,
但不是因為所謂的冰雪,而是因為有一顆不斷放射裂變的小衛(wèi)星圍繞著那顆星球,
他們管那里叫波桑,弗倫葉星系通用語里空白的意思,
莫卡們都不愿意去波桑,僅僅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待一刻,都會覺得荒蕪、蕭條與沉寂,那是發(fā)自于靈魂的感受,
此刻眼前的場景在張青腦海里與波桑的荒城重合在了一起,她望著天山相接的白色輪廓,有些出神,也許到現(xiàn)在她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自己能夠回去罷,
“青姐,你想家了嗎,”
梁葉的聲音近至耳旁,他緊靠著她,
張青不回避梁葉的靠近,她只是習慣了,他們每天睡在同一張床上,持同樣的食物,喝同一杯熱水,一齊識字,一齊認讀,
張青真的習慣了,她不得不習慣,
每一種生物都有頑強的適應能力,莫卡也不例外,其實他們只要沒有被冒犯權(quán)威,便很好說話,
“雖然你家里人都不在了,但是我娘會待你好的,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梁葉好像并不懂什么事熱臉貼冷屁股,在張青跟前總有一大堆的話,
有時候張青覺得吵,因為有些內(nèi)容,她依然聽不太懂,不過她卻能感受到這個人類幼兒的友善與真摯,
這也是為什么她一直沒有離開梁家的原因,何況即使離開了,她又能去哪里,能回去么,
宇宙浩瀚廣大,她卻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張青的袖口被拉住,低頭便看進了孩子明亮的眼睛,“走吧,走吧,我們?nèi)ズ弱r湯,”
張青由著梁葉把自己拉離窗臺,朝著里屋溫暖的米香氣中走去,而窗外的雪花依然在繼續(xù)飄飛,純白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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