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黑了,白薇和桂蘭從朦朧睡意中醒來,見身上都披著一件百花毯子,莊戶劉二嫂笑吟吟地收拾桌子呢,見她們醒了,說,“大小姐三姨太真能睡,這都半天了!”
白薇來這里本來沒打算住在這里,因而也沒叫葛根去叫劉二嫂。劉二嫂與劉二及莊戶均住在山上,上面蓋了好些石子院落,均是白家出資建的,也有一套大些的房子空著,里面一應俱全,預備閑時過來住的。
“老爺還沒回來?”桂蘭快手快腳地收拾了自己的毯子,又幫白薇也收拾好。
“沒有。老爺也來了?葛根這個小滑頭,與厚樸吃醉了酒,現(xiàn)在還不曾醒呢!”劉二嫂一聽白天齊也來了,慌慌地到廚下做飯。桂蘭忙也到廚房看看。
這里菜剛燒好,白天齊同趙掌柜兩個風撲塵塵地回來了,鄉(xiāng)下風沙大。葛根這時卻醒了,快手快腳地打了溫水與兩人洗漱,趙掌柜鼻子靈,說,“葛根又喝酒了,一身酒味兒!”小葛根一聽這話早溜出去了。
“爹,藥材都收著了?”白薇問道。
白天齊微笑著點點頭,說,“黃芪的質量也還不錯,咱們安國這邊土地還是種黃芪最合適!“
“沒去看看別的藥材?”
“大小姐,上頭村出的好半星,不過價格抬得很高,被別人全買走了!”趙掌柜替白天齊回答。
白薇看著父親和趙掌柜都是一臉笑容,毫無遺憾之意,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常自家只要藥材好,價格縱高一些,只要不離譜,總要采購下來??粗约遗畠浩鹆艘尚模滋忑R捋著自己的胡子,說,“小薇,你可知今天買走山頭村所有南星的女子是誰?”
女子?白薇心里一個人的影子只晃了一下便消失了,不會是她,如若不然,她家何時做了醫(yī)藥生意?
“便是今天中午吃飯時遇到的金督辦的女兒。”白天齊自問自答。
怎么真的會是她?
“那女子卻也有意思,譬如我們出價五呢,她就加六,我們出七,她就加八,最后把南星的價格抬得差不多有兩倍高,我們才讓與了她!”趙掌柜得意洋洋地說。
白薇不由會心一笑,原來是爹爹給她出氣呢,她幾乎可以想象金莎花高價錢買了一堆南星卻不得不賤賣,那怒氣沖天的樣子,更為父親的孩子氣,不由就笑了笑。
“爹,飯菜好了,快吃飯吧!”
看到女兒臉上的笑容,白天齊再一次印證了趙瑞德在她心里的分量,心里不由嘆氣。
白若林一大早起了床,去街上買了一套絲綢長衫,囑咐店家燙熨的板正了,即刻便在后堂換上,又去街上買了各色點心等提著,忐忑不安地來到白薇家大門口。門房老李還是沒有好臉色,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去里面通報,還訛了白若林兩塊大洋。
“老爺,姑爺來了!”白天齊彼時正在看早報,頭也未抬,吩咐,“讓他去后院書房等著!”
“是?!惫芗矣嗍鍎傋叱鑫葑?,白天齊就重重地把報紙摔在桌子上,起身去用早飯,二姨太素卿都差人催了兩次了。
這邊白若林一聽說白天齊讓他在書房里等著,不由一顆石頭落了地,終歸還是岳丈退了一步,只有別人退了一步,你才能前進一步,用于生意場上無往不利,想來家事上夜靈驗。
足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岳丈的影子,更不用說白薇,但白若林并不著急,胸有成竹地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翻著醫(yī)藥書,愜意得很。很多事情需要一個等字,把這個功夫練好了,什么事都不難辦了,當然,他也是吃了很多虧才有今天的修養(yǎng)。
近中午了,白若林側耳聽到岳丈的腳步聲,趕緊站起來理了理衣裝,吧書籍歸回原位,三腳并作兩腳地向門口迎接。
白天齊見自家女婿低頭站在門邊,心里的氣稍好了些,心下暗想,還算懂事!鼻子里不免哼了一聲,自己坐到高堂上去,見白若林仍低著頭,斥道,“還站著做什么?”白若林放小心坐下了,一坐下就賠罪。
罷了,做人媳婦不比在娘家做大小姐,白天齊心里五味陳雜,看到女婿那曲意奉承的樣子,只能壓下火氣,和顏悅色地說,“小薇年輕不懂事,在家里驕縱慣了的,你比她年長,凡事該想讓些,若彼此互不包容,后院失和,乃敗家之像??!”
白若林聞言到底有些感動,忙對岳丈行磕頭禮,一面說,“請岳丈大人放心!”白天齊怒意去了一半,說,“已近中午,賢婿一同用飯吧!”
因白薇和三姨太桂蘭昨日玩的興起,劉二嫂又苦勸相留,均住在了農莊不曾回來,四姨太出去逛街買東西,故家里內眷只剩下二太太素卿一個。素卿在三個人中本最穩(wěn)重,此刻更是拿出了太太的款兒,熱情地讓丫頭給新姑爺布菜。
白若林胡亂吃著,眼睛不由自主地四下看,卻只看到了白薇的丫頭紫蘇,二姨太最是細心,知是姑爺見不到大小姐的緣故,就笑著說,“老爺,農莊有什么好的?大小姐住著不回來了。”這下白若林才算明白薇并不在家,心里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草草吃完了飯。
一時飯畢,岳婿二人說這些藥材上的事情,管家忽然來報,“老爺,親家府里托人捎了口信,說是親家太太病得下不了床,讓姑爺速速回去呢!”
別人聽了還可,白若林是個孝子,唬得不輕,臉色變得煞白。白天齊立刻說,“既然如此,你且家去?!毕胂肱畠翰换厝ヒ膊煌桩敚瑸槿讼眿D理當侍奉婆婆,婆婆病重了,豈有在娘家住著的道理!接著又吩咐,“余叔,備良車快馬送姑爺去,正好路過農莊,讓大小姐也跟著回去!”
他背后的白若林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白薇正在和三姨太交換美容心得,因別的上面桂蘭所知甚少。桂蘭因說起自己用的胭脂膏子乃親自蒸制的,比外頭的強,兩人正說得興起,忽然看見白若林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不免大吃一驚。
“小薇,跟我回去罷?!卑兹袅窒葘鹛m說幾句客氣話,就哀求白薇。白薇還不覺得什么,一旁的桂蘭心里已經(jīng)羨慕的要緊。雖說自己的大小姐有才干有相貌,可究竟世上有才有貌得女子也多,可不是誰都有福找到像姑爺這樣的男子!相貌堂堂,文質彬彬,卻又氣度非凡,更難的是,這么一個能干的男人,肯在白薇面前服軟!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桂蘭雖稱不上丈母娘,到底也算個長輩,就打圓場說,“大小姐,既然姑爺讓你回去,你就回去罷?!?p> 白薇不為所動,對白若林說,“你先回去罷,我在再住些日子!”白若林欲言又止,管家余叔從外面走進來,說,“大小姐還是還去罷,親家太太病了!”
病了?怎么可能呢,老太太的身子骨可硬,胃口也很好,怎么突然就病了呢,白薇用疑惑的眼光看向自己的丈夫,對方只是一言不發(fā)地略低著頭,臉色似乎更暗了些。
看來確有此事,罷了,既然父親也讓她回去,那就回去罷。
余叔本要相送,白若林執(zhí)意不肯,說余叔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勞累,他自己趕著車回去即可。
一路飛奔,下午四點來鐘趕到了家,紫蘇扶著白薇下了馬車,有些抱怨地說,“小姐,坐車坐的腿都麻了!”
白薇回房,先痛快淋漓地洗了個艾葉澡,里外換了衣服,雖有些口渴肚饑也顧不上,忙忙地就來到前面婆婆的院子里。一看不禁愣了,老太太哪里病了?好好兒的半躺在椅子上同白若林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