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蝗如雨,那些黑色的戰(zhàn)士不斷地倒下,但是在他們身后,是更多前赴后繼沖上的袍澤,他們心中沒有畏懼,沒有退縮,他們只知道,他們要把他們的兄弟從那該死的繩索下解脫出來,還給他們該有的寧靜和尊嚴,為了這個,哪怕叫他們?nèi)ニ浪麄円膊粫櫼幌旅碱^,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們也那樣的話,同樣會有他們的袍澤不顧生死地去為他們這樣做。
曹操在這個黑暗的時代,親手為他的士兵,為他麾下的將軍注入了這種奉獻得近乎偏執(zhí)的犧牲精神和高貴得完全不適合戰(zhàn)場陰謀的高尚軍魂,在這一刻看來,也許是個錯誤的決定,為了袍澤尸首的尊嚴和安寧,那些士兵為此付出了數(shù)倍的犧牲,這值得嗎,在當時,沒人說得清楚,即使在后來舉行這北庭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國葬時,曹操悲愴地對著那萬具尸首,心中依然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還是錯,他想為這個民族鑄造高尚的魂魄,但是換來的卻是這樣無謂的犧牲,他第一次懷疑他做錯了.
但是現(xiàn)在,在這個完全不公正的戰(zhàn)場上,那些士兵依舊在為著他們的袍澤而不顧性命地沖擊著,如果那些死去的士兵地下有知的話,他們絕對會阻止他們的兄弟為了他們而白白地喪命。
曹布身上中了三箭,但是他渾然不覺,在他身旁的趙云和張飛也一樣,他們只是忘我地向前沖著,他們要將自己全部的憤怒宣泄到那個不能稱之為人的雜碎身上,呂布面沉似水,不斷揮舞著手中畫戟,向前沖去,在他身后,他的那些士兵并沒有退縮和怯懦,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他們似乎忘了一切,他們和北庭的士兵一樣,心中記得的就是將自己的袍澤解脫下來,在這一刻,他們和那北庭的士兵同樣是高尚但‘愚蠢’的軍人。
看著不斷倒下的北庭士兵,丁原笑得很高興,這些白癡,真的是太蠢了啊,竟然就為了幾具沒有用的尸體就這樣愚蠢的來送死,真的是一幫蠢蛋??!丁原笑著,在他看來,曹操也是一個蠢材,他手下的這些士兵和那些將軍已經(jīng)不單單是匹夫之勇了,他們根本就是一群沒有腦子的白癡,他丁原將是這場戰(zhàn)斗的勝利者。
但是漸漸地,丁原的臉色變了,變得難看起來,因為那些在他看來如白癡一樣的士兵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畏懼,他們只是不斷地向前沖著,在他的預(yù)想中那因為承受不了這慘痛損失而潰退的情形并沒有出現(xiàn),他們依舊瘋狂地向著他沖擊而來,哪怕他們身邊已經(jīng)倒下了無數(shù)袍澤,哪怕他們身上插滿了利箭,只要一息尚存,他們就會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勝利或者他們生命的終結(jié)。他們愚蠢嗎,也許是吧!
曹布他們終于沖到了并州軍大營下,曹布狂暴地將戟硬生地刺進了那原木中,拼命地攪動了起來,張飛也沒有含糊,蛇矛一捅,手上青筋暴起,脖子處一片血紅,和曹布一起,破壞著那原木制成的木柵,趙云在他們旁邊,將一桿槍舞得如同一團銀光也似,替曹布和張飛抵擋著箭雨,“將軍!”那些也沖過死亡箭雨的黑旗軍士兵一個個吼叫著撲到了他們的將軍身邊,用他們的身體,替他們敬重的大人抵擋著那些箭雨。
呂布也到了,他為著眼前那舍生忘死,赤誠一片的士兵而震撼,他拿起了他的弓,朝著木墻上,射起箭來,在他的身邊,張遼和那些士兵也為他遮擋著箭雨,飛將呂布,他的射術(shù)絕對是天下第一流的,現(xiàn)在他就在用他的弓帶起一陣死亡,連珠箭發(fā),不斷有人從木墻上墜下而亡,他們身上,總有一枚猶自顫動著的羽箭。
看著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張飛和曹布更是拼了性命地攪動著手中兵器。“大人!”一個士兵嘶吼著,撲到了張飛聲上,一支羽箭穿過了他的腦袋,猩紅的血液混合著黃白色的腦漿飛漸在了張飛的臉上,看著那張年輕的臉孔帶著笑意,在自己面前墜落,張飛的眼模糊了,“啊!”他吼叫了起來,那聲音巨大得連木墻上的并州士兵都覺得腳下一陣顫動。張飛的雙臂因為用力,細小的血珠從手臂上不斷滲出,那精鋼鑄成的蛇矛也被他掰彎了,厚實的木柵終于嘎嘎地開裂了,張飛的眼通紅一片,混合著血漿,看上去有著說不出的恐怖,他忽然猛地一頭撞在了那裂開的原木上面,鮮血直接從他的面門留了下來,但是那裂口裂得似乎更開了,看到這一幕的曹布也沒有猶豫,使勁地一甩頭,也是撞了上去,在兩人的橫蠻下,那堅實的木柵終于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呼啦!”那段木柵倒了下來,曹布他們沖了進去,趙云身子急躥,沿著傾斜的斷木,跳到了木墻上,手中槍急刺,現(xiàn)在他要先將這些弓箭手殺光,因為他們,他失去了太多的袍澤戰(zhàn)友和那些一起的伙伴。張飛舉著矛,渾然失去了理智,見人就殺,擋在他面前的并州士兵都被他無情地屠戮,而曹布和呂布兩人,更是如同兩尊戰(zhàn)神,兩條戟,不分先后,氣勢如龍地向著丁原殺去。
看著遠處人仰馬翻,兩個厲鬼一樣的血人向著自己殺來,丁原感到了恐懼在心中升起,他驚恐地喝叫了起來,“給我殺了他們兩個?!庇谑且槐娪H兵殺向了曹布和呂布二人。
“還頂不頂?shù)米?。”順手刺翻一人后,呂布對著曹布大叫道,他們兩人已?jīng)至少殺了三十多人,身上受的傷也有數(shù)十處,尤其是曹布,此前他身上曾經(jīng)中過三箭,如今臉色蒼白得恐怖,他怕他挺不下去。“??!”一陣恐懼地大叫聲響起,呂布再看時,只見曹布屠戮一人后,竟是抓住那人,咬在了那死人的脖子上,吮吸著血液,“死不了!”曹布一把丟掉了那具尸體,高聲叫道。
寒意在丁原的那些親兵心中越來越重,他們面對的不是人,是鬼,是食人的惡鬼??!“夠膽!”呂布并沒有因為曹布的噬血的行為而感到厭惡,反而高聲贊道,因為曹布的狂野讓他想起了他小時侯,在草原上和狼群馬賊廝殺的那段日子,他揮戟一擋,伸手抓過了那持刀的士兵,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呸!”一團模糊的肉塊被他吐在了地上,而那個喉管被咬斷的士兵倒在了地上,捂著喉嚨掙扎著,咽喉里冒著血泡。
“哈哈哈哈哈哈哈!”曹布和呂布猙獰地笑了起來,這才是他們本性中最真實的一面啊,既然這群混蛋逼到他們?nèi)绱说夭?,他們就必須付出代價來,圍攻的士兵戰(zhàn)抖了起來,在他們面前的,是兩個來自九幽最深處的惡鬼,他們根本就是不死之身,他們身上負的傷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該失血而亡了,可是他們兩個卻像沒事人一樣的在那里笑著,嘴邊還流著他們同伴的血肉,他們是吃人的鬼,血流的再多,他們也能補回來,用他們的血肉補回來,這些士兵的斗志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這時,越來越多的黑旗軍士兵涌入了進來,他們的打法亦是兇悍異常,身上中箭的他們,刀砍腳踢牙咬,全都是紅著眼,拼命地殺著面前的并州軍,那些并州士兵的心中更加恐懼,如果說曹布和呂布是兇殘恐怖的鬼王,那么現(xiàn)在那些沖進來的黑旗軍士兵,就無疑是鬼王麾下的小鬼,和他們作戰(zhàn)的,不是人,是鬼,殺不死的鬼啊!終于,并州軍崩潰了,他們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面前血腥的一幕幕,都是號叫著向身后瘋狂地逃跑了起來。
丁原的臉一片慘白,他沒想到,到最后竟是這樣的一種結(jié)局,那些黑旗軍竟然用人命硬填平了那如蝗的箭雨,沖進了他們大營,呂布和北庭的那幾個人全都不是人每他們竟然能夠以一人之力,扭轉(zhuǎn)戰(zhàn)局,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粗磉咉@慌失措的士兵,丁原如同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般,他想為大漢盡忠,但是這些逆臣賊子實在太強了,他有心殺賊,卻無力回天??!
“丁原,你這個雜碎!”丁原恍惚間,看到了呂布猙獰的面容。“罷了,罷了!”丁原舉起了劍就要自刎,但是手腕一陣冰涼,然后劍掉在了地上,這時手腕上巨痛才瘋狂地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跋胨?,我不會讓你這么便宜的?!眳尾嫉年淘诹硕≡氖滞笊??!芭?!”曹布重重地將口中丁原的皮肉吐在了地上,“他的血是臭的!”曹布的臉扭曲著道。
“啊!”丁原這時才痛苦地叫了起來,“我要看看這家伙的新到底是什么顏色?”張飛眼中冒著紅光,黑色的大手猛地插入了丁原胸膛,將丁原的心給硬生生地拉了出來,捏做了粉碎。看著瘋狂的呂布他們?nèi)?,趙云站在遠處,閉上了眼睛,他雖然不喜歡他們那樣做,但是這個丁原的確該死!
戰(zhàn)斗終于結(jié)束了,三萬黑旗軍的死命沖擊,終于徹底擊潰了并州軍,但是他們自己也在這沒有己方箭陣掩護的沖鋒下戰(zhàn)死了將近一萬五千人,北庭建府以來,還從未有過如此的損失!現(xiàn)在,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上,那些黑旗軍士兵木楞楞地站在戰(zhàn)場上,看著周圍戰(zhàn)死的袍澤尸體,神情呆滯,他們贏了,但是卻失去了更多的袍澤,如果讓他們再選擇一次,他們還會無悔嗎?他們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只想大哭一場,是的,好好地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