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夏
酷暑難耐的時候,蘇幼萱早就已經換上了短款衣衫,大夫說她的胎象有些不穩(wěn),可是一味的吃那些安胎藥讓這個大小姐苦不堪言。她必須得保證這一胎是兒子,這樣才能穩(wěn)固自己在陸府的地位,穩(wěn)固她在陸云卿心里的位置。陸云卿他又開始婚前的毛病了,每次回來都有一身酒氣,不過聽人打聽回來說,柳眠根本就不會搭理他,陸云卿總在她那里吃閉門羹。
陸云卿還愛蘇幼萱嗎?狐朋狗友點著大煙問他的時候,陸云卿支支吾吾的裝得像個正人君子,他還見不上抽大煙的人來管教他?!澳腥俗怨乓詠矶既匏逆覜]納妾替夫人分擔已經夠仁義的了。”陸云卿看著那些邊咳嗽邊笑作一團的人,心里臉上一片燥的慌,撂下了酒錢就離開了。
陸云卿回家之后脫下大衣,身上的煙味和酒味嗆得蘇幼萱直咳嗽,身子已經很重的她還裝作笑瞇瞇的為他更衣。殊不知陸云卿看著她這樣就煩:“真嫌棄你就直說,裝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像那醉香閣里的人說,她們早就等著我八抬大轎的另娶了?!闭f罷就把胳臂一抽,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起來。
這樣傷人的話陸云卿不是沒說過,只記得他第一次這樣說過的時候,蘇幼萱愣在桌旁傻傻的哭了一夜。陸云卿醒來以后又是哄又是扇自己的臉,左轉右轉的賠不是。蘇幼萱以為這次也會是一樣的,可是今時早就不同往日,蘇幼萱將近臨盆,本就身子虛弱,還被這樣刺激??拗拗蜁炦^去了。
紅纓嚇得扶住蘇幼萱,護主心切的她急忙把陸云卿推醒,火氣上來的陸云卿還沒睜開眼睛上去就是一巴掌:“狗生的賤婢,敢打擾你爺爺?shù)暮檬??!奔t纓顧不得痛,扯開嗓子大喊:“少奶奶暈倒啦!”陸云卿聽見了以后,一個激靈就翻身坐了起來,他扶著蘇幼萱,紅纓早就出去找大夫了。一晚上,卿羽苑那邊鬧出來的動靜可不小。
陸士庭是真的發(fā)火了,自己兒子這樣混賬,對列祖列宗和蘇家都不好交代,還會讓世交那邊看笑話了。他抄起棍棒對著陸云卿一頓抽。陸云卿挨也不是不挨也不是,疼的直叫喚。很久沒出門的陸云秀也過來了,一進門就看見自家老爹大發(fā)雷霆,她漠視的看著這副雞犬不寧的場面,心里對嫂嫂的關切還是沾了些上風。
蘇幼萱微微睜開眼睛,就看見陸云卿眼眶紅潤的跪在她的床邊,立刻反應的摸向肚子,發(fā)現(xiàn)孩子還在讓她暗暗松了口氣,雖然孩子保住了,但免不了有早產的風險,大夫就交代這么多了,對著眾人作了一輯就下去了。
經歷過此事,陸云卿好像相比于前日有所收斂了。每天回來的時候不再是滿身酒氣了,有時還會給蘇幼萱帶回來些玩的吃的。陸云卿時常把耳朵靠在蘇幼萱挺起的小腹上,感受著孩子的胎動,他是真的收下心來要做一個父親了。
“萱,你說給我們的孩子叫玖軒如何?”
“甲寅年,屬虎,氣宇軒昂,甚好?!?p> “其實也是對應你的‘萱’字,這樣我心頭里的萱就更重要了。”
這是蘇幼萱在陸府過的最舒心的一段時光了。
陸云秀有時也過來找她,送給未來侄子一點小玩具,上次一見,她發(fā)現(xiàn)蘇幼萱的臉色大不如前了,所以還會帶些燕窩來給她滋補。雖說蘇幼萱是大少奶奶最不缺的就是這些,不過她也很高興陸云秀心里想著她。蘇幼萱手里總會繡一些虎頭鞋,她好像認定肚子里面的是兒子了。心里越來越高興孩子能夠降生。
紅纓到處和人扯嘴皮的毛病還沒改掉,有一日她竟說出蘇幼萱的耳垂是假的這句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陸云秀自然是知道了,她便要求手下人把嘴都管嚴實了。好巧不巧的就是,陸士庭知道了,自從上次讓全府人提心吊膽以后,陸士庭便專門派人去關注他兩人的動向,這個人好巧不巧,就是陸云秀覺得是宵小之輩的永盼。
永盼知道這件事后當即就匯報給了陸士庭。陸士庭是萬萬不能接受這種事的人。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是蘇家和陸家合起來給他的欺騙,如同甩了他一耳郭。讓他大發(fā)雷霆,他心下了然,這個兒媳是留不得了。這種沒福之人是陸府大少奶奶說出去也是個笑話。
蘇幼萱還是早產了,在酷暑的一個雨夜,陸云卿剛得知此事便放下一切往回跑,陸云秀早早就守在門口,心里面的緊張不必陸云卿少,聽著房中傳來蘇幼萱的痛呼聲,陸云卿心急如焚,紅纓在一旁悄悄抹眼淚,血紅血紅的水一盆一盆的往外倒,穩(wěn)婆使勁使勁的急切呼喊牽動著門外每一個人的心弦。
哇的一聲哭泣,緊接著穩(wěn)婆大喊:“是個少爺!”
所有人崩起來的心稍稍的有些放下了,就在陸云卿準備推門進去看看愛妻和愛子的時候,穩(wěn)婆驚呼:“血崩啦!大夫啊啊啊啊!”短短一剎那,血崩就帶走了一個人,無論陸云卿如何呼喊,蘇幼萱是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陸云卿麻木的抱著襁褓中還在哭泣的孩子,眼睜睜的看著床榻上毫無聲息的妻子,一瞬間種種回憶浮現(xiàn)在眼前,他的天好像塌了。陸云秀臉上也是同樣的感傷,哥哥把孩子轉手就交到了她的手中,神色木訥的向里間走去。陸云秀像是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急忙上去派人上去攔住了要飲彈自殺的陸云卿。
“放開我!幼萱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陸云卿被摁在地上掙扎著大叫,陸云秀一個箭步上去就踢掉了他手里的槍,然后對他說:“只要活著,就做什么都會有希望的!你現(xiàn)在死了,讓父親怎么辦,讓你的孩子怎么辦?”
“萱。。玖軒。。爹對不起你。。。爹錯了。。”陸云卿痛哭流涕,抱著頭哭得不能自已,陸云秀看著懷里的可憐的孩子,那個孩子感受著她懷里的溫度,安靜的睡著了。
整個陸府都籠罩在悲傷的氛圍之中,唯一高興的只有陸士庭一個人,他真的給這個小孫子送上了城北的所有地皮。蘇家老爺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陸士庭沒找他們算帳就不錯了,為了陸家的資產,他們簡直費盡心機地想對策。
待忙完蘇幼萱的喪事以后,陸云秀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云汐館,一抬眼竟發(fā)現(xiàn)紅纓跪在房內,手里攥著一封信,她自小在蘇幼萱身邊被寵慣了,犯過多大的事蘇幼萱都會包庇她然后一笑了之。萬萬沒想到小姐竟然年紀輕輕的就不在了,再也沒有人能夠保護她了。她這才想起小姐生前給過她一封信,讓她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交給陸云秀。
陸云秀接過信件,只見紅纓莊重的對她俯身行了一禮,就離開了,再也不見蹤影。
陸云秀打開信件,里面只言片語卻讓陸云秀深深吃了一驚。
“云秀親啟,嫂嫂自言福薄,從小便受盡冷落,嫁入陸府還處處逢源,小心行事,千不該萬不該。那個秘密還是公之與眾,公公已經知曉,幼萱自慚形愧,不該使小手段蒙騙眾人,幼萱已知命不久矣,臨終之際竟想起柳眠小姐所說,云卿不是能托付終身之人,懇請云秀不計前嫌,幼萱將腹中遺孤托付給云秀小姐,若紅纓還活著,懇請小姐替她尋個好人家。蘇幼萱不勝感激?!?p> 看完以后的陸云秀反應過來,安鴻便說紅纓剛剛匆忙出府不知所蹤。第二天打更之人匆忙來報說在城東出看見一紅衣女子投井自殺,模樣像是紅纓。陸云秀看了過去,那死去的方位,正對著葬著蘇幼萱的墳地。
再再云
新年兩更,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