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祥順戲院

　　“對，剛才我回來時碰到了云秀，那小丫頭樂呵呵的與趙媽回去了，她在你這里尋什么寶貝了？”云卿溫柔地牽起愛妻的手，想到自家妹妹喜滋滋的模樣，陸云卿的心里也為她高興。

　　蘇幼萱賞著丈夫俊俏的笑顏，拉他坐到椅子上向他解釋道：“哪里有什么寶貝，不過是些姑娘家玩意兒罷了?！?p>　　陸云卿聽到這話，笑了笑也就沒有多問，一是自己對姑娘玩意兒沒什么興趣，二是自己確實有要事與蘇幼萱商量。

　　“萱，我……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标懺魄錄]經歷過這種事，就連握著蘇幼萱的手也緊了一些。

　　陸云卿對她這樣尊重和體貼，蘇幼萱的心里感受到了一股暖意。她將頭靠在了陸云卿的懷里，以示鼓勵，說：“嗯，你說吧，我聽著呢。”

　　陸云卿對蘇幼萱說：“萱，父親他打算讓我掌管陸家?！?p>　　蘇幼萱還以為是什么壞事，她一聽這話輕松了許多：“真的，那太好了，父親他已經認可你的能力了。”但抬頭見陸云卿臉上仍有愁色，便問他：“卿哥兒，怎么……”

　　“這個陸家，經營這么久了，實際上早就是一灘渾水了，而且旁支們也······陸云卿皺著雙眉，將蘇幼萱摟在懷里，雖說自己權力大了是好事，但自己實在是不想擔著這份苦累。

　　蘇幼萱輕輕的撫開他緊皺的眉頭，她說：“卿哥兒，別怕，千灘萬陷總有云開見日之時?？倳修k法的，你放心，我會陪著你。”

　　蘇幼萱十分清楚，在這里最能靠得住地就只有陸云卿，這是她唯一的光明，她相信身為大戶小姐的她，有這個實力幫助他，必須竭盡全力地幫助他！

　　蘇幼萱注視著陸云卿的雙眸，眼里滿是真誠：“卿哥兒，我定會幫你的。”

　　陸云卿被她的真誠所打動，展開一個溫柔的微笑后捏了捏她的臉頰：“好，我定不會讓你失望?！?p>　　云汐館（陸云秀的小院）

　　“真是的，趙媽，你不要再喂我吃了！我都變胖了！”陸云秀被趙媽揪回院子后就遭受了趙媽的玫瑰糕子的重創(chuàng)，此刻正在奮力反抗。

　　“哪里胖了，多吃點才能長高啊，小姐！”趙媽嘴上勸著，但手里動作絲毫沒有含糊。

　　“夫人老囑咐我要照護小姐健健康康的快樂的長大······”說罷，不知趙媽是有點想夫人了，還是年紀大了，活動久累了，動作稍稍慢了下來。

　　陸云秀聽到有關母親的事就心生不耐，趁趙媽動作慢了，一把推開她的手，奔向里間，說了聲我要睡了，就趴在床上把玩著蘇幼萱送給她的紅樓夢畫片。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窗外傳來兩聲貓叫，陸云秀踩著凳子趴到窗沿上，小聲的朝下面喊：“安鴻，怎么了？”

　　“小姐，聽說城南新開了個戲班子，今兒演《西廂記》。”安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在他爹陶福的熏陶下打小就愛聽戲，常常帶上天性愛玩的小姐去聽戲，今天出門碰巧遇到喜宴樓的小翠，一得知這個消息，立馬就回來找小姐了。

　　“真噠，你等著，我換身衣服就出去。”她把衣柜打開，給自己挑了件出去穿的衣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解開了隨身攜帶的荷包，掏了些銀兩扔出窗外，說：“安鴻，你先去雇輛車，在門口等著我，我稍后就到。”

　　“得嘞！”然后就傳來噠噠噠的漸行漸遠的跑步聲。安鴻已經跑到門口去雇人力車了。

　　陸云秀給自己換上了一身更方便行動的衣服，她原來也會叫上哥哥一起去，可是每次和哥哥出去的時候父親都會派人來找，而且哥哥有了新嫂嫂，也沒時間陪她玩了。

　　她邊這樣想著邊就跑到趙媽的房間門口，輕輕的推開了門，看見那位和藹的老人正靠著窗戶做著些針線活，她說：“趙媽，我要出門了啊，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要是我嫂嫂過來的話，你就讓她明天再來。”

　　趙媽答應了一聲，叮囑她早些回來，就繼續(xù)低頭縫制自家小姐貪玩勾扯的衣物了。

　　城南角祥順戲院

　　“小姐，咱們到了。”安鴻邊說著，邊將小姐從車上抱了下來，交付剩下的錢給人力車夫并讓他在這等著后，就拉著小姐走進了戲院的大門。

　　戲院不大，只有一座戲臺和零零散散的長條板凳，但院內很整潔，一看就是時常打掃的，還有一棵新栽不久的小樹，因為剛開始營業(yè)的緣故，這戲院子里沒有什么人，只有些老頭坐在長凳上，吃著水煙，和一些裹著小腳的老太太拉家話。

　　安鴻帶著陸云秀找了一處中間的位置坐著，他們來的有些早了，只能閑的發(fā)呆，安鴻擔心小姐閑不住，就又跑出去給她買糖了，他們身旁坐著的一個老頭，頗有點童顏鶴發(fā)的樣子，看見人來了就存心想和他們說話，正好陸云秀閑的無聊，也就當解悶兒似的聽他絮叨。

　　“我年輕的時候，就最喜歡聽戲，喏，就像剛才和你來的那個年輕小伙子一樣大，您別不信，我啊，什么鶯鶯燕燕，花花草草的都能給您整兩段，但家里不同意呀，不同意能咋的，我照樣?？珊髞?，我爹不在了，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把我娘也壓垮了，醫(yī)院里的繳費單子拉的比唱戲的戲文還長，我就不能聽戲了，我也沒時間傷感，為啥？為了賺錢養(yǎng)活我的七個弟妹，累呀苦呀，早就忘了聽戲的那云里霧里的感覺了，后來我攢錢娶了個媳婦，生了些孩子，我又繼續(xù)拉扯他們，我可是個苦命人，苦命人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抗，終于，我把他們都拉扯大了，有了事業(yè)有了家庭，前幾年媳婦也死了，沒人念叨我了，蠻好，我現(xiàn)在也老了，活一天是一天了，想干活也干不動了，我就又來聽戲了，可我現(xiàn)在聽呀，戲還是一樣的戲，可我這人呀，早就不是原來的我了，我現(xiàn)在只能在戲里，想想我過去的半輩子咯······”

　　老頭剛開始還有心和陸云秀拉話，但說著說著就感覺是在自言自語，他說的話也讓陸云秀感覺云里霧里的聽不太真切，便不再聽了。此時安鴻回來了，塞了包飴糖給她，自己又在小姐身邊坐下后，周圍人也多了，臺上的戲，也咿呀咿呀的唱開了......

　　臺上的老旦和小旦你一句我一句來來回回咿咿呀呀的唱著，轉眼之間就把陸云秀拉近西廂記里那個花開鶯啼的小院里了。

　　“......”

　　“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秋風......”

　　“......”

　　“望眼青天，日近長安遠......”

　　陸云秀聽得津津有味，但身旁安鴻的聽戲習慣有點不好，別人都是在唱的好的時候喝彩，他有事沒事就喝彩，喝彩幅度非常大，不由得就擠了陸云秀一下，害的她被迫從西廂院子里回來，正準備教訓一下安鴻的時候，她突然看見一個好像在哪見過的身影，她抓了一把飴糖，就偷偷從觀眾身旁溜出去了。

　　她躲到那棵小樹后面，自以為別人看不到她，她沖著那個低頭收拾東西的少年喊了一聲：“小魚兒哥哥！”驚得他立馬回頭，小小年紀就有著俊秀的容顏，雖是長年在太陽底下曬著卻還有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雖不是一眼驚艷，卻讓陸云秀覺得他有種別樣的韻味。

　　此時，臺上的小旦正唱著：“小姐呵，責備你兀的不引了人意馬心猿......”

　　程漁有些驚訝，自打上次見面后，他一直希望還能在相見，只是沒想到這么快，于是，他很欣喜地說了句：“小云兒。”笑容如沐春風，又如同和煦的暖陽。

　　臺上的小生又唱著：“空著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

　　“好久不見！”

　　程漁看見她站在阿爹種的那棵柳樹旁，只覺得小云兒比上次見更加明媚可愛，便心生歡喜，將手里的物什放下后跑到她身邊，說：“你怎么在這里呀？”

　　“哎呀不對，你應該看不見我才對呀，不行不行，重來重來。”小云兒好久沒見他了，一想起上次見面時他紅紅的耳朵，就存心再逗他一下。

　　程漁知道她在玩游戲，就想繼續(xù)陪她玩：“哎，這里有人嗎，我是不是聽錯了呀？”又摸了摸那棵柳樹：“是不是柳樹成精了呀？”

　　陸云秀從根本就遮不住她的柳樹苗后面跳出來，拍了拍程漁的肩膀說：“你好呀，我叫小云兒，我可是一個柳樹精哦，你居然能聽見我的聲音，那，既然你看見了我......”又吹了吹他的耳朵看見它慢慢變紅，又悄悄在他耳邊說：“是要以身相許，嫁給我的喲！”

　　“小云兒！”程漁的臉瞬間變紅，他把貼在他身邊的女孩扒拉開，紅著臉告訴她說：“這話可不能亂說......”

　　“嗯，為什么呀？”

　　“因為，因為......總之就是不能亂說！”他的臉越來越紅，紅的陸云秀都想親一口了，然后，她真的就這么做了。

　　“?。。。。。。。。。。。。　背虧O瞬間原地爆炸。

　　“小魚兒哥哥，我娘說，如果遇到喜歡的人，就要先親一口，那樣兩個人就會緊緊地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開哦！”陸云秀笑著說，撲閃著大眼睛，伴著柔和的微風，身后飄蕩的柳葉，真的好像一個精靈。

　　“喜歡的人？”

　　陸云秀掰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說：“對呀，我喜歡的人有娘親，哥哥，柳眠姐姐，子知，春蘭姐姐，小翠姐姐，趙媽，嗯反正有好多?！笨伤櫫税櫭碱^，又十分不解的說道：“可柳眠姐姐老說我不懂喜歡是什么?！?p>　　“確實，不是很懂呢……”

　　“對了，這是我給你的飴糖，哎呀，它怎么化了？！”陸云秀張開小手，手里包著剛才拿的飴糖，因為悶熱的下午和陸云秀掌心的溫度，早就融化了，害的陸云秀的手黏黏糊糊的。

　　“和我來吧，我?guī)湍闱謇硪幌?。”程漁拉著她的手走到了后院，那里有一口新挖的井，程漁汲了些水，將她的手前前后后都清理干凈了，還用架子上搭的毛巾給她仔細的擦干。

　　陸云秀看著低頭操作的程漁，覺得他溫柔又體貼，自己的心里也非常溫暖。

　　“對不起呀，小魚兒哥哥，本來是我給你帶的糖，可是卻沒能讓你吃到。”

　　“沒關系?！币驗椋业男睦镆呀浐芴鹆?.....

　　直到臺上的西廂記咿咿呀呀的唱完了，安鴻才發(fā)覺身邊坐著的小姐不見了，他第一反應是小姐被拐賣了，就在他焦急的尋找順便腦補出他和他爹被趕出陸府而獨自哀傷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鴻，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要回家啦。”

　　“好了好了，小姐，您跑到哪去了，擔心死小的了?！卑缠櫡浅８吲d小姐平安無事，也慶幸自己和老爹的飯碗也能保住，就收拾了殘余，拉著小姐去找外面等著的人力車夫了。

　　祥順戲院后院

　　“哥，剛才那小姐是誰呀？”看見程漁獨自杵在柳樹旁，一個比程漁矮一頭，大約6歲的小女孩用胳膊肘努了努他。

　　“......關你什么事，小姑娘家家的，去外面玩去吧?！背虧O朝秦朦月?lián)]了揮手，示意她走開。

　　“哼，你不干活，小心我去告訴程伯伯！”小女孩看著他那一副沒出息的樣子，轉頭就走了，臨走時還撂下一句：“你可別一個人在那里做美夢了。”

　　罵罵咧咧：“秦朦月你今天別想讓我和你玩了?！?p>　　臨安街

　　“安鴻，戲好看嗎？”陸云秀坐在車里，問著旁邊走路的安鴻。

　　安鴻點了點頭：“當然好看，崔鶯鶯和張生，一個是官家小姐，一個是窮困書生，還有那牽線搭橋的紅娘，嘖嘖嘖，唱的也好，故事也精彩，今天真是飽耳福了。”末了，還問一句：“小姐覺得呢？”

　　陸云秀哪里聽了戲，心里面全想著小魚兒，聽他問只能敷衍的回一兩句：“嗯，挺好的，我覺得不錯......”然后就說不出來了，只能略顯尷尬的轉頭看風景，突然她就看見了哥哥的紅顏知己：柳眠。

　　陸云秀對人力車夫說：“師傅，掉頭，朝東面走?！?p>　　“得嘞！”人力車夫手腳利索，不一會就趕到了柳眠身邊，柳眠也是好些日子不出門了，正納悶哪里來的車跟在了她后面，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柳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