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后的一個月,不用上早朝,宇文賀卻起了個大早。宇文佑徹夜不歸,他要進(jìn)宮告訴父皇,要是父皇一個不高興,讓他和宇文佑的位置互換一下,那就太好了。
還沒起床的老皇帝,聽說兒子一大早就進(jìn)宮來給他請安,不由老懷大慰。兒子出門歷練一番,知道父母的好了。
從香香軟軟的被窩里出來,跟宇文賀敘敘父子之情,又指點了一下宇文賀在政事上的看法,語重心長地道:“老三,比別人聰明是好事,但你不能到處顯擺。你看看你幾個兄弟,是不是屬你人緣最差?”
宇文賀悶聲不吭,心里卻不在意,父皇還在的時候,沒人敢欺負(fù)他;父皇不在了,他就去封地,那里更沒人敢說他。
“父皇也是從你這個年紀(jì)過來的,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崩匣实垡谎劬涂闯鲇钗馁R不以為然,“別忘了一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朕把老五放到你身邊,就是想讓他磨磨你的脾氣。如果年后你一點長進(jìn)也沒有,那就延長時間,讓所有人都知道你這個當(dāng)哥哥的,卻被弟弟管著,那可是很丟人的?!?p> “父皇,兒子一定長進(jìn)?!庇钗馁R立刻來了精神,又道,“只是老五他,昨天從我府中出去,就再也沒回去過。兒子謹(jǐn)記賭約和父皇說的話,不敢管他,但小小年紀(jì)就徹夜不歸,也太不像話了?!?p> 聽說宇文佑徹夜不歸,老皇帝只是皺了皺眉頭,卻什么話都沒有說。一直以來,只要宇文佑沒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不會管。以前是因為眼睛里沒有這個兒子,現(xiàn)在卻是不想管,或者說,沒底氣管。
這個兒子從生下來就被他忽視,連封地也是被視作流放之地的燕州,他以前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直到宇文佑忽然變得無所顧忌,能保護(hù)好顧芳儀,他才驚覺這個兒子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有心盡一下為人父的責(zé)任,但很明顯的是,宇文佑不需要。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除了繼續(xù)漠視宇文佑的所作所為,還能做什么?
“老五在外面過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用管他?!崩匣实鬯坪醪幌朐僬f這件事,“你要記住父皇跟你說的話,跟兄弟們好好相處?!?p> 宇文賀目的沒達(dá)成,反被老皇帝揪住訓(xùn)了這半日,又失望又窩火。一離開老皇帝的視線,就哼了一聲,對老五那么縱容,怎么他就做什么都是錯?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他當(dāng)了這天下之主呢?
從沒有過的想法突然襲上心頭,讓宇文賀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都是兒子,這江山為什么不能落到他的手里?想到宇文誠,宇文斌,尤其是宇文佑,全都跪在他的腳邊求饒,不由得心花怒放。
如果宇文佑知道,因他的“改過自新”,把宇文賀這個原本無心皇位的人給拉進(jìn)了奪嫡的漩渦,定會苦笑不已。宇文賀這個賤嘴王爺,會讓皇位爭奪戰(zhàn)提前爆發(fā)的吧?那這天下是不是要提前亂了?如果是,那這錯是算他的,還是算宇文賀的?
被說是徹夜不歸的宇文佑,卻是徹夜不眠的,當(dāng)然他不孤單,陪著他的還有白子仁和安謹(jǐn)言。
“呵,都這個時候了,你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宇文佑看了眼露出半個頭的太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不喜歡白天黑夜顛倒了過,中午補(bǔ)個覺就行了?!卑鬃尤试拕傉f完,就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我也是?!卑仓?jǐn)言揉了揉臉頰,感覺很不舒服,就道,“我去洗把臉,然后去長樂坊吧?!?p>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宇文佑就把桌子上散亂的紙張收拾好,說了一夜,收獲還是挺大的。他越來越能理解,為什么在亂世里,白子仁的人頭跟秦松那個大頭領(lǐng)的一樣值錢了。
前面,陳氏見白子仁過來幫忙,笑問道:“你們不是一夜沒睡吧?什么事情要說那么久?”
“不是一件事情,而是好幾件。他那個性子,能一次解決掉,哪里肯留到第二天?!卑鬃尤收f這話的時候并沒有絲毫抱怨,反而是有些高興的,他不愿出仕,能有機(jī)會用上平生所學(xué),總比荒廢了好,只不過,“其中有些事情,好像不是為了做生意?!?p> 最后一句話像是自言自語,陳氏沒聽清楚,就問他說的是什么。
“哦,沒事,就是覺得長樂坊經(jīng)手的生意太多,難為他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能應(yīng)付得過來。”白子仁笑道,“對了,顧夫人送給謹(jǐn)言的藥膏,你知道做法了嗎?”
“差不多了,不過那是宮廷秘方,我給做出來賣,不會有人追究吧?”陳氏有些擔(dān)心,那藥膏的效果的確很好,若是能普及開來,會有很多人受益。
“果然是從宮里來的?!卑鬃尤仕剖窃缬蓄A(yù)料,畢竟到了時間就再也進(jìn)不去的地方,只有皇宮。所以,顧佑應(yīng)該是皇五子宇文佑,燕州是他的封地,難怪他那么上心。
陳氏只當(dāng)他說那藥膏是從宮里來的,不過富貴人家得到皇宮里的賞賜也不稀奇,所以并沒有再往深了想。只是嘆息安謹(jǐn)言有機(jī)會恢復(fù)容貌,卻不肯用。
夫妻二人說著話,外面?zhèn)鱽眈R車停下的聲音,便知道是有人上門求診了。
一個俏麗的小丫鬟先從馬車?yán)锾讼聛?,往一善堂里看了看,才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小姐,醫(yī)館到了。呃,這位就是陳大夫吧,我家小姐清早起來肚子痛,聽說陳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又是女子,就陪著我家小姐前來求醫(yī)?!?p> 帶著面紗的少女從馬車?yán)锍鰜?,有些嗔怪的瞪了丫鬟一眼。明明是你這丫頭想在離開前出來玩玩,非要拿她當(dāng)幌子。她不過是夜里喝了涼茶,肚子有些不舒服,什么時候說過肚子痛了?這丫頭卻跟家里人說她疼得有多厲害,又說一善堂的大夫醫(yī)術(shù)有多高明,才讓家里人同意她們兩個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