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聶知行帶著人趕到碼頭的時候,碼頭正亂成一團。
那個管事正跳著腳亂罵,小方姑爺身后圍著一群碼頭上的壯漢,正跟對方對罵著。他也沒說什么臟話,可每一句都讓那個管事氣得頭頂冒煙。
管事一邊要跟他對峙,一邊不忘分神叫護衛(wèi)去攔住那些想把箱籠丟下河的苦力們。可是趕走了一個,又上來另一個,還有一群人虎視眈眈,就算四個護衛(wèi)都挎著刀,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
聶知行帶著衙門的衙役過來,立時便鎮(zhèn)住了亂哄哄的場面。見到官府的人來了,那幾個帶刀的護衛(wèi)竟然緊張起來,而且那個管事的臉色也很古怪,方沐陽瞧著更覺得蹊蹺。
照理說,碰上他們這樣胡攪蠻纏的,那管事見著官府的人來了不是應該開心么?可方沐陽瞧著他臉上更多的是驚恐,而且不停地看那幾個帶刀的護衛(wèi)。護衛(wèi)也是,手一直緊緊攥著刀柄沒有松開過,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殺人了一般。
遠遠瞧見這群人的模樣,聶知行真是頭疼。這小方姑爺一身粗布衣裳,身后站著一群碼頭上的苦力,在那兒又叫又跳,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可那管事卻是一副畏縮的模樣,好像真被小方姑爺一伙人欺負了一樣。他走近方沐陽,有些無奈地問道:“小方姑爺,急匆匆地叫我過來,到底是什么事?”
方沐陽敷衍地拱拱手:“聶大叔,這不是我叫人欺負了,請您來幫忙么?他們賴咱們的扛活兒錢,還羞辱我呢!”他說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可人家對面管事臉上的驚恐之意,看起來更像是苦主。
“胡鬧!”聶知行有點不高興了,來的時候那姓趙的小子只說是小方姑爺有麻煩,請他去看看,還說碼頭上出了大亂子。結果就這么個事兒?
他壓低了聲音靠近方沐陽低聲呵斥:“你什么時候跟碼頭上的苦力攪合到一起了?”
方沐陽翻了個白眼:“聶大叔,哦,不是,聶大人。瞧您這說的,這不是我們瑞昌人讓外人欺負了么?誰能咽得下這口氣啊!”說完他隱晦地指了指被苦力們有意無意看守起來的箱籠,對著聶知行使了個眼色。
聶知行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例行往場中一站,擺出官威厲聲道:“我們瑞昌歷來是民風淳樸,諸人何故在此吵鬧?是何緣由暫且不論,都給我?guī)Щ匮瞄T里頭再說!”
衙役捕快轟然應諾,上前拖了一干人等就要走??墒秋@而易見的,那管事和帶刀的護衛(wèi)是讓衙役們夾在中間拖走的,而小方姑爺幾個,則是讓人恭恭敬敬地請著走的。優(yōu)勢在誰一邊一目了然,大家也不擔心,笑鬧著尾隨衙門的隊伍往縣衙去了。
這還是方沐陽第一次踏入縣衙。
整修后的縣衙透著一股子生石灰的味道,墻壁雪白雪白的,方沐陽很想上去寫一行“方沐陽到此一游”的字,不過聶知行盯他盯得緊,只好尋思著下次想法子在哪個角落留個大名,說不定千百年后還是個文物呢!
今日并非衙門放告之日,縣太爺王大人并沒坐堂,聽幕僚說了聶知行讓方沐陽叫走的事情,也只是一笑了之。人家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總不能不許人家互相幫助吧?只要不出大漏子,隨便他們就是。
所以方沐陽也沒有見識到傳說中森嚴的過堂,而是徑直讓人請進了聶知行辦公的小院兒。
管事帶著護衛(wèi)在一邊兒,方沐陽帶著李大頭、趙來順等人在一邊,聶知行上座坐定,慢悠悠地開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兒,說說?”
這是要私了的意思?管事的心頭大定,啰啰嗦嗦開始說起碼頭上發(fā)生的事情。
方沐陽不置可否,悠然打量著聶知行的廳堂,不時摸摸椅子,或是翻翻聶知行案頭的文書。聶知行也不理他,做出一副親切和藹的樣子認真傾聽管事的說話。
正說到一半兒,一個衙役滿臉驚疑地走進來,伏在聶知行耳邊低聲細語了兩句,聶知行身子一震,回頭問道:“當真?”
那衙役肯定地點點頭。聶知行回過頭來望著方沐陽一笑,再看那管事的時候,就變了臉色,厲聲叫衙役:“來?。⑦@幾個賊人關進大牢,仔細盤問!”
管事的沒想到話都還沒說完,聶知行突然就變了臉,楞在當場。直到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來反剪了他的手將他往外拽,他這才如夢初醒地捏著嗓子尖叫起來:“冤枉?。〈笕?,你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聶知行滿臉冰寒,朝著衙役吩咐道:“好生看管,我這就去回王大人,務必看緊了!”
看來那箱籠里頭的確有問題。方沐陽暗暗點頭,剛在碼頭上,她給聶知行使了眼色,先將人帶走,留下人手撬開箱籠看了看里頭到底是什么。這一會兒功夫便讓聶知行變了臉色,只怕里頭的東西干系不小。就是不曉得里頭到底是什么,搞得方沐陽心里癢癢,忍不住去問聶知行:“聶大叔,里頭到底是什么?。俊?p> 聶知行急著去給王大人回話,聽見她問,還是答了一句道:“這不關你的事,快些回去吧!”
哼!能耐!碼頭上還有其他人呢,回去問問便曉得了。
同樣心中不安的李大頭和趙來順也急著想知道到底箱籠里頭是什么,幾人回了城南碼頭,便有人來告訴方沐陽。箱籠里的,是銅。
提煉好的銅錠,每只約莫十來斤重,用粗布裹好了放在箱籠里頭,上頭是一層布匹,下頭的全是銅錠。除了放在前頭的幾只箱籠里的是布匹,其他的二十多只箱子全是銅錠。
算起來,約莫有兩千多斤。
李大頭等人聽了,倒吸一口涼氣,只有方沐陽滿臉不解。不就是點兒銅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還弄得這么神秘。鐵是可以做管制刀具,所以朝廷嚴格控制,這個方沐陽自認為已經了解了,可銅用得著這么緊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