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能出來一趟,盡管染墨一催再催,舒歡還是鐵了心的要從街頭逛到街尾。
顧熙然是沒有什么意見啦,不緊不慢的跟著,雖然落在其他人眼里,當爺的跟著書僮走的情形有些奇怪,但這也不是什么特別離譜的事情,最多就是別人望過來的目光稍稍促狹了點,像是帶著兩分曖昧,又有三分說不清的了悟。
偏偏,被看的人本身癡迷于各家店鋪里賣的五花十色的小玩意兒,沒甚知覺,最煩的不過是想進胭脂鋪,會被顧熙和拉住,想進花朵鋪,同樣也會被拉住,原因么,四爺對這些女孩兒家家的東西沒什么興趣!
唯有逛到販賣零嘴吃食和玩物的店鋪,那難伺候的四爺才會眉花眼笑。
為這,兩人沒少爭吵——
舒歡欣喜:“前面有家賣字畫的,我想進去瞧瞧?!?p> 顧熙和一撇嘴:“家里頭滿墻掛的都是,要看你回去看?!?p> “那,還有家賣雕印的鋪子,這個總可以看一下了吧?”
“你很煩哎,那些東西能吃還是能玩?買了擱身上我還嫌累贅呢!”
“我不管!這家賣書的鋪子我要看!”
“書?我燒都來不及,你還往家買!走走走,去那邊,那邊有賣魔合羅的!”
“不去不去,拖著我干嘛,放手!”
……
兩人都想爭奪主導權,邊走邊吵,而且越吵越興奮,顧熙然那一向淡然的臉,看上去都有些黑了,深深的發(fā)覺,同時帶他們兩人出來是一個很大的錯誤,頭都被他們吵痛了!
唯有染墨機靈,一看顧熙然這樣子,連忙上前討好:“二爺,左近都是賣玩意兒的,我看四爺和二……他們還要逛一陣,您是不是先在這邊賣茶的鋪子里歇歇腿?”
顧熙然回頭一看,那家賣茶的鋪子生意不錯,茶桌都擺到鋪子門前了,坐在那里倒是可以一邊品茶,一邊監(jiān)視那兩個吵鬧的家伙,于是就點了點頭。
他不知道,這外頭賣的茶,同在顧家吃的又不一樣,等著店家捧了一盞擱著胡桃松子的泡茶出來時,他就有點愣,還是染墨怕他吃不慣這種茶,連忙從隨身的荷包里摸出帶的一小包茶葉,要借店家的熱水再泡,卻被他止住了,道是:“不用這樣麻煩,這茶就挺好?!?p> 說著,他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味道有點怪,但不算難喝,不過飲茶的時候,他才發(fā)現自己這身體真是很糟糕,已經調理了一段時間,但走不長路,就覺得有點腿軟氣喘,喝兩口茶才能緩一緩,看來日后還是要適當的多走走才好。
染墨告了個罪,追著顧熙和去了,由他一個人在這里獨坐,看看街景,順便再看看不遠處,同顧熙和爭作一團的舒歡,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歇了好一陣,舒歡才鼓著臉,跟在笑嘻嘻的顧熙和后頭回來。
顧熙和手里抱著好幾個穿著精致衣裳的泥塑娃娃,往茶桌上一擱就嚷著要店家快上茶。
舒歡跟著坐下,看看顧熙然,猶豫道:“借我兩個錢好吧?出來得急,我就忘了帶……”
其實吧,她那一錠月錢銀子是給了舒家夫婦,眼下手頭空空如也。
顧熙然一笑:“想買什么?”
舒歡指了指顧熙和正在玩的那幾個泥娃娃:“七夕快到了,我想要魔合羅?!?p> 這還是方才從顧熙和那邊惡補來的知識,她才知道這里的七夕節(jié),家家戶戶要在庭中搭建乞巧樓,用來放置這種名字怪怪的泥娃娃。
她倒不是想過什么純粹傳統的古代節(jié)日,而是看著那泥娃娃有趣,塑得像樣且不說,外面還穿戴著用綾紗綢緞做就的小衣裳,甚至連發(fā)髻、頭飾、佩飾都一樣不少,顧熙和買的那些男娃娃手里,還拿著槍啊棍啊之類的道具,有些甚至可以通過機關來轉動眼睛,拱手作揖。
她也沒有什么旁的嗜好,就是喜歡收集這類精巧的手工制品,因此才巴巴的開了口借錢。
顧熙和正擺弄著泥娃娃玩呢,一聽,笑道:“你要這個?方才怎么不說?”
說著,他就很大方的推了兩個魔合羅過去:“這兩個給你吧!”
方才還吵著不去看魔合羅呢,她怎么好意思說?更沒臉找一個比她小得多的小屁孩借錢,于是很客氣的將那兩個魔合羅又推了過去:“不用不用,這是你挑的,你自己玩吧?!?p> 顧熙然笑道:“再買兩個不就成了,別推來推去了?!?p> 話畢,他就站起身來,屈起指節(jié)輕叩叩桌面:“吃完茶記得付錢,我們先去前面看看?!?p> 顧熙和沒意見,一邊吃茶,一邊道聲:“好。”
及至他吃完茶,付了錢,趕到賣魔合羅的攤子前,舒歡已經挑了七八個精致的泥娃娃,正在看攤主裝盒。
看見他過來,顧熙然就接了盒子,交遞給染墨捧著,順便對他道一聲:“付錢。”
銀錢方面,顧熙和一向很好說話,聽見讓他付,他就付,一句多的話都沒有。
但是再往前逛了幾家鋪子,舒歡又挑了一套雜耍的玉雕童子,還有雕牙縷翠的木制舟船和兩對養(yǎng)在竹編小籠里的叫蟈蟈,每一回,付錢的總是他,他再遲鈍也覺出點不對來了。
沒忍住,他終于問了一聲:“為什么每回都是我付錢?”
誰想顧熙然瞟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有錢人出門,身上都是不帶錢的?!?p> ……
鬧半天,他是沒帶錢??!
顧熙和那張臉頓時垮了下來:“你不是答應帶我出來玩的么?”
顧熙然反問道:“我不是帶你出來玩了么?”
……
好像是這樣沒錯,他說的是帶他出來玩,而不是替他買東西。
顧熙和生平頭一回無語,偏偏還不能發(fā)作。
當然,他自小沒缺過錢花,對這事看得也不太重,如果就這樣一路付錢付過去,他也不在乎,問題是再逛了一家首飾鋪子,顧熙然居然自己摸出銀子來買了一對戒指,看得他眼睛頓時就直了,指責道:“你不是說有錢人出門是不帶錢的嗎?”
顧熙然再瞟他一眼:“你看我像有錢人嗎?”
……
這樣說好像也沒有錯,這個二哥雖然同他一樣生長在富貴之家,但是長年病弱,吃藥就夠花費了,又不像大哥那樣管著鋪子,要時常出去應酬,能從公帳上支錢,也不像他能纏著老太君和太太要錢,每月只有十兩銀子的月錢可拿,積攢一年,也不過區(qū)區(qū)一百二十兩銀子,的確不算什么有錢人!
想到這里,他氣也就平了。
沒想顧熙然好死不死的又接一句:“再說我這樣病弱,身上能擱二兩銀子已經不錯了,再多帶點,你想沉死我嗎?”
……
顧熙和被徹底打敗了,這才發(fā)現,原來病弱也能拿來當不付錢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