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利德躺在橡樹旅店二樓一處單間的地上,目光死死的盯著不遠處一顆足有半人高的肉球,這便是他不惜拋棄同伴從陰影之塔帶走的‘卵’。
布滿表面的小刺會刺破皮膚吸食血液,戴利德因為本身有傷所以一開始并沒有在意自己的失血,等他回到旅店后才發(fā)現(xiàn)兜里的卵變大了不少,黏呼呼的,用手一摸全是血。
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法師正想丟下這枚奇怪的卵,身體卻不受控制的一頭載倒。從昏迷中醒來后,原本雞蛋大小的東西就變得有酒桶粗。像血管一樣的惡心觸手一頭扎進體內(nèi),一頭連接著卵,正源源不斷地輸送者血液。
失血和全身麻痹讓戴利得悔不當(dāng)初,如果不是一時貪欲爆發(fā),也不會拋下隊友導(dǎo)致現(xiàn)在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吱嘎……”
從里面反鎖的房門開了,不能動彈的戴利德驚得頭皮發(fā)麻。
他一開始希望來的是凱梅爾等人,但這念頭剛起,又怕遭到逃出隊友的斥責(zé)或報復(fù)。然后戴利德開始幻想進入房間的是前來整理房間的旅店主,只是這種想法又被迅速否決,因為他擔(dān)心店主會把這枚怪異卻寶貴的卵破壞掉,畢竟它的外形并不討喜。
帶著重重顧慮,他轉(zhuǎn)動僵硬的脖頸??捎橙胙酆煹募炔皇峭橐膊皇堑曛?,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膚色蒼白的青年面無表情的將門合上,戴利德注意到他手里還拖著一個外表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女,充滿恐懼和不甘的表情讓戴利德求救的心“呼”一下沉了下去。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
“出去!這是我的房間……”顧不上趴在地上的姿態(tài)有多尷尬,戴利德挪動左手,法杖還沒有脫手,勉強可以發(fā)出儲存在里面的飛彈法術(shù)。
“這是凱梅爾花了5個銀幣租下的,你只占了其中的五份之一?!辈艓е斗祷刎惱状澹S克多立刻覺察到了從這間旅店散發(fā)出的邪惡之氣,搜尋的結(jié)果讓它很意外,戴利德居然還沒有逃走。
團長的名字變成一把巨錘,重重砸在戴利德后腦勺上。
這人知道團長的名字……他和團長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他人呢?”
“明明是你把他拋在陰影之塔里,現(xiàn)在居然反過來問我他的下落,不覺得可笑嗎?”
“你……你到底是誰?”話說到這份上,戴利德沒法再繼續(xù)保持冷靜。
“我接了他的委托,前來取回被你獨吞的東西……啊,原來在這兒?!币暰€落在肉球上,維克多仔細(xì)打量這枚更像砰砰之跳心臟的卵。
一股躁動不安的狂亂之氣盤踞在房間里,空氣中充斥著黑暗能量,看來不是個普通的卵呢。
“別、別過來……”麻痹感尚未消除,戴利德只能虛張聲勢。不到緊要關(guān)頭,他是不會把僅剩的魔法使用掉。
“別擔(dān)心,我對你沒有興趣。”
維克多豎起食指,指向像顆心臟一樣“嘭嘭”跳動的肉球,注意到它舉動的戴利德急忙大喊。
“不!不要碰它!”
“難道你對里面的東西不好奇嗎?說不定會跑出一個吃人的怪物?!?p> “那是我的……”妄圖做最后掙扎的戴利德舉起法杖,儲存在里面的法術(shù)立刻化作幾枚光彈飛向幾步開外的維克多。
被下了沉默咒的艾露無法說話,只能瞪大雙眼看著發(fā)生的一切。在空中劃出圓弧的魔法沒有擊中擒住自己的家伙,還反彈回去將躺在地上的男子打得連聲痛呼。這樣的結(jié)果讓艾露剛衍生出的希望又一次落空,她本以為可以在這倆人爭斗的時候乘亂逃走。
將法術(shù)反射回施法者后,維克多的風(fēng)刃擊中了像活物的卵,厚厚的*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血槽,噴涌而出的鮮血將趴在地上的戴利德染成血人。
等了好一會,除了不停向外流的鮮血,再沒出現(xiàn)其他的東西。
維克多有些失望,就在它打算把這個空有邪氣的東西削成肉沫時,發(fā)出去的第二波風(fēng)刃被彈開,卵蠕動了幾下后突然爆開,距離最近的戴利德再次遭殃,他被巨大的沖擊力吹飛,從破損的窗戶直接摔在堅硬的街道讓這名法師當(dāng)場斃命。
戴利德的尸體吸引了不少村民和冒險者的圍觀,甚至有膽大的冒險者直接沖進旅館看個究竟。
除了張開結(jié)界的維克多與因此而受到庇護的艾露,房間內(nèi)所有東西都在爆炸的沖擊下面目全非。
卵消失了,代替它位置的是一名身高近兩米的類人生物,不但頭上長著兩個彎曲的犄角,在背后還有一對類似蝙蝠的肉翅。
“哦呀~這可真是……讓我吃了一驚?!本S克多看著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生物,這姿態(tài)完全符合與亡靈同樣著名的黑暗一族——惡魔。
略顯急促的喘息漸漸平復(fù),全身被血浸染的惡魔睜開赤紅的雙瞳:“看看我遇到了什么,一個亡靈?等等……你這家伙的臉我認(rèn)識……阿爾貝雷希特?”
帶著戲謔的音調(diào)很快轉(zhuǎn)為真正的驚訝。
“你認(rèn)錯人了,惡魔。”維克多輕松的表情撤去。雖然它的存在早已被從歷史上抹掉,但這并不代表它樂于看到別人把自己與那個人搞混。
“唔……仔細(xì)一看的確和阿爾貝雷希特有明顯的差別,但這并不能否定最初的判斷,我能感受烙在靈魂里的力量。你,是圣歌一族吧?”惡魔咧著嘴,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維克多松開抓住艾露的手,在她額間一點,小姑娘立刻昏倒在地。因為暫時還有用,它不準(zhǔn)備讓她死在接下來的戰(zhàn)斗中。巫妖召出附帶即死詛咒的死亡鐮刀,已做好大戰(zhàn)一場的準(zhǔn)備。
反觀惡魔,他非但沒有擺出戰(zhàn)斗的姿態(tài),仍專注地打量眼前的亡靈。血色雙瞳充滿算計的精光,這讓維克多非常不爽,它討厭這種眼神,像極了它最痛恨的那個人。
“要不要與我合作呢,維克多·圣歌?”
代表死亡的黑鐮在話音結(jié)束的瞬間拋出,惡魔微微側(cè)身,閃過了迅如閃電的一擊。
“嘿~別這么緊張,我沒有惡意。就只是想單純的找個合作伙伴而已?!卑l(fā)現(xiàn)激怒了未來的合作伙伴,惡魔做了一個表示歉意的動作,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沒有誠意。
“我不認(rèn)為這話從一個惡魔嘴里說出來有多少可信度?!本S克多并不接受惡魔的提議。
“我知道這種想法很荒謬,但如果說我們有非合作不可的理由,你信嗎?我親愛的表弟。”
乍一聽到‘表弟’這個詞匯,維克多差點沒忍住將手里的黑鐮再次甩出。
本以為這不過是惡魔的詭計,當(dāng)他吐出舌,熟悉的印記進入視線,維克多強行遏止住正準(zhǔn)備發(fā)出的第二次攻擊。
被賜福的舌,贊美神的聲音,圣歌一族世代繼承的職權(quán),侍神者的榮耀……記憶的片段逐一掠過,讓靈魂產(chǎn)生被敲擊的鈍痛。
沉默了許久,它才作出答復(fù)。
“圣歌已經(jīng)滅族了?!?p> 圈套!這肯定是圈套,維克多告戒自己。
“是啊,侍神的一族已經(jīng)成為歷史,你和我是圣歌最后的血脈。”惡魔沒有放棄勸說。
“不要隨便給我安頭銜,什么最后的血脈……圣歌的姓氏與榮耀我在八十年前就已經(jīng)放棄了?!边@次,再沒有什么理由阻止它把這個滿嘴謊言的惡魔劈成兩半。
“嘿~嘿~嘿~巫妖脾氣這么暴躁可不好啊~”上半身突然向后一仰,躲過了橫掃的巨鐮。身體柔韌度驚人的惡魔不依靠雙手支撐恢復(fù)站立姿態(tài),語氣仍舊帶著調(diào)侃:“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嗎?我身為惡魔,居然會如此清楚一個不死生物的過往?”
“我不相信惡魔,尤其是像你這樣既狡猾又廢話連篇的家伙?!彼俣绕床贿^,維克多改用法術(shù)。簡短的咒文完成后,蒼白的雙手纏上如蛇的黑色閃電,不時發(fā)出駭人的“劈啪”聲。
站在破損的窗戶旁的惡魔連連搖頭:“我已經(jīng)在竭力忍耐了,不要再繼續(xù)勾引我的戰(zhàn)斗yu望啊……”
帶著低笑的言語加速了維克多的攻擊,死亡的詛咒與黑色閃電同時發(fā)出,勢要奪取他的性命。
惡魔突然伏下身,幾乎是貼著地面滑到維克多身側(cè),他舉起長滿利爪子的右手,在巫妖身上開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黑色的死氣從傷口處源源不斷的冒出。
維克多低頭看了一眼由腹部延伸到肩頭的傷痕,極度的震驚讓它沒有作出應(yīng)有的回?fù)簟?p> 實體?
不置信的伸手摸了摸傷口,沒有流血,但感觸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怎么可能?!
我的形體不是在八十年前就已經(jīng)……
不,那不是重點。在陰影之塔時還是影子狀態(tài)的,怎么會突然變成實體了?
維克多后退幾步,緊貼著墻壁。努力回想,卻找不到半點關(guān)于身體由虛變實的記憶。
帕格洛特說過得割下舌頭就可以脫離圣歌的束縛,然后……然后……怎么想不起來了……
“如何,改變注意了嗎?”惡魔的低語在催促:“雖然從內(nèi)心來說我非常希望和你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但為了將來,我必須把合作放在首位?!?p> “我從不與來歷不明的家伙合作?!被靵y當(dāng)中,維克多拋出一句。它準(zhǔn)備先應(yīng)付完這家伙再考慮形態(tài)和記憶的問題,惡魔的實力一點也不亞于擁有圣物的盧西恩,在這時候分神只會給他制造進攻的機會。
“我一直想作自我介紹,無奈你總不肯給機會。”意識到可以不用武力談判,惡魔后退幾步,拉開與維克多的距離:“克萊因·扎伊爾。當(dāng)然,你也可以叫我克萊因·圣歌。”
“扎伊爾?”維克多沒忘記在它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有一位也叫這個姓氏,霜狼——拜勒·扎伊爾。
“我有一部分黑暗精靈血統(tǒng),有個黑暗精靈的姓也很正常吧。不過……最好換個地方再談,以我們現(xiàn)在的形態(tài)不適合再繼續(xù)下去。”惡魔指了指窗外越來越大的喧囂:“不說話就是表示同意了,附近還有個地方充滿邪氣,挺適合隱藏的。先走一步啦,維克多小弟。”
說完,惡魔經(jīng)由窗戶翻上屋頂,幾下縱跳就跑的沒影了。
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維克多收起巨鐮,拎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事的艾露,效仿惡魔從窗戶一躍而出。不顧街道人圍觀者的驚呼,也不顧正朝旅店趕來的民兵,緊隨著惡魔的氣息在屋頂上飛奔。
真瘋狂,我居然還有個惡魔親戚……
維克多自嘲。
它記得自己進入中層世界的目的,也記得自己為何會身處距離晶曜數(shù)百公里的南方小村貝雷,卻不記得自己在什么時候重新獲得實體。
在轉(zhuǎn)化為亡靈的時候就以影子的形態(tài)存在,按照帕格洛特的解釋,在轉(zhuǎn)化為墮靈的過程中,肉體因為背棄神靈被燒毀了。
冥思苦想,它始終記不起缺失的記憶。無論是剛轉(zhuǎn)化為亡靈的初期,又或是在陰影之塔塌陷之前經(jīng)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