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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xù)一周的考試將于國慶節(jié)后轟轟烈烈地到來。
雖然只是各科的單元考試,但火藥味濃重地比中考還厲害。大家顯然都把它當做高中第一次正面交火,和下個月期中考的演習(xí)。連陳依霖都開始乖乖地做《成才之路》了,我深刻地感到了情況的嚴重性。
高中第一次化學(xué)實驗,我和莫彤分到了一組。我把粗鹽倒入燒杯中,一邊用玻璃棒攪拌一邊看著莫彤。她沒看我,突然一把搶過玻璃棒和燒杯,把濾紙貼好過濾器后開始引流。一直到加熱濾液析出白色固體,她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在全班都熱火朝天的氣氛下,我實在忍不住,按住她正往上層清液中加沉淀劑的手,說,你怎么了?
她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繼續(xù)添加沉淀劑,“什么怎么了?”
“從上次演講比賽以后你就沒怎么和我說過話了?!蔽液苤卑?。
她拿起燒杯接蒸餾水,“沒有吧??赡茏罱鳂I(yè)太多了。高中的確不能和初中比。你天天和陳依霖看左玨,不也很忙嗎?”
莫彤從來都這樣。我總是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她的表情和語氣平和到找不出任何破綻??墒牵覅s聞到了不是來自化學(xué)試劑的酸味。
我完全能夠理解那個擁抱后,作為前女友的錢若垚對我的冷淡。當然,錢若垚一直也沒和我多熱乎。但是莫彤不可以。她是我相處三年的閨蜜,閃躲冷淡的語氣讓我很傷心。
實驗室門口,唐靜云在等莫彤吃飯,一眼看到跟著她出門的我,便招呼“李林立,一起吃飯”。我剛想回應(yīng),鄒超的身影突然橫在我們中間。
“晚自習(xí)海哥讓我們?nèi)マk公室。”他若無其事地通知,“我走的時候叫你。”
等他說完,唐靜云和莫彤已經(jīng)不見了。
陳依霖正好從衛(wèi)生間出來,對著出神的我和鄒超遠去的背影問,“三食堂?”
我淡淡地點點頭。她倒驚了,一把湊近問“喲,你第一次對三食堂這幾個字如此冷淡哎??隙ǔ鍪铝??!?p> 我搖搖頭,沒事,餓的。她哦了一聲,挽著我胳膊漫不經(jīng)心地說,剛剛鄒超和你說話的時候,我看到莫彤好像不太高興地走了。
我立刻停下腳步,陳依霖差點沒摔倒:“我靠,你干嘛?吃個飯魂不守舍的!”
我真是個蠢貨。猛地一拍腦門,我想起了那一晚調(diào)戲莫彤未果的情景。為什么她會知道鄒超湊數(shù)參賽?為什么他倆同桌以后,莫彤變得更加敏感和溫柔?為什么我每次和鄒超打鬧她都會埋頭不理?為什么那一天,鄒超擁抱我時她捂住嘴巴時眼里寫的不僅是驚訝,還有一絲哀傷。
我一定要為莫彤做點什么。
晚自習(xí)時,海哥剛告訴我倆學(xué)生會競選的通知,鄒超就搶答道,讓李林立去吧。我不去了。
我皺著眉頭盯著他,太出乎意料了。
“你們兩個人去,還多一點勝算。如果都能選上了,在學(xué)生會還能互相幫忙照應(yīng)?!?p> 海哥說的在理,我也頻頻點頭。說心里話,全年級18個班,一個班兩個當選的概率的確不大。也就是說,他若參選,即便報名不同部門,對我也是威脅。但這和他現(xiàn)在的反常舉動相比,我不經(jīng)更警惕和恐懼他的深層動機。畢竟,權(quán)力對于鄒超而言一直都是最大的誘惑。
“季老師,我已經(jīng)是班長,自然該多分擔些班級事務(wù)。要去了學(xué)生會,可能就要顧此失彼了。而李林立正好是副班長,我?guī)退謸恍┦聞?wù)后,她就大可以在學(xué)生會好好干。到時候,我們一個對外一個對內(nèi),分工合作?!闭f著他看了我一眼,“而且,李林立又善于交際,能力又強,最適合學(xué)生會工作了?!?p> 海哥沉默了一會,看著我說,那你有什么意見呢?
我咽了咽口水。話趕話說到這地步,我還能說不嗎?更何況鄒超的理由毫無漏洞,全權(quán)為我為班級著想,委實是個鞠躬盡瘁先己后人的好班長。于是我點點頭說,謝謝班長的舉薦。
回班的路上,鄒超在旁邊疾步,毫不理會我跟不上的步伐。而我的大腦,正以比他腳步快數(shù)萬倍的速度分析他拒絕競選的所有可能性動機。是擔心又出現(xiàn)演講比賽的誤會,破壞同學(xué)友情?是故意推掉和我在一起的機會,怕別人誤會?還是怕即將到來的單元考試分心?還是,正如他所言那樣的真心誠意?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每個理由都說的通。若真如此,他實在太聰明了,能夠在一秒鐘內(nèi)做出如此一舉多得的決定,并且能夠把理由說的如此面面俱到,毫無差池。錢若垚和邱城的提醒又一次閃過腦海。
可是,那一個充滿力量與鼓舞的擁抱呢?
或許,他已經(jīng)變了呢?
忽然,我被走廊拐角處一道冰冷的光嚇到。邱城那刀一般的眼神在黑暗中似乎要直插我的心臟。
“你怎么會在這里,邱城?”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弱弱地問。
“你不聽我的忠告,我很生氣?!甭犉饋?,他非常生氣。
“你說……鄒超嗎?”我試探道。
“是”,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的鼻尖快要碰觸他的胸膛時,邱城突然抓住我的雙肩使勁按入懷中,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緊的我就要窒息。
“邱城,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可是,空中揮舞的雙臂未曾等他放開,便失去了所有力氣。
國慶長假前一天永遠比第二天更讓全校師生歡欣鼓舞。每張臉都洋溢歡慶祖國生日的幸福笑容。每堂課下,普通老師們會以不拖堂結(jié)束。文藝老師們則會加一句“祝同學(xué)們長假愉快”,全班便爆發(fā)“嗷嗷”的類人猿叫聲以祝賀又一門課的結(jié)束。當然也有個別老師會在下課前實在而好心地提醒大家“別忘記節(jié)后的單元考試”,全班便會集體爆發(fā)將死的哀鳴。
我從來都屬于起哄積極分子,邱城更是。
在以跺腳和敲課桌轟炸了語文老王的拖堂行為后,他這幾天以來第一次對我咧嘴笑。可是,僅僅維持了一秒,他就低下頭去。這一笑,讓我想起初中三年的尷尬,更勾起了昨晚那個恐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