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莫相見，恐生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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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杜三憂心忡忡地從朝堂上下來，從光明殿里一步?jīng)]有停歇地趕到恒恩殿。恒恩殿里依舊如往常的平靜，只是宮女、嬤嬤和儀正都在門外站著，見杜三來了齊齊跪下。
“平身，這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呢？”連平時魏然比較可心的宮女飛絮都在外頭站著，杜三皺眉，心里分外不安。
飛絮左右瞧了瞧發(fā)現(xiàn)沒其他人站出來，她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一步，直愣愣地跪在杜三身前：“皇上，皇后娘娘說，誰也不想見，包括…包括…”
飛絮實在不敢說包括皇上，他們這皇上，溫和寧淡，只是一旦生氣了，一般人卻是無論如何承受不起，為了自己小日子著想，飛絮還是決定讓杜三自己去意會，而不是由她來言傳。
“包括朕，是嗎？”杜三搖頭本想進去，但還是在門前停住了腳步，一聲深重的嘆息過后，終于還是轉(zhuǎn)了身。
魏然在殿內(nèi)聽著杜三轉(zhuǎn)身離去的腳步聲，以及那聲似有若無的嘆息聲，心里不知道咋的，就開始生氣。拿起手邊的東西就開始扔，一直控制著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殿里的東西都貴重得嚇人，魏然一直管住自己的手沒敢開砸。
但是現(xiàn)在實在忍不住了，那個笨蛋，不讓進就真不進了，那人也太不了解女人了，不知道女人向來都是嘴里說著，心里想著嗎。一陣乒乓聲響起，滿地的瓷片，魏然也就敢砸砸瓷器，玉器舍不得，硯臺砸不爛，大件的珊瑚珠玉擺件又太重，所以還是瓷器最順手。
殿內(nèi)的聲音，讓站在恒恩殿外的宮女們聽得一陣陣心疼，那些瓷器全是浮城所出的上好青瓷、白瓷，而且都是精中選優(yōu)的極品。這一下，估計全成了一堆沒有價值的破爛了。
八王妃聽著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臉色迅速正常，跟宮女吩咐了幾句，立刻帶著人跑了，她可不愿意呆在這受罪，想象著恒恩殿里滿地碎瓷片兒，就覺得再也站不下去了。
魏然摔了幾個瓷瓶后，也就累了，燒也剛退，力氣沒多少，所以就坐了下來，看著滿地的瓷片，心情貌似變好點了：“飛絮，讓人進來收拾收拾，還有，我餓了拿點吃的來?！?p> 飛絮應(yīng)了聲好，推開殿門，看到滿室的瓷渣兒，心頭又是一陣疼痛，這地上哪是瓷片兒啊，全是金子：“皇后娘娘，奴婢這就給您去準備。”
涼月和采星被留下來收拾瓷片，小心翼翼地一聲不敢吭，迅速把東西收好想走，卻不小心把桌上的一個幸免于難的瓷盤給蹭碎了，涼月和采星立刻跪了下來：“請皇后娘娘恕罪?！?p> 兩人已抖成一團，盛怒中的后宮嬪妃，她們一個也惹不起，更何況是當(dāng)今皇后，兩人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自己的悲慘命運了。
“趕緊收拾了，出去?！蔽喝粵]心思安慰她們，更沒心思做其它的事情，只是希望趕緊把清靜還給她就行了。
涼月和采星聞言立刻點頭，三兩下收拾好，飛速離開火場，頭也不敢回，生怕被燒著。
一晃三天，魏然在沉默中消磨著時光，偶爾逗弄下杜瑄，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了逗弄的心情。這一天，是三位新晉的妃子進宮的日子。按制，嬪以上有六妃，兩皇妃，只有六妃和兩皇妃才有授印、授冊的典禮。妃以下，只需要象征性的拜見皇上和皇后以后就可以入宮。
所以，這一天其實只有岳凌霄一個人有出現(xiàn)在光明殿的機會，洛翩翩和郭碧顏走了個過場就到了恒恩殿，卻被早就守在那里的皇后儀正，也就是八王妃給攔下了：“皇上有旨，皇后娘娘身子不適，請兩位娘娘各自回宮歇息，改日等旨再行向皇后娘娘問安?！?p> 洛翩翩一聽這話，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怎么說她們也是皇上的嬪妃了，這皇后的架子也太大了，竟然連見都不見，還拿皇上的圣旨來說事，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她們，皇上最看重的還是中宮皇后么。
郭碧顏倒是沒想什么，微微向六王妃行禮后便拉著洛翩翩離開了恒恩殿：“洛夫人，同為女人，姐姐勸你一句，在后宮最好這性子還是收斂些為好?！?p> 洛翩翩對郭碧顏也沒滿意到哪里去，郭碧顏無非就是身份比她高些，出身比她好些，憑什么郭碧顏可以封四品顏嬪，而她卻只能封六品夫人：“謝謝顏嬪娘娘，翩翩受教了?！?p> 郭碧顏搖搖頭，很想提醒洛翩翩，住在恒恩殿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想了想，與其她去探底，不如讓這個傻傻的洛翩翩去碰那導(dǎo)火索：“皇后娘娘，乃皇上親選，自然比我們更要親近一些，如洛夫人不懂得收斂，怕遲早是要吃虧的?！?p> 洛翩翩看了郭碧顏一眼，她就知道這女人也不是啥好貨色，等著她去當(dāng)那送上門的箭耙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顏嬪娘娘說得的，皇后娘娘畢竟份位高著我們，母儀天下，翩翩還是要識進退的。”
郭碧顏笑笑，不再說話，依洛翩翩這樣沉不住氣的性子，既使知道些什么又能怎么樣，還是一樣會沖動，注定要做這后宮的犧牲品。
八王妃看著那兩人一路說著話離開后，才在門邊喊了句：“皇后娘娘，咱們該去光明殿了，凌妃娘娘還等著您授玉印、銀冊呢。”
魏然推開門，已經(jīng)幾天沒出恒恩殿的門，只覺得陽光晃眼極了，讓她感覺到一陣暈眩：“走吧?！?p> 魏然也想清楚了，趁還沒把那男人看得比命還重要之前，趕緊說服自己不愛了，不放在心上還不行嗎，以后愛誰誰，反正那個男人她是不要了。
雖然就算是魏然心里這么想著，她最深處還是在乎的，否則不會清早起來，打扮得美美的，淡掃脂粉，一襲湖藍衣裙，透著清靈與憂楚，最是能動人心了。
杜三在光明殿上，還真是擔(dān)心了許久，幾乎就以為魏然不愿意來的時候，魏然靜靜地從光明殿正門走了進來，先是朝著他微微一拜，然后在儀正的帶領(lǐng)下一步步走過來。只是，臉上沒有慣見的微笑，眼底更沒有慣見的光芒，杜三想，她還是在怪著吧。
“冊妃典開始……”儀正宣讀了一大堆沒營養(yǎng)的詞兒后，才納入正題，先讓岳凌霄朝皇帝三叩九拜，然后再起身朝皇后三叩六拜。
魏然按照儀正的示意，起身給岳凌霄授印、授冊，然后再說一番廢話，就是勉勵好好服侍皇帝，在后宮要恪守規(guī)矩，懂得尊卑之類的。然后再由司禮監(jiān)把妃子的服制托給岳凌霄，這樣就算是禮成了，魏然看著有些諷刺，讓正妻去給小妾發(fā)結(jié)婚證，虧得這些古人想得出來。
儀式結(jié)束后，魏然快步離開，還沒走下光明殿，就被站在路中間的杜三攔住了，杜三站在淺淺的陽光里，清亮的眸子直視著魏然的眼睛：“雨弦，你在躲著我！”
魏然終于還是忍不住抬頭看著杜三，神色復(fù)雜，順手就拍落了拉著她的那只溫暖的大手，卻沒有注意到這一瞬間，杜三眼里的微微疼痛：“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一看到你就想起往日種種，今日般般，所以無法面對?！?p> “雨弦，對不起?！边@三個字，于杜三而言是新鮮的，二十年的生命里，以皇子之尊活著的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道歉過，更沒有誰能讓他如此牽絆著。只是如果是眼前這個女子，讓他說什么、做什么，他都愿意，就算做不到的，也愿意用心去試一試。
魏然聽著這三個字，稍縱既逝的感動之后，卻很想說一句：要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卻沒有想到，她一個字沒說，只是半含著淚搖頭，說了另一番話：“青夜，暫時不要見我，好不好，如果見了怕是會怨恨。怨恨會讓人變得丑陋可怕，我不想那樣，所以暫時不要見我好嗎？”
“雨弦……”杜三不知道該再對魏然說些什么，眼前的女子容色凄清，眼神也沒有焦距地看著遠方，像是隨便的一陣風(fēng)，她便要隨風(fēng)而去羽化成仙，再也不留在這讓她傷了心的人世間了。
“以后，我說不定能夠理解，那時候，就不會怨了，所以青夜，讓我暫時安靜一段時間?！蔽喝挥X得她需要好好想清楚，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杜三看著魏然一步步走遠，心一點點空了下來，迎頭看著九天之上的陽光，雖然看起來是那樣的耀眼，卻感覺不到一絲絲的溫暖，四處寒冷，連呼吸也是極冷極冷的。
魏然感覺到了杜三的灼灼目光，臉上的淚終于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她也很想轉(zhuǎn)過身去，教訓(xùn)那個人，像在現(xiàn)代一樣，誰惹她難過就上去揍一頓，過后還是親密有加，只是，現(xiàn)在她可以這樣嗎？
魏然搖搖頭，至少，現(xiàn)在她還無法做到完全無視王權(quán)吧……
淚一滴滴落到手背上，卻是溫?zé)岬?，原來痛苦的時候流出的淚也是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