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前就是為朱棠所遣，來我這里潛伏深藏，我的一應(yīng)密報，都是由燕姬傳給你的?！?p> 朱聞看向掌心沾染的幾點嫣紅，漫不經(jīng)心道。
“比起一開始仍想頑抗的燕姬，你動輒吐實背叛，對我來說更沒什么用處?！?p> 他說完，將裁紙刀丟在尸體一旁，當(dāng)啷一聲，頓時染滿血污。
疏真在一旁看著，默不作聲走近，朱聞卻止住了她，笑道：“我滿手都是血腥味，你等我洗了再……”
干凈手巾被突兀塞入掌心，疏真替他抹去掌心點點嫣紅，在心中嘆道：我手上染的血，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時窗外一片黯云飄過，時隱時現(xiàn)的圓月，卻也消逝不見，滿天里云霾交織，顯得有些陰晦凝重。
“這次那兩個女人大概能安生一陣了?！?p> 朱聞淡淡說道，隨即卻又失笑道：“該來的總要來，只要有心人仍把我看成眼中釘，這里便安生不了?！?p> 疏真微微一笑，卻是好整以暇道：“老是被動應(yīng)付也不是事，這一次我事先布局，大約也可扳回一局——端看你是否忍心了?！?p> “我沒什么不忍心的?！?p> 朱聞清秀眉色下黑眸微黯，卻終究轉(zhuǎn)為平靜，“我和她，早就沒什么母子之情了?！?p> “至于另一位……”
他沉吟一陣，道：“父王對她寵愛未衰，她也很能沉得住氣，只能徐徐圖之了。”
“總之，這一場奪位之爭，大約也省心不了。”
他抬眼望了天色，只是輕聲嘆道：“密云不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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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燮王便將朱聞喚入正殿，沉聲訓(xùn)誡道：“你又太過放浪形骸——在家中將姬妾虐殺而死，傳得沸反盈天，是什么好名聲？！”
“兒臣齊家無能，才出了這等丑事——一對奸夫淫婦，還須留他們性命嗎？”
朱聞梗著脖項，滿不在乎道，刻薄怨憤之下，好似全無心機。
朱炎深深凝視了他一眼，卻是突兀轉(zhuǎn)了話題，“世子妃之事，你聽說了嗎？”
“她那么個精明爽利的人，居然會得了癔病，真是造化弄人?！?p> 朱聞唏噓道，眼光毫不避讓，仿佛一點也不曾知情。
“這也罷了……”
朱炎哼了一聲，又道：“云家一直與王族聯(lián)姻，如今世子妃這個模樣，寡人心中也不是滋味——總是你大哥喜怒無常，夫妻時常鬧些生分，這才刺激了他——這個畜生寡人也饒他不過，將來慢慢跟他算帳便是?！?p> 朱聞聽他居然把此事又歸罪到世子頭上，心下嘆息，面上卻絲毫不露，有些輕佻的笑道：“大哥就是風(fēng)liu亂帳太多，大嫂又短不了拈酸吃醋——他們真是前世的冤孽?！?p> 父子倆仿佛心有默契，又似心照不宣，一唱一和之下，居然就把世子妃的“瘋癲”病癥推到了朱棠身上，好似此人劣跡無數(shù)，也不差這一項了。
朱炎冷冷瞥了他一眼，“先別說你大哥，說說你自己——我原本欲將云家的二小姐許你為正妃，卻不料你家宅不寧，招惹冒犯了她，幸好兩家及時把誤會說開，這才沒鬧出更大亂子。”
他頓了一頓，卻更讓朱聞覺得頭皮發(fā)麻，心中只覺一陣不妙，只聽朱炎又道：“云家老族長對你的印象倒是不錯，先前還在寡人面前替你解釋開脫，言語之間，對你頗多欣賞——其實這倒是一樁上佳良緣，只是你這個逆子不知珍惜?！?p> 他似笑非笑地掃了朱聞一眼，黑瞳深處，卻是有著探究的疑慮凝重，“你自己倒是怎么想的……”
“那位挽晴小姐……”
朱聞竭力回憶起寺廟進香之時的情景，無奈當(dāng)時女眷們在第二進長廊中，隔得很遠，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后來又推搡掌摑的一片混亂，他實在對那位小姐全無影響，只得含糊道：“性情很是倔強可愛……”
他想起那時反摑燕姬的那兩聲脆響，心中暗笑：如此潑辣之女，誰要是娶了她，人生豈不是從此無亮……
他正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抬眼卻見朱炎眼中毫無笑意，心中一凜，想起疏真所言，連忙又道：“不過兒臣實在無福消受，更不想和大哥一樣，被人揪了耳朵拖出。”
朱炎見他那般心有余悸的神態(tài)，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面色一沉道：“你說的是什么話，沒的壞了人家姑娘清譽?！?p> 話雖如此，他卻好似舒了一口氣，輕描淡寫的帶過，兩父子又閑談一陣，朱聞就此告退。
蕭淑容挑了珠簾步出，笑容燦若嬌花，掩面俯身的樂不可支，“二王子真是有趣……”
“逆子無禮?！?p> 蕭淑容上前勸慰道：“其實二王子無心迎娶云家小姐也好，省得到時候被人挑唆著，又步上世子的后塵?！?p> 朱炎微微頷首，卻是不置可否。
蕭淑容見他并無反感，越發(fā)膽大試探道：“可惜云家小姐與閔兒年齡有些相差，不然，這倒也是一樁姻緣——下次族長若在，王上不妨問問他，可有其他相配的幼齡族女?！?p> 她這話雖然有些婦人的絮叨，卻也內(nèi)含玄機——云氏的世子妃眼看不中用了，接下來，誰若是能順利娶得云氏之女，大約便暗示了燮王心中屬意所在。
朱炎聞言眼中波光一盛，靜靜看了她一眼，蕭淑容頓覺遍體生寒，頓時花容失色。
“你未免太多話了……”
朱炎的聲音幽渺，仿佛從九天之上傳來，蕭淑容只覺心驚不已，前次燮王夸贊帶給她的篤定，此時卻化為泡影，心中越發(fā)患得患失起來。
“不要妄自猜測寡人的心思，那只會弄巧成拙。”
冷冷的一句，卻是讓她心中戰(zhàn)栗更甚，幾乎要跪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