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是福州城內(nèi)一個小茶樓,平時人不多。都是一些喜歡喝茶的老主顧,來這要上一杯茶,能聊上好久的家長里短。沁園里只有一間雅室,在沁園的二樓上。平時不對外招待客人,而今天沁園的雅室里卻坐著兩個人。
一人靠窗坐在軟榻上,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涌粗巴鈦韥硗男腥恕?p> 另一個則坐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忙乎著手上的茶具。從茶葉,煮水,泡第一道茶后,用第一道的茶水將喝茶的杯具進行消毒,無一不細致非常。一切前奏完結(jié),這才重新斟滿了兩杯茶放在桌上,然后抬頭向靠窗的人道
“別靠窗戶那么近!過來喝茶?!?p> 坐在軟榻上的人懶散的嬉笑道“怎么,我這么大人,還怕我掉下去不成!”說話間,已經(jīng)走向泡茶的人。
“怕你掉下去?你說笑話呢?我是怕熟人看見,驚掉了下巴。破壞了你為人師表的形象!”
走過來的人將頭擱在桌面上,抱怨道“姐,你怎么能這樣說你的弟弟呢?這樣會害我受傷的!”
將茶杯遞到那個只顧著哀怨的人面前,笑了笑道“受傷?信你,我才受傷呢!”
“哎~敖判官就是不一樣。既然被識破了就算了?!壁w鉞抬頭,伸手接過敖琪手上那杯茶抿了一口“嗯!味道苦而不澀,入喉甘香。好茶!不過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么喜歡這么喝茶呢?”
敖琪笑了笑“是不是覺得這喝茶的方法很怪異?!?p> 那人點了點頭,然后呲牙笑道“不過這樣喝茶的感覺倒是更有韻味。”
敖琪但笑不語,泡茶的方法直至清才開始盛行,北宋流行的飲茶方法是在煮茶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而來的點茶,當(dāng)然對泡茶一無所知。不過敖琪看過幾次點茶,那東西還真點高手點來,才有一品的沖動,否則看見那些被竹筅打出來的湯花,敖琪就再沒了想喝的欲望。
現(xiàn)在坐在一起的這兩個人,要是被書院里認(rèn)識人看見,可能都會驚訝的合不攏嘴,不知這兩個人什么時候這般熟稔。其實趙鉞和敖琪早在很久前就認(rèn)識。要說認(rèn)識的經(jīng)過那還真是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不過認(rèn)識趙鉞的經(jīng)過很烏龍,也很糗,所以敖琪從來不向外說。也從來沒人問。
就連寧余汕也是敖琪將趙鉞帶回北郊竹院喝茶的時候,偶然碰到后才知道她認(rèn)識趙鉞的。
兩人關(guān)系很好,敖琪的事情趙鉞基本都知道,除了穿越。至于趙鉞有沒有對敖琪隱瞞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敖琪倒不甚在意,因為她知道,趙鉞永遠都不會害她就對了。所以有這么一個無事不談的兄弟,敖琪一直引以為幸。趙鉞比敖琪小上一歲,所以一直親昵的與敖琪以姐弟相稱。
敖琪在相思書院見到趙鉞的時候,一點都不意外。兩人沒有相認(rèn),是敖琪留的一個小心機。畢竟不認(rèn)識比認(rèn)識,較少讓人防備。所以當(dāng)敖琪在沖著趙鉞沒有把眼睛眨抽筋以前,趙鉞總算明白了敖琪的良苦用心。
當(dāng)然每次都在背后幫忙給敖琪跑腿核查的人,也是趙越這個苦命的孩子。
“對了,聽說沒?千絲坊的柳娘失蹤了!”趙鉞不緊不慢的放下空了的茶杯道
敖琪皺眉“失蹤?”
“沒錯,千絲坊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營業(yè)了,聽說老板娘跟著一個自稱是她老家來的人領(lǐng)了出去,就再沒回來過!”
“我說趙打聽,你消息準(zhǔn)確嗎?”沁園是趙鉞私下的產(chǎn)業(yè),誰也不知道沁園的幕后老板是趙鉞,而趙鉞平時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還是個兼職的。不過既然開的是茶館,那消息來源必定廣泛。所以趙鉞那些小道消息,坊間傳聞統(tǒng)統(tǒng)都知道一些。敖琪就給他起了“趙打聽”這么個外號,偶爾叫叫。
“你都已經(jīng)信了,還問我準(zhǔn)確嗎,這多沒意思??!”好吧,這小子很聰明。確實她已經(jīng)信了,她也知道柳娘不見了蹤影一定跟杜秋生他們有關(guān)。因為喜服的消息是柳娘告訴她的,而杜秋生他們抓她也是為了喜服。從千絲坊出來,到被蕭緒從知府衙門救回來敖琪就沒跟任何人提過她知道喜服的消息。那么杜秋生找她問喜服,只有一個人可能將消息透漏給他們——那個人就是柳娘??墒侨绻掷餂]有喜服,那么杜秋生回過頭第一個要找的就是柳娘。
她很懷疑,柳娘已經(jīng)遇險了。可是柳娘明知道她沒有喜服,又要嫁禍她,這又是為了什么呢?
“幫我打聽一下,柳娘的消息!如果可以順便把人救出來吧?!?p> “姐!”趙鉞哀怨的叫喚道“你當(dāng)我是神人??!知府衙門也能幫你搞定!”
敖琪突然就笑出聲來。趙鉞立刻反應(yīng)過來,懊惱的將頭越垂越低。
“啊~我怎么那么笨呢!”趙越郁悶的撓著桌子。他這句話這擺明了是自打嘴巴。他既然知道柳娘是被知府衙門帶走的,那他也一定有門路在知府衙門內(nèi)探聽消息。敖琪是何等聰明的人,會想不到?
敖琪摸摸趙鉞的頭佯裝安慰道“乖~你已經(jīng)很聰明了,比起你姐來,就差一點點而已!”
趙鉞氣鼓鼓的抬起頭,突然又笑了起來。笑的敖琪心里那個沒底兒。
這是怎么了?抽風(fēng)了不成?
結(jié)果趙鉞下一句出,氣抽風(fēng)的那個是她
“你怎么不去找姐夫幫忙!”
“呸!誰是你姐夫!”
“就是蕭緒?。∥夷翘爝€看你為她郁郁寡歡的!”
敖琪拿眼睛瞪他“你能不能用點正確的詞語,作為老師,你知識量應(yīng)該挺豐富的吧!怎么說話匱乏成這樣!什么叫郁郁寡歡,我那叫……”
“叫什么?”
“你管我那叫什么呢,你明天就去給我查柳娘的消息,否則我就到書院去說,齊老師進過女茅廁!”
“你……”趙鉞恨恨的咬牙,為什么,為什么,就那么一次糗事被她知道了呢!敖琪的性子,他最清楚不過了,她絕對有說出去的可能。天啊,他怎么有這么一個姐,天理何在??!
“我什么我?查還是不查,一句話!”
“查!”就是嘛,早答應(yīng)不就好了,非點浪費她那么多口水!
“對了,你不打算跟院士他們說無憂的事情嗎?”
敖琪給自己又添了一杯茶道“你是說無憂蓄謀殺死李無咎這件事嗎?”
“嗯!”
“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等真兇找到再說吧!”
“其實你不用為李無憂做那么多,就算她和李無咎的關(guān)系傳出去也沒什么,畢竟她人已經(jīng)去了。沒人會去在乎一個死人的名譽?!?p> “不,有人會在乎!”至少那個呆在學(xué)堂里緬懷的白癡會!其實李無憂和李無咎之間的關(guān)系,敖琪早就在蘭嬸和董勛口中聽出了一二三。但是畢竟是死者為大,敖琪認(rèn)為只要沒有關(guān)系到案子的調(diào)查進度,就沒必要為人家張揚這種事情。雖然兩人不是親兄妹,但是畢竟人言可畏。
“可是到最后還是要公之于眾的!”趙越說的對,當(dāng)案子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誰都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出一些內(nèi)情來。
敖琪笑了笑,算了,就當(dāng)她為了董勛的那份癡情,徇一回私吧。拖得一時是一時,備不住那時,他已經(jīng)看開些了。
“你有閑心關(guān)心這些,還不如去幫我查查別的?!?p> 趙越有氣無力的道“還有什么別的嗎?你不是線索又?jǐn)嗔藛???p> “你覺得你老姐我,會那么沒用嗎?”敖琪斜了趙越一眼,卻讓趙越來了精神“難道你找到什么線索了?”
敖琪奸笑“這還要看你的本事了!”趙越突然覺得他好像又掉老姐的套里了。
趙鉞與敖琪兩人在樓上品茗閑聊,卻不知道樓下已經(jīng)鬧開了鍋。直到有人上來通報趙鉞,樓下大堂出了事,他們才知道有人在沁園鬧了起來。
據(jù)伙計說,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喝多了,非要說他們這里是酒館,不給酒,就打人。敖琪聽了,當(dāng)即就笑了。怎么,這不給酒就打人是酒鬼的通病嗎?趙鉞本來想找手下人去解決的,但是敖琪來的興致想去看看,趙鉞怕她出事,也就跟著一起下去了。
到了一樓大堂,就看到整個人都扒在掌柜柜臺上的老頭。喝的滿臉通紅,死命的扒住臺子,沖掌柜的喊著“酒,酒……”
周圍的茶客們也都圍在那里看熱鬧,不時還發(fā)出一陣陣的哄笑聲。幾個伙計,折騰了半天也沒將那老頭從柜臺上弄下來。
就聽站在柜臺里的掌柜實在沒辦法了道“就算你要酒,也點先付錢?。∧阌绣X嗎?”
那老頭呆滯了半天,才聽明白掌柜的話道:“有,我有錢!”說完終于從柜臺上下來,在身上翻了起來。看樣子是在找錢。掌柜本來想說他要是給錢,就找個伙計去旁邊酒館買上一些給他,然后速速打發(fā)他走得了。
可是那老頭翻了半天愣沒有翻出一個銅板來。掌柜的急了“你沒錢,要什么酒。趕快走,快走”然后指揮幾個伙計,打算趁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將人轟出店去。
沒成想,老頭突然大喊“誰說我沒錢,無憂前幾天還給我好多錢呢!”
聽到這句話,趙鉞和敖琪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時看了對方一眼。
趙鉞道“你覺得……”
還沒等趙鉞說下面的話,敖琪就指著那老頭道
“我覺得這種破壞法紀(jì),引導(dǎo)錯誤的社會風(fēng)氣,而且極其影響市容的人應(yīng)該先抓起來!”然后敖琪還很認(rèn)真的沖趙鉞點了點頭。
于是醉的一塌糊涂的老頭最后也沒被轟出去,而是被抓了起來。當(dāng)然不是被官府,而是被沁園的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