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門外,果然站著一個高鼻梁、頭插著雙翎,身著五彩狄人服飾的瘦高個男子,在咸陽城中,有這樣顯貴身份的狄人少之又少,只有一個人配得上這樣的身份。
“牧野君烏氏倮見過丞相大人。”未等傅戈迎上前開口說話,這狄人就操著半生不熟的關中話迎了上來。
烏氏倮,這個名字傅戈好生的熟悉,他隱隱記得司馬遷在《史記貨值列傳》中記載了一段話,“天水、隴西、北地、上郡與關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為天下饒。烏氏倮畜牧,及眾,斥賣,求奇繒物,間獻遺戎王。戎王倍其償,與之畜,畜至用谷量馬牛。”
這句話大概的意思就是說有一個叫烏氏倮的人經營畜牧業(yè),等到牲畜繁殖眾多之時,便全部賣掉,再購求各種奇異之物和絲織品,暗中獻給戎王。戎王以十倍于所獻物品的東西償還給他,送他牲畜,牲畜多到以山谷為單位來計算牛馬的數(shù)量。于是,始皇詔令烏氏倮位與封君同列,按規(guī)定時間同諸大臣進宮朝拜。
“牧野君大人,有什么要傅某幫忙的嗎?”傅戈淡淡一笑,目光炯炯直視烏氏倮深陷眼眶的眸子。
“哈哈,現(xiàn)在的情形——,是傅相需要我烏氏倮幫忙吧!”烏氏倮哈哈一笑,看著傅戈就這么直來直去的回答道。
兩人這一問一答都是有備而來,字字句句針鋒相對,彼此都是聰明人,對于靠養(yǎng)蓄牧馬起家的烏氏倮來說,獲得政治上的靠山是繼續(xù)發(fā)達的資本,早在始皇帝時他就進獻過戰(zhàn)馬,現(xiàn)在,江山一代新人換舊人,烏氏倮想傍上傅戈這條船的意圖很明顯,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費心勞力說動剛直的馮正來引見了。
書房內,分賓主落座,傅戈收斂起試探笑容,對著烏氏倮正色道:“看來,牧野君此來已經作為充分的準備,傅某就是說沒有事要幫忙也不行了,好吧,干脆痛快一點,大戰(zhàn)在即,軍中缺馬,這個忙牧野君能幫上嗎?”
“五千匹上好的河套戰(zhàn)馬,換一個治粟內史如何?”烏氏倮果然來者不善,開口就提出了很高的價碼。
治粟內史是做什么的,這個官職掌管谷物、金玉的貯存,相當于國庫司庫。屬官有太倉令、太倉丞,掌國庫中糧食的貯存;有平準令、平準丞,掌京師及諸郡物價。要是烏衣倮做了治粟內史,相當于就是大秦國的財政大臣了,今后凡傅戈做事情想要錢的話,就必須和烏衣倮商量。
看來,一個虛名的封君不能滿足烏氏倮的yu望,他真正想要的是進一步深入到大秦的高層,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實權人物,在這一點烏氏倮倒是和傅戈十分的相象。
“治粟內史管的可不僅僅是牧蓄一項,它還兼管著谷物、金玉、商業(yè)等諸多的事務,牧野君就不怕坐在這個位子上燙著嗎?”傅戈不置可否的說道。由一個外族的大商人來掌控大秦的財權,這個提議拿到朝堂上的話一定又是一場激烈的大辯論。
不過,這些對于正大權獨攬的傅戈來說不是問題,爭論歸爭論,誰也不能動搖他的決心。或許,烏氏倮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毅然決定求見傅戈,骨子里從不曾有什么忠君想法一心只為滿足個人yu望的他比朝中那些官員更早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我烏氏倮以大戎山神起誓:若答應我的條件,自今往后只要傅相需要,不管是錢糧、牛馬還是其它的貨物,我都保證能一早的供應齊備?!睘跏腺览事暣鸬?。
“我不相信什么保證、誓言,我想知道你想從我這里拿到什么?”傅戈搖了搖頭,繼續(xù)擺出一付不信任的態(tài)度說道。
其實,他的內心里對于烏氏倮這個精明的戎族商人已經相當?shù)臐M意,審時度勢——,在這方面商人以利為先的品性無疑讓他們占了便宜,在見到傅戈已在咸陽站穩(wěn)了腳跟后,烏氏倮這位得到始皇帝封君待遇的大商人立馬就投奔過來。
看到傅戈臉上的懷疑與不信,烏氏倮開始緊張起來,本來學說得已經相當流利的話也結巴起來:“傅相——,戎神是我們戎人心目中最神圣的神靈,若是誰背叛了他,就會被神鷹啄瞎雙眼,被惡狼挖心撕肺,我烏氏倮保證,如果在治粟內史任上出現(xiàn)一次差錯,傅相可以抄沒我的家產,將我一家人投入大獄。”
官商合一,商人若是有了官府作后臺,這生意做得豈不順當?
烏氏倮的想法在大秦倒也并不算稀奇,秦以法家理念治國,自商鞅變法以來雖然一直奉行重農輕商的政策,但并不表示在咸陽城內商人就沒有錢可賺了,事實上,當年相國呂不韋其實就是趙地的一個大商人。
“好,我的內史大人,三天之內,我要在城外的下林苑見到你說的五千匹好馬,你最好現(xiàn)在就速去籌備吧?!备蹈旯笮Γ秩藢ψ嫦壬耢`的膜拜著實相當?shù)尿\,這一點傅戈自小便見識了有著狄人血統(tǒng)的母親虔誠的跪拜、禱告,寧愿餓肚子也要將僅剩的一點錢進貢給與神靈溝通的巫師。
人逢喜事精神爽,沒有什么比解決了大難題更令傅戈高興的了,烏氏倮是戎人又是什么關系,細說起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養(yǎng)母還是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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