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蘭斯小姐一句話便堵上了南宮的嘴。
只是她的面色看起來有點不自然,似有難言之隱。
便在這時,梁紫忽然從青龍居內(nèi)走了出來,也不知道傅青龍對她說了什么,她此時的神色十分平靜,看不出是悲是喜。
一抬頭,卻見到了現(xiàn)出精靈真身的蘭斯小姐,梁紫的呼吸明顯停頓了一下,平靜的神情復又變得激動了起來,眼眶一紅,便差點又掉下淚來。
然而略一定神,低頭看了看自己頸間的“月神之淚”,便平復了下來。
她早已接受現(xiàn)實,知道自己的娘親不可能會突然出現(xiàn)在此的了,于是便穩(wěn)住了情緒,對南宮輕輕說道:“他叫你進去?!?p> 然后,便定定地看著蘭斯,一言不發(fā)。
南宮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沉默了半響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只好嘆息一聲,說道:“蘭斯小姐她……其實是你娘的親妹妹,也是你唯……是你的親人……你們好好說說話吧?!?p> 他忽然想起,不管梁紫會不會承認,但傅青龍是她的父親,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便將“唯一”兩個字收了回去,
說完后,他便舉步向青龍居內(nèi)走去。
走到那塊大石旁邊時,南宮忽然停了下來,默默收起手中空了的酒瓶子,丟進空間手環(huán)之中,然后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這才放心下來,走了進去。
不管傅青龍與梁紫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但對于南宮來說,他就是大陸第一賢者,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是一個活著的神話。
去見這樣的人,無論再如何莊重,也毫不為過。
至于衣服上被午十陵劃出的口子,如今卻是沒辦法處理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南宮畢恭畢敬,拿出自己最虔誠的態(tài)度,執(zhí)晚輩之禮,姿勢一絲不茍,認真得連最挑剔的禮儀師也無法挑出一絲破綻來。
“學生南宮書,見過青龍大人!”
“無需多禮,起來吧?!?p> 回應南宮的,是傅青龍穩(wěn)定的雙手。
他將南宮扶了起來,一臉溫和醇厚,毫無架子,也看不到半分剛才與梁紫對話時的異樣情緒,只是平靜地看著南宮,不住含笑點頭,似是對這孩子十分滿意。
過了半響,他才開口說道:“你的事,蘭斯已經(jīng)和我說過了,你做得很好!”
“大人過獎,此乃學生分內(nèi)之事?!?p> 南宮連忙拱手謙讓了一句。
他不知道他所說的“事”,到底是指哪些事,是指小鯤魚和暗世界議會的事?還是更早之前發(fā)生的?
然而,不管他是說哪件事,南宮都覺得,這真的是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
他所做過的事之中,與青龍城,或者說與傅青龍本人有關(guān)的,無非就是小鯤魚和梁紫。如今小鯤魚已經(jīng)認主,梁紫在他的心里,更是如同自己的親妹妹一般的存在,無論是平水患,還是照顧梁紫,這些事情在他看來,那都是分內(nèi)之事。
所以他受寵若驚,他擔不起青龍大人的稱贊。
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傅青龍微微一笑,便說道:“你與阿紫自幼青梅,情同兄妹,如若不棄,你可以叫我一聲叔叔,不必如此拘謹見外?!?p> “啊……長幼有序,禮不可廢,學生實在不敢!”
南宮不由大感意外,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只是說話間,他的態(tài)度卻越發(fā)恭謹了幾分。
傅青龍微微搖頭,眼中的笑意卻也更盛了。
或許是因為梁紫的關(guān)系,他心里其實也將當成南宮是自己的后輩一般看待,但他又想起蘭斯對南宮的評價,說這孩子思慮縝密,且性情沉穩(wěn),待人謙謙有禮,頗有君子之風,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當下也不再強求,傅青龍略一沉吟,便想起正事來,于是指著案桌上的兩張畫,說道:“你的留書,我已經(jīng)見到了,你見過阿魯巴?”
“是的!”
聽他說起阿魯巴,南宮心中一凜,然后想起自己此行前來青龍城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完成阿魯巴的囑托,將“矮人工程學”轉(zhuǎn)交給傅青龍。他應了一聲之后,便將當日與阿魯巴相見時的情形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當說到“風暴之城”時,傅青龍霍的站了起來,面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風暴之城已經(jīng)淪陷?!這怎么可能?!”
南宮默默說道:“阿魯巴先生它說,城中出現(xiàn)了叛徒,投靠了邪惡的人馬族,里應外合攻陷了風暴之城,城里的族民已經(jīng)全部犧牲。它本想穿過傳送門,去別的島上尋求救兵,但途中傳送門出現(xiàn)了意外,所以才會來到失落大陸。學生見到它時,它已經(jīng)重傷,交代完后事之后,它便去世了。”
說完后,南宮從手環(huán)中取出那枚“矮人工程學”遞了過去,說道:“阿魯巴先生臨終之前,托我將此物轉(zhuǎn)交給您,它說您只要見到此物,就知道如何處理的了?!?p> “矮人工程學!”
傅青龍伸手接了過去,然后沉吟不語。
“阿魯巴說得沒錯,他果然認得此物!”南宮暗道了一聲,見他出神也不敢打擾,于是靜靜等候,但心里卻是長舒了一口氣,仿似卸下了萬斤重擔一般,只覺得渾身輕松。
終于將它交到了傅青龍手中了!
終于完成了矮人阿魯巴的囑托了!
這枚“矮人工程學”之中,凝聚了風暴之城矮人一族的所有智慧結(jié)晶,包含了幾乎所有的矮人造物的設計圖紙,其價值,遠非一般天才地寶可比。
在西北龍城之中發(fā)生過的一系列風波,正是因這枚小小的光球而起,說起來,南宮如今能站在這里,也全拜這“矮人工程學”所賜。
南宮心中五味陳雜,又是感慨,又是唏噓,靜靜地看著那枚“矮人工程學”,只覺得往事如夢,仿如隔世。
“阿魯巴先生,你安息吧!你的囑托,我完成了!”
……
很快,傅青龍便回過神來。他收好“矮人工程學”之后,他深深地看了南宮一眼,再次贊道:“很好!南宮,你做得很好!只要矮人工程學仍在,風暴之城就一息尚存,傳承未絕。我先替風暴之城的矮人一族謝過你的恩德!”
說著,他便肅容地對著南宮,躬身長揖。
“青龍大人!”
南宮大驚失色,哪敢受他這一禮,連忙跳到一旁,說話都不利索了,“這……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乃……此乃……哎呀!總之,學生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萬萬擔不起大人您的大禮!”
禮畢,傅青龍直起身子。
他笑了一聲,看著又是尷尬又是無奈的南宮,眼中便流過一絲贊賞,心中暗道:這孩子救人于水火卻毫不居功自傲,這份心性實在難得,就算日后阿紫不肯認我,隨他出去游歷,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更難得的是,他竟然有符紋道的天賦!
真是天意!
傅青龍不愧是久經(jīng)大風大浪的人物,片刻之間,心中便已有定計。略一沉吟,然后便對南宮說出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消息:“矮人之事,事關(guān)重大,恰好七日后,便是傳送通道開放之日,屆時我將會通過傳送通道,前往漂流島群……”
“不行!你不能去!”
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南宮扭頭一看,便見到蘭斯小姐走了進來,就是她打斷了傅青龍的話。
傅青龍皺了皺眉,說道:“為何?”
蘭斯小姐面沉入水,說道:“你如今境界不穩(wěn),雷劫隨時可能會降臨。你強行壓制自己的境界這么多年,一旦雷劫降臨,威力足以毀天滅地,屆時你自身難保,還談何拯救風暴之城?”
傅青龍聞言只是淡淡一笑:“不,蘭斯,你錯了。正因雷劫隨時會來,才更要趕在雷劫之前,將事情辦完。事關(guān)風暴之城的存亡,我不能袖手旁觀!”
“你不要命了么?”
“生我所欲,義亦我所欲……”
傅青龍輕輕說了一句,蘭斯小姐便沉默了下去。
她知道這句話還有下半句。
那一整句話合起來就是:生我所欲,義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了大義而不惜犧牲自己,當年老鯤魚入魔時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
這么多年來,一直沒變過。
“難道為了大義,你就可以付出一切嗎,哪怕是生命?”過了半響,蘭斯小姐才幽幽地問了一句。
傅青龍沉默不語。
沉默,有時候就代表著肯定。
所以,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了。
又過了許久,蘭斯才再次出聲,默默說道:“我知道你可以為了大義連命都不要,那她呢?難道你連自己的女兒也可以不要了嗎?”
傅青龍轉(zhuǎn)過身去,卻依然沉默著。
但這一次的沉默,卻不是因為肯定她的話,而是因為他內(nèi)心的糾結(jié)。
他的眉頭緊鎖著,他不知如何去回答她的話。
便在這時,一個清脆聲音響了起來,然后替他做出了回答。
“他要去,便由他去。他要死,那便由他去死。反正我們母女對他來說,只是一種累贅而已……”
這個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傅青龍的身形便劇烈地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