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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大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糟糠老頭

胭脂大宋 禾早 4726 2007-06-18 01:36:00

  萬鶴樓是平江府?dāng)?shù)一數(shù)二的大酒樓了,自然這里的菜價也高得離譜。安心開的太白居在余杭郡也是有名的酒樓,知道酒樓里開的菜價有很多油水可撈,反正有人請客,點起菜來她眉頭都不皺一下,倒是喜得那跑堂的眉開眼笑。原本瞧這女子樣貌丑陋,他還愛理不理,但再瞧見范慕云,便點頭哈腰起來??磥恚都以谄浇拿麣獠坏湍?!

  “花炊鵪子、螃蟹釀橙、香螺炸肚、鮮蝦蹄子膾,加上先前我們點的幾樣,就先這些吧!”安心每報一個菜名,跑堂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殷勤了十倍,連連答應(yīng)了數(shù)聲正要往廚下去,安心又叫住他道:“另外先上幾色蜜餞果子——荔枝蓼花、瓏纏桃條、糖霜玉蜂兒和香藥葡萄”她只不過撿些簡單的來點,太復(fù)雜的就算了,她又不想演黃蓉。這些菜肴的名字都很好聽,做起來卻并不如何復(fù)雜。荔枝蓼花其實就是在荔枝肉外滾上麥芽糖之類的糖衣,瓏纏一般就是在干鮮果實外層裹纏糖霜。

  范家小丫鬟在一旁聽得暗自咂舌,這個女人臉皮挺厚的,吃人的東西都不嘴軟。但她點菜卻也確實有一套,許多菜的名字,自己都沒聽過呢!她又哪里知道安心便是開酒樓的,若是連菜肴名字都沒研究過,那生意還怎么做下去?

  看著安心如此大大咧咧點了足夠六七人吃的菜,范慕云卻面不改色,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安心暗自點頭贊嘆,這女子倒還甚合自己心意,不是那種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的女子。

  要了一壺瑞露酒,跑堂的還再三聲明,這是從桂林特特運來的,雖然價格高些,但絕對是物有所值。因為宋朝市間賣的酒水都是從官府處買來酒曲后再自行釀造,是以各地的釀酒配方不同,酒味亦盡皆不同。

  安心笑嘻嘻斟了三杯酒,自己先仰頭飲下一杯,只覺酒味甘甜回香,清冽爽口,度數(shù)很低呢,真的很像飲料。眼見范慕云偷眼向那酒杯瞄了兩眼,卻又立刻正襟危坐,輕輕探筷去夾桌上的菜肴。至于范家小丫鬟,卻是連瞥都不向那酒杯瞥一眼,只顧著替自家姑娘夾菜,自己埋頭苦吃——既然這桌酒菜的銀子是一定要付的,那怎么能不多吃一些撈點本回來呢?

  “你喝喝看呀!一點酒味都沒有,就像是果汁?!卑残目闯龇赌皆频能S躍欲試,在一旁慫恿著。范慕云出身書香門第,這琴棋書畫詩酒花只怕是深合她的心意呢!

  “不行!”范慕云還未答言,范家小丫鬟就先開口拒絕了,道:“我們家姑娘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在外頭隨隨便便喝酒?”說著瞅了眼安心又道:“既然身為女子,就該端莊一些。在外邊與陌——與人吃飯就已是逾禮之舉了,喝酒就更不成個體統(tǒng)!”

  安心瞧著那小丫鬟滿臉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不禁暗暗好笑,這么點大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呢?自然是聽見別人怎么說,便怎么學(xué),壓根就沒有自己的主張,若是問她為什么不能在外面吃飯喝酒,只怕她除了重復(fù)那些閨訓(xùn)之外也說不出些所以然來。

  “朵兒!”范慕云喝止了那小丫鬟,向著安心歉意一笑。

  安心倒不在意,這么好的酒,既然她們不喝,倒便宜了自己。想著,又繼續(xù)斟上酒,剛端到唇邊,忽然從窗外掠進一道身影,大咧咧在三人身旁的空座上坐下,拿起范慕云面前的那盅酒就一口飲盡,還咂舌晃腦道:“好酒!真是好酒??!”說著,猶嫌不過癮,伸手又取過朵兒面前的酒,也一仰脖飲了下去,兩只眼睛直瞪瞪地瞅著安心手邊的酒壺,只差沒搶過來自斟自飲了。

  安心望著這個神奇地冒出來的老頭兒,眼珠子差點就突了出來——是李止一這個老混蛋哎!這個家伙,在她最需要人手的時候私逃出走,哪都尋不到人,一有酒喝,又莫明其妙出現(xiàn)了。安心臉上帶著莫測的笑意,右手緊緊抓著壺把將酒壺抱在胸前,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李止一搶了去。

  “小娃娃——”李止一吧嗒了兩下嘴,眼巴巴地瞅著安心手里的酒壺道:“你這么個小人兒能喝完這一大壺酒么?分點給老夫吧!”

  安心瞧著李止一垂涎欲滴的表情不覺微微一怔,看他的樣子,像是沒有認出自己。這也并不奇怪,安心現(xiàn)下沒了武功,李止一壓根就無法從她的舉手投足之間瞧出什么破綻,雖然可以瞧出她易了容,但絕沒聯(lián)想到安心身上?,F(xiàn)下這個老兒的全副心思,都擺在那小小的一壺酒上,若是可以,他巴不得連身子都一塊鉆進酒壺里去喝個過癮。

  “這么點酒怎么喝不完?再來十壺也沒問題?!卑残恼f著,將酒壺又往身前扯了扯。萬鶴樓的飲食器皿都很精致的,這小酒壺也是爛銀打造,雙手一攏恰恰便能合圍,壓根裝不了多少酒。

  李止一突然覺得這小女娃娃很有些意思,更有些像一個人,但仔細瞧了瞧,卻又不是安心。他長年在江湖中四處飄泊,難得在太白居停留了那些日子,也是看在美酒佳肴的份上,可是自從安心跑沒了影,太白居里的好酒喝完之后,他便忍不住又偷溜出去四下搜尋美酒了,臨走順手還卷帶了些安心的銀子,現(xiàn)下躲避這個徒孫還來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主動去撞上這個“瘟神”惹上一身晦氣呢?他對著安心瞧了又瞧,終于確定這是一個陌生人,便放下了心,對于安心這幾年里發(fā)生的事情他一無所知,只要能安安心心喝酒,別的事情又與他何干?當(dāng)下陪著笑道:“好娃娃,這酒均老夫一丁點如何?只要一丁點便好!”

  “這萬鶴樓里又不是只有這一壺瑞露酒,你就算買一壇子,只怕也有,只管纏著我做什么!”安心自然了解這老兒的脾氣,一定是身上的銀子又花光了,這才老著張臉蹭幾個小姑娘的酒喝。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止一這么大的本事,想要銀子花還不容易么?何必巴巴地四處陪笑討酒喝?

  “這個——”李止一扎著兩只手在身上拍摸了兩下,苦笑道:“老夫——老夫沒帶銀子?!?p>  “是沒帶銀子還是沒有銀子?”安心冷笑了笑,這個老混蛋,連自己徒孫的鴿子也敢放,此時不給他點苦頭吃吃更待何時?

  一旁的范慕云雖然被這個不知從哪鉆出來的老頭搞得莫明其妙,但瞧著李止一那嬉皮笑臉的尷尬樣,卻也不忍將他趕走,不由替他解圍道:“要不,姐姐就均些酒給這位老伯吧?”她看了看那壺酒,雖說不多,但女子飲酒本該低斟淺酌,若是喝這一壺下去,既使有那個酒量,只怕也不雅的很。

  “還是這位小娃娃善解人意——”李止一呵呵笑著,以手執(zhí)杯探到安心面前,笑瞇瞇地等著安心斟酒。

  “慢來慢來!她答允給你酒喝,我可沒有答允。”安心將那酒壺抱得更緊了,接道:“要不,你讓她給你要一壇子酒好了?!?p>  “你——”朵兒站起身來就想訴說幾句,這個女人也太小家子氣了嘛!姑娘請她喝酒吃飯,連謝字也沒聽見她說一聲,現(xiàn)下又將酒壺抱在懷里,大有一副誰敢上來搶奪就與誰拼命的架勢,也太旁若無人些了吧!

  范慕云微微一笑,伸手扯過朵兒的衣裙令她坐下,叫來跑堂的再上一壇子瑞露酒。跑堂的眉花眼笑去了,半晌,一小壇子瑞露酒就擺在了李止一的面前。只見李止一抽鼻吞唾,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伸手拍開酒壇子,捧著那壇酒仰頭就咕嘟嘟灌下小半壇子酒,這才心滿意足地咂了咂嘴,連聲呼道:“痛快!只是酒勁弱了些,卻也是難得的好酒了!”

  “你也只會牛飲罷了!”安心不屑地皺了皺眉。

  李止一此時有了酒,哪里還管別人如何奚落他,笑吟吟從懷里摸出一張人皮面具遞給范慕云道:“小女娃娃心好,這個玩意兒就送給你了?!?p>  范慕云瞧見這薄薄一張紙狀的東西,上頭還有口鼻眼等窟窿洞,不禁好奇道:“這是什么?”她自幼生長在官宦人家,哪里會認得這種跑江湖專用的玩意兒,以手撫之,感覺與皮膚的質(zhì)感差不多,只是略為松弛。

  “這個——”李止一又將人皮面具拿了回來,戴在臉上示范了一下,頓時,變了一副面容。朵兒一見之下,大呼神奇,范慕云雖說用不上這東西,但見這人皮面具轉(zhuǎn)瞬之間便可將人換化一副形容,倒也笑吟吟看住了。唯有安心,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這張人皮面具的質(zhì)量也太差了,與李止一送給她的另幾張相比簡直有天壤地別的差距,看來是這老兒閑暇無聊做出來騙人玩兒的。

  幾人正在這里邊喝酒吃菜邊閑聊著,外頭卻傳來一陣“轟隆隆”之聲,一道驚雷在天邊滾過,烏云頓時密布。再有一道閃電,裂空般掠過,后頭緊接著又炸響了幾個震雷,隨后,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地上塵土飛揚。水氣夾雜著泥土的腥味飄散開來,大街上人人都在那里奔跑,或是回家,或是找個避雨的地方。夏季,陣雨便是來得這么突然。

  “好大的雨!”朵兒一臉驚喜道。這幾日太熱了,將人憋得滿心煩躁,這場陣雨下來,能涼快不少呢!

  “只是這些沒帶傘的人可就慘了?!狈赌皆戚p聲道??粗@么多人瞬時被淋成落湯雞,還真是替他們覺得狼狽呢!

  安心此時卻忽然想起一個關(guān)于躲雨的笑話,便笑吟吟道:“他們又何必要跑呢?”

  朵兒聞言反駁道:“不跑難道等著被淋濕?雖說是夏天,可也會傷風(fēng)的!”

  “前面難道不是雨么?”安心仿佛算好的一般,就等著朵兒那句話了。

  眾人聞言都微微一怔——是?。∨艿迷倏?,前面也還是雨。朵兒不甘愿地接道:“但跑得快些,便能少淋些雨!”

  不知是老天爺與她作對還是故意捉弄她,朵兒那句話剛剛說完,暴雨奇跡般地停了,剎時間雨過天晴,若不是地上雨水未干,單看頭頂那火辣辣的太陽,還以為壓根就沒有下過雨呢!朵兒低頭喃喃了幾句,也不知在說些什么,大抵,是在詛咒這賊老天吧!

  這時從門外跑進一個人來,四下里張望,目光一轉(zhuǎn)到安心這里,便一臉驚喜,沖過來雙手攏住安心的雙肩叫道:“安心!我可算找著你了!江傲說了,若是他回來的時候,你少了一根頭發(fā)絲,他都與我沒完!我就生怕你單身在外頭又惹出什么禍事來,好在這回沒出什么岔子。”說著,拖過條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拍打著身上的雨水泥塵,轉(zhuǎn)眼間又瞧見李止一在旁,不禁怔住了。

  他這一番話說完,眾人面上神色各異。李止一是大吃一驚,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女娃娃怎的會是安心?若是連他都能瞞過,豈不是說安心的易容術(shù)已經(jīng)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但,明顯她在易容上還有許多的破綻呀!他一時驚慌失措,不知是該抱著酒壇子逃跑還是假裝若無其事繼續(xù)坐著。

  朵兒與范慕云也覺得奇怪,不知為何李止一形容大變,再看到進來的這個男子長身玉立,容顏俊美,又是一陣害羞。她們能夠接觸到年輕男子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平日家中來個客人,都要再三避嫌,這會子突然身邊就坐了個陌生男子,若說心里無動于衷那便是假的??墒歉屗齻兤婀值氖牵@男子與安心是什么關(guān)系呢?怎么這般大咧咧地打著招呼也不避男女之嫌。

  唯有安心,瞪著慕容修,心里正自生氣。原本還想使個什么法子將范慕云拐到慕容山莊去讓她與慕容修來個不期而遇??蛇@小子卻早不早晚不晚地自個跑了來,若是早些,李止一不在也還好些,現(xiàn)下這個情況,讓她是先作媒好還是先找那想要腳底抹油的李止一算帳好?

  慕容修見此情形,尷尬地撓了撓頭,想要說話卻不知說些什么,氣氛很詭異??!不知是不是該躲在一旁看李止一出丑。正想著,轉(zhuǎn)眼間瞥見低著頭兒的范慕云,一雙纖細的小手擺在桌上,坐姿優(yōu)雅,不覺瞧得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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