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眾人面上各式各樣的表情,安心端把竹椅便坐在池塘邊的樹陰下翹著腳端著碗灑滿冰珠的綠豆湯慢慢地喝著。她對司空極等人不時飄來的目光殺傷力直接無視,反正這衣裳又不穿到大街上去,因為她臉皮再厚也無法忍受所有的人都對著她指指點點,至于在隨欲居,那就無所謂了,隨心所欲嘛!
陣陣涼爽的微風(fēng)帶著花草清新的香氣吹來,安心愜意地閉上了眼睛。這樣的日子真舒服呀,純粹就是米蟲的享受。于是她決定,要在東京開幾家余杭郡各店鋪的分號,再開些冰果店啦、火鍋店啦、茶樓啦……各式各樣只要她想的出來的店鋪。管理就交給蘭汀了,自己只做幕后策劃,人手嘛,滿大街都是哎,隨便挑幾個雇來就好。安心越想越得意,閉著眼仿佛看見了越來越多的金銀滾進隨欲居,而且又不要給朝政交賦稅,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對不對?現(xiàn)下終于可以實現(xiàn)她睡覺睡到自然醒,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的夢想了。
“在想什么呢!”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在安心耳邊響起,打斷了她無限的意淫。
“??!”安心嚇了一跳,睜開眼睛跳了起來,卻發(fā)現(xiàn)站在面前的竟是卓然。這么些日子沒見,他瘦了些,身上仍是一件打滿了補丁的干凈長衫,但氣質(zhì)卻越發(fā)沉穩(wěn)起來,舉手投足之間都帶出隱隱的威勢,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哎。安心的臉“刷”的紅了,真是難得,安心居然也會有臉紅的時候。她想起剛才自己翹著腳的無賴模樣和臉上那種市儈的表情,想必都讓他看見了。
“你怎么來了?”安心嘟嘟囔囔道,一邊打量著他臉上的神情。
“你可好,一去如黃鶴杳杳,了無音訊!若不是我有特別的法子找見你,只怕不知何日才能再見了?!弊咳挥迫恍χ?,轉(zhuǎn)頭打量著隨欲居的景致,面上露出溫和的微笑。卓然倒是對安心的衣著打扮沒什么太大的反映,丐幫的乞兒,常常有衣不蔽體的時候,何況乞丐又哪里講究什么世俗禮儀了?他倒是對安心那種隨意的舉止頗為欣賞。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才是智者,沒事將自己縛在那些條條框框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嘿嘿——”安心頗為不好意思的笑著。她也不是沒有與卓然聯(lián)絡(luò)過,只是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對于卓然那邊未免疏忽了些。
“我在余杭郡聽屬下說你受了致命的傷,是以趕來瞧瞧?!弊咳磺浦残?,見她氣色不錯,不禁欣慰道:“看起來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了?!?p> 這時早有人又端了張椅子捧了茶來,安心讓著卓然坐下方道:“這可讓你掛心了,也沒有什么事,現(xiàn)下已然好了?!?p> 卓然微微一笑道:“搬了宅子可氣派的很!方才我可是差點就進不來了!好在我雖不會妙手空空也不如江傲那般來去無蹤,但翻個小墻的還是沒有什么問題?!弊咳灰簧砘ㄗ哟虬纾亻T的仆役們又沒有見過他,自然沒人敢放他進來。
“誰這么狗眼看人低!”安心有些憤怒了!一會定要問出來好好教訓(xùn)一下!
“別生氣,我都不急,你又急什么?我這不是進來了么?”卓然仍是溫和笑道:“我來是還有件事找你。你托本幫找的那名姑娘我已經(jīng)找到了?!?p> “誰?”安心有些迷糊了,但話一問出口便醒悟了過來,是自己原先托丐幫找尋的柔煙的丫鬟。于是笑道:“你們在哪找到的?”
卓然面色有些不悅,皺眉道:“青樓?!?p> 安心當(dāng)下了然,想必又是被人拐走了賣到青樓之處,古代的女子真是命苦。不由嘆息一聲道:“那將她送去蘅蕪苑里交給她家姑娘吧!”
卓然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最近惹上了十二樓?昊天教有沒有再來找你的麻煩?若是有什么事,盡管放心來找丐幫。”卓然這是將安心的事情都一并挑在了肩上,其實他最掛心的也還是這兩件事情,當(dāng)丐幫屬眾稟報他安心最近與十二樓走的親密而又遇到了昊天教殺手之后,他便總是放不下心,是以才會路途遙遙地趕到東京來瞧瞧。
安心心內(nèi)不由感覺到一股暖意,原來還是有這許多人都關(guān)心自己的,雖然身處這個無親無故的宋朝,但結(jié)交到的這些都是真摯的好友。當(dāng)下將近來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都告訴了卓然。卓然邊聽邊微微點著頭,臉上露出釋懷的微笑。
兩人正談到興味盎然處,那個最近總是板著臉的江傲又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了。
“吃飯!”此人滿臉不高興生硬地吐出兩個字,隨后便不再看他們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咦!什么時候他倒自愿充作仆役啦?平日架子大的很,今天怎么居然會來叫他們吃飯。安心滿頭霧水,茫茫然不知所措。難道這個家伙還在因為看不慣她的衣裳而生氣么?
倒是卓然,望著江傲不甘不愿離去的身影,再看到安心臉上的神情,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
自從安心受傷之后,隨欲居里越來越熱鬧。且別說趙禎三天兩頭的派太監(jiān)送來一堆靈丹妙藥,瑤瑟也是派著十二樓里夜云、冰簟等女子不時送來一些時新的果子與爽口菜肴,她自己更是經(jīng)常來往于隨欲居與十二樓之間,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寓了。卓然來了沒有幾日,安心硬拉著他在隨欲居里住一段日子,反正丐幫在哪都有分舵,要處理事情也方便快捷,并未要求幫主非要死守在余杭郡??墒橇畎残臎]有想到的是,幾天之后,連慕容兄妹與方玄也都找上門來了。
安心自然是很奇怪慕容兄妹是怎生說服他們那個老頑固的爹爹出門的。慕容修笑著將自己知道安心受傷的消息在慕容浩面前夸張渲染了一番的情形說了出來,又笑說慕容浩當(dāng)時就急著趕他們出門帶上一堆人參補藥進京探傷了。滿屋子都是喧鬧嬉笑的氣氛,唯有方玄冷然站在那里,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哥哥方鄂與司空極兩人,直到這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在他的目光下瑟縮躲閃。也難怪,他們丟下方玄自己跑了出來,還將方玄在“風(fēng)塵三俠”里除了名改組為“龍鳳雙俠”,這時心里難免有愧。
晚上安心躺在床上興奮的怎么都睡不著覺。這么多這么多的朋友,是她的!因為她受傷而特意趕來瞧她——這可不是現(xiàn)代,買張飛機票就能解決的事情,而是要日夜兼程奔馳上月余。她合著掌坐起身來默默禱告,只希望身在二十一世紀(jì)的父母能夠見到她現(xiàn)在幸福的生活,可以不要再為她擔(dān)心難過。她還記得曾經(jīng)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以年代而言,我已作古;但以時空來說,我們同步活著,只是活在不同地方?!?p> 這幾日在與好友重逢的歡樂里,安心漸漸將滿腹因江傲而產(chǎn)生的感情郁結(jié)放了下來,生活里除了愛情,還有更多的是親情和友情。她最近笑的更多了,心情也越來越好,倒是江傲,每日郁郁寡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著名的五岳之一,素有“奇險天下第一山”之稱的華山腳下。
一間尋常茅屋內(nèi)。一個須發(fā)皆白的高胖老頭兒正無聊地在房中踱來踱去。另一個坐在椅上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的高瘦老頭不煩耐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了?從早起到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千八百九十三圈了,繞得老夫眼都花了。”
那高胖老頭長著一張樣貌堂堂的臉,只是笑起來的時候,像只不懷好意的肥貓,但此時他卻怒氣沖沖道:“老夫為什么不能再走?這可是老夫的屋子!你要是看不慣,盡可以回到你那破屋子里去!”
“老夫知道你擔(dān)心傲兒,可你也知道他是個鬼靈精,心眼多不勝數(shù),我們兩個老兒加在一處也未必斗得過他,這世上只怕能讓他吃虧的人已不多了。你這么擔(dān)心做什么?當(dāng)初還不是你要讓他出去歷練的么?要是實在不放心,干脆就出去找他便是?!备呤堇项^兒細(xì)小的眼睛,唇上髭須甚少卻飄著長長的幾絡(luò)在胸前,此刻瞇著眼看來倒像只老鼠,不知這兩個古怪的老兒是怎生遇到一處的,湊在一起整個就是動畫片——“湯姆與吉瑞”。
“老夫自然知道他的能耐,可是這回讓他去盜的物事卻沒那么容易得手?。£惶旖棠菐讉€護教長老你又不是不知道,雖說武功比起我們頗有不如,但對付傲兒卻是輕松自如。老夫只是怕他萬一有個什么閃失——”那高胖老頭說著說著,長嘆了一口氣,終在一張椅子上坐定了下來。
那高瘦的老兒嗤笑一聲道:“你既知道,當(dāng)初又為何要讓他去盜那玩意兒?”
那高胖老兒冷笑幾聲道:“難道你不想上碧波島?雖說我倆現(xiàn)下手里有這張碧波島圖,但沒有至陰至陽珠又怎能進得去那老怪物布下的九天陰陽輪轉(zhuǎn)陣?”
那高瘦老兒咽了口唾沫道:“老夫是想去,自從數(shù)十年前在獨孤老兒手下敗的灰頭土臉,老夫就一直沒有放下過心里這個再與他一戰(zhàn)的念頭。但你我當(dāng)年在華山那一戰(zhàn),已經(jīng)讓老夫想通了許多,若是不能去碧波島找那獨孤老兒比試一番,雖說有些遺憾卻也不見得便能讓老夫?qū)嬍巢话病!?p> 原來這兩個老兒便是江傲口中的“盜圣”范文棠與“俠圣”劉鳳鳴了,只是沒想到,這兩個名震江湖的人物,竟然是這副模樣。
范文棠的脾氣顯然比劉鳳鳴要激躁一些,當(dāng)下反駁道:“既然你也想去,又來怪老夫作甚!”
劉鳳鳴苦笑道:“罷了!傲兒是你的徒弟,你愛怎么捉弄他都與老夫無關(guān)!明明你這老兒自己能夠出手輕而易舉完成的事情,偏偏要讓他去涉險。”
范文棠皺了皺眉道:“老夫那是想歷練歷練他,玉不琢不成器!當(dāng)年老夫在他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早都獨自行走江湖了?!闭f著頓了頓道:“再說老夫也不想再出去拋頭露面,免得又惹上了一屁股麻煩,再來個什么‘俠圣’與老夫為難。”說著,只是看著劉鳳鳴冷笑。
劉鳳鳴搖頭嘆息,心下知道范文棠對恩怨還沒有自己看得透徹,到現(xiàn)下還在對當(dāng)年自己與他為難的事情耿耿于懷,時不時就要挑空譏諷一番??磥?,他那敗在獨孤寒手下不甘比自己還要強上了幾分。
范文棠見劉鳳鳴只顧搖頭不語,忍不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焦躁道:“老夫不管了,忍了這大半年,差點悶出一肚子鳥氣!鬼知道他又跑到哪里玩去了。老夫要出去找那臭小子了,你去不去?”
劉鳳鳴望了他一眼,搖頭道:“老夫不去。反正找到了你也得回來約同了老夫一齊上碧波島?!?p> 范文棠詫異地望著他半晌,忽然笑了,道:“沒想到你比老夫還能忍??!這十幾年了,就沒把你悶死!等老夫走了,可就沒人陪你吵嘴說話了。”
劉鳳鳴聞言心中一動。這十幾年來都與這個家伙待在一處,還真沒有分開過。以前只是兩個老兒成天吵嘴辯論解悶兒,后來多了個江傲就熱鬧多了,偶爾見范文棠傳授武藝給江傲,自己有時忍不住也會出手指點幾招,是以才養(yǎng)出這么個年紀(jì)小小,武藝高絕,一肚子花花腸子的江傲來。江傲出去之后,兩人相對已覺冷清了許多,現(xiàn)下要是范文棠也走了,那自己不是連個下棋的人都找不到了么?可是卻又不想再攪進江湖的恩恩怨怨之中,就連想要上碧波島也只是為了完成當(dāng)年的一個心愿罷了。于是劉鳳鳴坐在那里,百般拿不定主意。
范文棠哪里耐的住等他多想,焦躁道:“去是不去,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兒!”
劉鳳鳴望見范文棠眼中隱隱的期盼,不禁遲疑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