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就起來了,她緩緩?fù)崎_窗,卻看見他就站在窗前。兩人的房間原是面對面,所以一開窗就看到了。
看她起來了,他也是一笑,“時間還早,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彼龘u搖頭,自己睡的一向不是很安穩(wěn),何況心里有事掂量著。
“不用擔心,有我在?!彼f話時,眉目間氣度流轉(zhuǎn),卻是與昨日濃情蜜意時不同的溫暖,帶著一份守護的堅決。
她點頭一笑,溫婉可人。他叫她安心,他自己卻是這么早就站在窗前了,想必也是睡不安穩(wěn)的吧。
伺候她的那丫頭居然要給她梳復(fù)雜的宮裝發(fā)髻,數(shù)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待罪之人,本該免冠徒跣的,我現(xiàn)在是蒙皇上恩惠,怎么可以再得寸進尺?!?p> 那丫頭吶吶地無語,卻是拿著梳子不肯動手了。數(shù)寒自己抓起過梳子,梳了最普通的發(fā)式,便出門了,心中暗想,太后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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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接他們來的禁軍帶他們走了一段之后,有侍衛(wèi)過來領(lǐng)路,然后又換成了守兵,如此幾次轉(zhuǎn)換,最后出來一位公公,道,“兩位請跟我來吧?!?p> 楚天傲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絲絲暖意從他指間傳來,她對他一笑,眼中居然都是一片清明。聽得殿上傳來宣見的旨意,兩人松開緊握的手指,緩緩步上長長的漢白玉臺階,臺階之后,等待他們的是文武百官和當今圣上,也是一個未知的命運……
當兩人出現(xiàn)在殿中,不少人在心中暗贊,好一對金童玉女,男的風liu倜儻,女的嬌俏明艷,但就是這樣的一對男女,站到了權(quán)勢激流的中心,引發(fā)出朝廷兩大勢力的最大爭論。
行過三叩九拜之禮之后,兩人均未起身。現(xiàn)在雖然未說他們有罪,但姑且算個嫌犯。只聽皇上的聲音從龍椅御座之上傳來,似乎有幾分不真實?!皟晌豢芍约悍傅氖裁村e?!?p> 是犯錯而不是犯罪,看來事情還有很大的轉(zhuǎn)寰余地。數(shù)寒正想著,卻聽楚天傲朗聲道,“下官處理流民一事不當,致使官道堵塞,朝廷物質(zhì)難以送達,自知失職?!边@一下卻是把事情的源頭攬到自己身上,聽得數(shù)寒大急。
卻聽有人說道,“啟稟皇上,這疫情乃是天災(zāi),并非我們所能料到的,所以事先沒有準備,楚大人已經(jīng)盡力把災(zāi)害的損失減到最小,并未禍及我軍主力,已是難得?!?p> 殿上有人咳嗽了一聲,卻是右相萬恒鈞,只聽他緩緩說道,“如果老臣沒有記錯,今天我們商議的主題應(yīng)該是假傳懿旨,處理官道流民一事吧。”
殿上一下子安靜下來,楚天傲嘴角微微上翹,心想,不愧是只老狐貍,一下子就把重心拉了回來。
“那么右相怎么說。”皇上示意他繼續(xù)。
“假傳圣旨,擾亂了邊關(guān)的安定,致使各鎮(zhèn)官員心存驚懼,不可謂不重。”右相的語氣中充滿了沉痛,仿佛已經(jīng)看到夏淵國未來朝政的混亂,就差沒說兩人的行為令人發(fā)指了。
靜默一會兒之后,有人道:“但是,各地接到的命令并未說是圣旨,只說是朝廷決定安撫災(zāi)民的命令。這可不能和圣旨混為一談?!?p> “是嗎?”右相吐出這兩個字后就不說話了,把那人干晾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卻聽刑部尚書說道,“這圣旨和朝廷決議的確是不能混為一談?!?p> “那么兩人所犯之事,最多只能說是違反了朝廷決議?!庇钟腥苏f著。
楚天傲突然接口道,“如果說我違反了朝廷的決議,那么請問朝廷對于疫情的決策是什么?是防,是放,還是援?我觸犯的是哪一點呢?!?p> 此話一出,很多人臉上掛不住了。就是因為眾人爭執(zhí)不下,所以對于此事遲遲沒有結(jié)論。大家互不讓步,一直僵持,最后才采用了折中的辦法,讓數(shù)寒運送百姓捐贈的藥材前往賑濟。
“既然朝廷沒有下達決策,又談何傳達呢。所以,你們這是捏造事實,混淆視聽?!本尤挥腥瞬灰樀胤瘩g到,自然是右相下面的狗腿。
危機時刻,朝中出現(xiàn)如此混亂的場面,拿不定主意,現(xiàn)在卻還大義凜然地斥責拿了主意的人,當真讓人哭笑不得。數(shù)寒磕了個頭,道,“小女知錯了?!?p> 此舉出人意料,很多人都呆住了,不知她為何主動認錯,皇上也稍顯驚訝,這邊的爭論還沒個結(jié)果,當事人卻已認錯了?!澳悄阏f說,你錯再哪里?!?p> “小女錯在,做得太多?!彼涞卮鸬溃霸谔厥鈺r期里,不管是誰,恐怖都是這樣吧——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大膽,你這是在說朝廷無作為嗎?”萬恒鈞大聲呵責她。
又多了一條罪名嗎?毀謗朝廷,她心中冷笑一下,反正怎么說都難逃罪責,為什么不把該說的都說出來。“小女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就事論事。小女只是被派去押送物質(zhì)、安撫軍心,是沒有資格管那些流民的?!?p> “哼,你也知道?!庇腥瞬恍嫉乩浜摺?p> 數(shù)寒苦笑一聲,抬起頭來,那一刻,滿臉都是哀戚之色,“小女沒有資格管,可以有資格管的人,卻沒有出現(xiàn)?!?p> 皇上似乎怔了一下,萬恒鈞突然接口道,“皇上莫要聽這女子狡辯。她那樣越權(quán)施令,將會引起多大的后患。以妨礙國家安定之罪整治附件城鎮(zhèn)守官,豈是一個無品無權(quán)的人可以做的事。如果人人都覺得為朝廷辦一點事就能隨意發(fā)號司令,那么整個國家不是都亂套了?!?p> “可是奉原不止沒有亂套,甚至為潼關(guān)解去了后顧之憂,這一點,皇上可以派人去調(diào)查。所以方小姐的做法可以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楚天傲突然插嘴道。
“這么說,你倒還是要請賞了?!比f恒鈞斜覷著他,不冷不熱地說,語氣中盡是嘲諷的味道。
“下官不敢,是下官處事不當,引起流民堵塞,致使后來方小姐事急從權(quán),也讓朝廷兩下為難,下官愿意領(lǐng)罰?!边@一下卻是把罪責都扛到了自己身上。
萬恒鈞沒料到他這么快低頭,心中暗暗高興。其實假傳決策一事本來與楚天傲沒有多大關(guān)系,所以他也只是想把事情鬧大之后,再尋根追源,指出是楚天傲失職所致,左相有護女之心,自然也不得不讓楚天傲擔下主要罪責,如此一來,他不止能打擊楚天傲,還能制造出楚天傲與左相之間的間隙,一箭雙雕。
數(shù)寒聽著這話卻是暗暗著急,本來已經(jīng)說了讓他不要管了,他卻還是把責任都攬了過去,原來他一直都沒有退步的打算。她狠狠地瞪他,就差把眼珠子挖出來放到他臉上去了,可他卻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