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美貌與智慧,都是在宮中生存不可或缺之物,將二者集于一身的人,若是沒有狠厲的手段,根本無法在這風口浪尖上生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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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妃的語氣越發(fā)森嚴:“本宮這樣做,只不過是想讓你們知道,不是忤逆本宮的人一定會死,迎合本宮的人就一定能安全。本宮既然掌握著你們的生殺大權,你們?nèi)羰歉掖Ф缺緦m的意思,本宮決不輕饒?!闭Z罷,她輕輕一哼,諷刺意味格外明顯。
懷容不帶半分感情地頓首道:“娘娘天威,奴婢從不敢妄想揣度。”
昭妃冷笑道:“你也不用這般小心應付,我若想殺你,你現(xiàn)在可還會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只要你一句實話。若是你當日并沒有忤逆本宮,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攀上高枝,而不似現(xiàn)在這般落拓。你可有怨過本宮?。俊?p> 懷容俯首答道:“奴婢從未有此想法。相反,娘娘如此寬厚仁德,奴婢萬分感激?!?p> 昭妃又歪了歪身子,兩道涵煙眉蹙緊,似乎并不滿意她這樣的答案。她“啪”地放下茶盞,鑲著綠玉的指甲輕輕敲擊著案幾,眼神中帶著輕蔑和不滿。
懷容的心早已平復下來,她抬起頭,長跪復答道:“當日奴婢剛剛?cè)雽m,并不懂得宮中的規(guī)矩和為人處事的道理。若非娘娘給了奴婢指點和教訓,奴婢不會那么容易明白在宮中的生存之道,今日一定會領教比其更大的教訓,說不定此時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如今還能在娘娘面前回話,實乃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怎能不感激?奴婢愿以微賤之身服侍娘娘,赴湯蹈火亦再所不辭。”
昭妃聽罷冷笑兩聲,過了半晌,忽又嘆息道:“許多人都說本宮狠毒,但是本宮只認‘狠’字罷了。本宮自認行事干凈清白,那些被本宮抓住小辮子的人,若是有你一半的花言巧語,也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了?!彼酒鹕?,裙裾拂過水磨方磚,款款向懷容走來。
懷容不答,復又斂眉俯下身軀。她知道,昭妃已經(jīng)如上次一般略有所動,她已經(jīng)無需再說什么了。再說些表示忠誠的話,哪怕是真心的,也會讓人心生反感。心里既然默認了這個新主子,她方才的話也未必不是真心的,她知道,昭妃為了籠絡她,懲罰了尚儀局的衛(wèi)中常侍,她已經(jīng)沒有理由不心服于昭妃了。
一陣溫煦的清香襲面而來,是昭妃俯下了身子。她探出雙臂扶起了懷容的手。懷容深深地低著頭,順從地被她托起來。懷容看見她深紅色的琵琶大袖和綴著長長流蘇的百褶大裙,不禁心里一驚,今天是什么日子,昭妃娘娘居然穿著朝覲皇后或在各種正式場合才穿的翟衣!
昭妃沒有感覺到懷容的驚疑,只是慢慢地握緊了懷容的手,道:“怎地手這么涼?”
只感覺一陣綿軟的溫熱從昭妃手上傳來,懷容驚得渾身一個激靈,抬起頭來,卻正好看見昭妃略帶傲氣的傾城的面龐。她長得如同出水芙蓉般清秀絕倫,顧盼間偶爾透露出一股與年齡不相稱的桀驁與狠厲,雖然,她看起來不過才十七歲而已??磥砻烂才c智慧,都是在宮中生存不可或缺之物,將二者集于一身的人,若是沒有狠厲的手段,根本無法在這風口浪尖上生活罷。
昭妃按緊了懷容冰冷而微微顫抖的雙手,對她說了聲“坐”。懷容萬分惶恐地低著頭在最近一張矮椅上坐了下來,把雙手交叉放在緊緊并攏的膝蓋上。只聽昭妃喚了聲:“花穗,沏茶?!狈讲耪驹陂T口傳話的大丫頭立刻端了一杯茶來,被昭妃接過放在懷容面前。懷容低頭稱謝,生澀地接過了略略發(fā)沉的茶杯。
茶水有些微涼,可是懷容知道,就算杯子里是毒藥她也一樣要照喝不誤。她一飲而盡,起身下拜,道:“奴婢謝娘娘賞賜?!?p> 這茶真算得上是回味無窮的優(yōu)等品,懷容只覺得唇齒間盈滿了香息,有些后悔方才喝的那么快??磥韺m中之物果然是上上之品,不能與民間俗物相較呢。
昭妃面色柔和,她抬手道:“起來吧?!彼呋刭F妃塌倚著,定睛看了會兒垂手侍立的懷容,閉了眼睛道,“你進宮也快兩個月了,這宮里的規(guī)矩不用我多說,李姑姑會教導你的。我這里叫做慎和宮,謹慎者才能得和,想必你也知道。還有一點,也是本宮要告誡與你的……”
懷容會意,微笑打斷了她的話:“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情,娘娘您寬心吧?!?p> 昭妃睜開眼,揚眉笑道:“好,很好。本宮也乏了,花穗,你去帶她安排一下事情吧。”
花穗帶著懷容來到慎和宮西側(cè)的一間配殿,穿過綠樹成蔭的小徑走到西邊的花苑。她指著正在花苑里修剪枝葉的一個小宮女,對懷容說:“她叫芷璃,也是新分配來的宮女。你今后的任務是清理這里的落葉殘花,不懂的地方就來找我,要和她搞好關系,明白嗎?”沒等懷容答應,花穗朝著那個宮女喊道:“芷璃——”
芷璃看見花穗,滿臉堆笑地跑了過來,甜甜的聲音說:“花穗姐,什么事情?”
花穗朝她點點頭,指著懷容說:“她叫做懷容,是新分來的宮女,你要與她搞好關系,共同處理好花苑灑掃的事情,可明白了?”
芷璃笑道:“我知道了。花穗姐,你放心就是了?!?p> 花穗頷首離開,懷容正準備說什么,就見芷璃三兩步走開,扔過來一把掃帚,瞥著懷容說:“喂,你趕快把這慎和宮所有的地方打掃干凈,聽到?jīng)]有!”
懷容訕訕地應了一聲,撿起了掃帚,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問道:“我們不是只用打掃花苑么?”
芷璃倨傲地看著她:“西苑我都打掃干凈了,你沒長眼睛嗎?才來就想偷懶,以后怎么得了?少廢話,你一個被貶謫的宮女,還滿把自己當個啥!”她看起來不過十四歲,長相甜美,看著懷容的時候眼神卻是萬分鄙夷的。
懷容愣了一下,終于,她咬著嘴唇,默默地去掃地。她知道,今日是自己新生活的開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對她反感。雖然芷璃也不過是個小人物,但是小人是最不好惹的,萬一她向花穗姐告狀,自己不僅百口莫辯,而且還會給她甚至昭妃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偷懶和口舌對于一個剛剛來服侍的宮女來說是大忌。
懷容嘆了口氣,面上露出自嘲??磥硭谛聲x的宮女中還是比較出名的嘛,幾乎是隨便某個宮女都知道她被懲罰,被貶謫過的經(jīng)歷。芷璃坐在慎和宮西偏殿的臺階上,頤指氣使地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將雜草碎葉打掃干凈。懷容雖然心里稍稍不滿,但她想起思澄“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的道理,便忍了下來,勤勤懇懇地把事情做好,芷璃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