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般迫不及待一求,任誰都軟下了心思,何況方鄭氏壓根就沒教訓侄女的意思,不過是哄小家伙玩笑兩句罷了。
抬手撫了撫侄兒的小臉,微微點頭:“有你這般護著,姑母又怎么舍得打你姐姐。倒是瞧見你們兩個也都是好的,知道幫手自己姐姐忙活,姑母我也覺得欣慰,不是。”
又偏轉身來拍了拍,另一旁小七的肩頭,示意道:“咱們先用了飯再陪姑母我說會子話。”
如今家里情形一日好過一日,兩季蠶繭雖因人手不足,到底多半是直接賣了鮮繭與絲商。然而著實讓人意想不到的桑果一項,倒叫東家與佃戶都額外添了一份不錯的進項,不免想到了侄女跟前伺候的丫鬟,到底少得可憐。就連自小錦衣玉食養(yǎng)大的侄兒們,每人統(tǒng)共才有兩個罷了。
“要說今年兩季單賣鮮繭,就足夠在城里多置辦一處宅院的,我看也不必再等到來年了,索性讓牙行送了人來,你們幾個也好填補上兩個屋里伺候的?!蹦桥允丝冢洁嵤喜痪o不慢提了一句。
聽姑母這么一提,婍姐兒倒是沒有立馬反駁。原本也擔心這生絲這頭的買賣,雖說仗著自己手中有王家婆媳倆這般的熟手,好歹也能多賣幾兩銀子。卻不曾忽略這好手藝,一般都不肯外傳與人的道理。
所以,這桑園里抽絲的活計,也唯有她們婆媳倆能應承下多少便算多少了。其余幾家也都默默認了,說來原先雖是同一個村的,卻也知道避諱幾分。好歹有了王家這門手藝添進項,到頭來也是大家伙跟著收益,自是不會背地里說酸話。
李姓堂兄弟兩家佃戶,反倒更為賣力幫著王家做些旁的活計,也好讓那婆媳倆安心多抽幾斤出來換錢??粗@幾家,學著當初幫忙東家粗制小食的勁頭,就讓方鄭氏身邊的林媽媽,都不由得點頭贊道一句,表小姐前次的那番互惠互利的說辭,還真是管用,到底因為今年桑果賣了高價,才有看到了這般的景象!
也正因此,方鄭氏才越發(fā)篤定,即便秋后另撥出了修建新居的那份銀子,也足夠再叫他們姐弟屋里添上幾個人手了。
方才聽聞姑母的提議,婍姐兒已在心中略略盤算,如自己姐弟三個一共五個二等的小丫鬟。一年到頭除卻四季衣裳,是由姑母出銀子貼補的,月錢也需四十兩不到。若是擺在剛來那會兒,必覺得有些吃力,而此時看來再添上幾個,倒也不為難。
點了點頭,已是接口應了一聲:“姑母說的是,本來請了賀先生來就是為了給我們姐弟三人啟蒙。只等一年后,就要另聘了先生在外院正式授課的,我看索性就給他們倆買個小書童,先教導些府里的規(guī)矩,倒是剛好?!?p> “婍姐兒倒是與我想到一處去了,正該早早備下幾個合用的,也免得到時候,沒有像樣的書童跟著,落了身份!”如今胞弟家的次子尚未有確實的消息,無論是這庶出的小七,還是正經嫡出的小胖子都是鄭家大房的希望所在。
即便是世代功勛家出身,可這學問也必是不能荒廢的。何況,眼下有這般出色的侄女,一旁用心經營著,更不能叫他們落與人后。只怕京里那房,一味的克扣多半也是為了壓著大房的侄兒們,才好讓他們二房從此一支獨秀,再無承嗣之憂!
按常理而論,既有原配嫡長子在,這繼室所出的兒子就該歇了這份心思,實則卻是難如登天。但凡有那么些家產的人家,都能因為這事鬧得雞犬不寧,更何況世代承襲的公侯之家。就算到了代代降等之際,也是不愿輕易罷手的,占了過半之數。
所以,此刻兩房之間暫時的平靜,也不過是眼前一時而已。真要想從此被他們二房獨霸在手,還需老爺子首肯方能成事!只是國公爺想來待兩個兒子一視同仁,也確實因為次子棄武從文,丟了鄭家的根本,略有三分微詞,也是族中人皆知之實。
因此被趕離京城的大房,更韜光養(yǎng)晦,自強不息。想要在銀子一事上作文章,若是擺在先前,自己或許還不知該如何是好?現如今有了這么一個善于經營庶務的侄女,便是再無什么可憂慮的!
那旁方鄭氏才暗自點頭,卻聽見一旁小七恢復了平日里小大人的模樣,連連擺手道:“姑母給八弟多添兩個得力的書童就好,侄兒身邊留下一個就足夠了,就算桑園那頭有產出了,也斷沒有讓姐姐多費銀子的道理!”
一聽七哥直嚷嚷著不敢多要人手,伺候自己讀書,身旁的小胖子也忙不迭附和了起來:“一個夠了,我也只要一個,再說如今小八都會自己穿衣裳了!前兩日,賀先生還夸我研磨,沒將衣裳弄臟了!”
說到最后一句,更是滿臉認真的站了起來,又轉頭拉起身邊的七哥幫忙作證。又是引得那旁的方鄭氏,一把摟過小哥倆:“都是乖孩子,你們都是好的。知道姐姐持家辛苦,不敢胡亂花錢是好的,但這些都是必要的花銷,咱們一早就有準備的,倒是無需擔憂的?!?p> “那就減了我房里的兩個丫鬟去,左右滿了十歲就該自己住一處院子了,還是叫書童伺候讀書也就成了?!边@下倒是讓姑侄兩人,皆是微微一愣,自家這就快滿七歲的小大人,還真是了不得。這會兒也不知是誰教導的,居然已經想好了三年之后的事請,不免讓人微微有些吃驚!
“是啊,是啊,上月起七哥就叫我自己洗漱來著,這不沒兩日就學會了,前日里還是我自己沐浴哪!”
“就你那胡亂抹了一身的澡豆,也不記得要用水瓢沖洗了干凈,虧得我在一旁看著,也不然……?!眲偛磐斯媚竿憬愣荚谝慌跃妥挥椎芤痪渫写笾?,立刻被逼得說出了真相。
頓時讓剛才還處在半石化中的滿屋之人,瞬間爆發(fā)了出來。
陣陣悶笑聲時斷時續(xù),就連那旁坐上的方鄭氏,也忍不住抬手指向一旁的小哥倆,笑罵道:“我說那日咱們硬是打發(fā)了丫鬟們,往廚房要了那么一大桶溫水,敢情是你正教你弟弟自己沐浴來著!”
這回小哥倆都是默契非常,肩并肩的立得端正,雙雙點頭。如此認真的憨直模樣,愈發(fā)讓人忍俊不禁,一旁林媽媽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好半響,這旁的婍姐兒才將大家引回了先前的話題:“姑母未接我們姐弟出府之前,無論是我屋里的奶娘、丫鬟,還是我娘面前伺候的得力媽媽、老嬤嬤,都被二房那位打發(fā)了出去。如今是不是也該悄悄,打聽了他們的落腳之處,若是還愿意回來的,自是……?!?p> “婍姐兒說的不錯,你們母親跟前的那些老人,自是再合適不過的,只是分散了出去,只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打聽清楚的。要不暫緩了開年賀管事那檔差事,先著手這一項?”
“卻是不必,而且賀管事這里,侄女眼下還不想叫他們知道太多無關之事,只要一心幫著我們經營好了買賣,才是要緊。至于我們大房的舊仆,也不急于一時,等我們這頭全然安穩(wěn)了,再去陸續(xù)尋了回來便是。”
聽婍姐兒這般一提,那旁的方鄭氏也已點頭認同,其身側的陸娘子更是不吐不快:“要不,讓我妹妹留下看護院子,我領了三燕回一趟京城,細細打探一二,也是……?!?p> “不可!”不承想自己話未結束,這旁姑侄二人卻是異口同聲高呼了出來。方鄭氏更是連連搖頭:“不說此去京城路途甚遠,即便年前我們一路有護衛(wèi)跟隨,也頗令人倍感憂心。何況,就你們兩個女孩兒獨自上路,更是萬萬不可!”
這旁,婍姐兒亦順口接了往下:“即便現在有心接了他們同來,你表小姐我手中哪里來的這許多銀兩,足夠養(yǎng)活這十好幾人?”
“姐姐算差了,單是母親屋里伺候的媽媽、嬤嬤就有四位,另有大小丫鬟一十二人,再添上姐姐這邊的,更是過了三十之數!”虧得自己沒直接報出實數來,要不然還真不好解釋,為何自己忘了這些日常所見之實。
顯然,自己原先還是低谷了國公府里的規(guī)則。也難怪,自己初來乍到之時,不曾見過真正的國公府嫡女的排場,就算有二房那位堂姐的例子,自己也因為要裝傻充愣,不曾留心這般多的細節(jié)之處。
還好剛才那句是以半玩笑的語氣,說道出來,眾人也不見得有多少全然當真。此刻想來,還不免為這府里的大排場,暗暗咋舌!
“既然你還能記得清楚,這事就叫了你來幫手,但凡還能記得的人名、年歲,寫了一份來存在姑母處,總能尋個妥當的法子,再將人都尋了回來?!蓖约夜媚笇σ暳艘谎?,便正色望向一旁的小七。
這在早已有了‘小大人’之稱的七爺,倒是不含糊,立馬重重點頭應了此事。更有一旁的小胖子,出聲嚷了一句:“還有我,還有我?guī)椭吒缫黄饘懩?!?p> “好,全都交給你們哥倆來辦,姑母同你姐姐只管多掙銀子,咱們早日湊錢,將老人全都尋了回來,可好?”心中不覺微微一嘆。
當日府內尋來的大夫,也曾暗示過自己,婍姐兒這頭上的傷勢的確重了些,只怕會些不妥。如今看來卻是在舊時的記憶上,出了偏差!